摘 要:遼代對于龍的崇拜主要體現在以龍為地名、將龍融入禮儀、以龍命名職官和軍隊以及廣泛運用龍紋等諸多方面。對于龍的推崇,表明遼代社會已經形成了一種龍文化,而這種文化在遼代主要具有象征皇權和寓意吉祥兩種內涵。遼代的龍文化雖然是承襲自中原文化,但并非生搬硬套,而是融入了契丹自身文化色彩,這使其形成了自身特色。遼代社會的龍文化是中華龍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契丹民族與中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文化上的具體體現。
關鍵詞:遼代社會;龍文化;龍紋
中圖分類號:K24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24)08-0001-05
遼建立政權后,逐漸興起了對龍的崇拜并逐漸形成了龍文化。馮繼欽探討了龍在遼代地名、軍隊、官職、皇帝生活等方面的應用,認為龍的形象延伸到了各個領域,產生了重要影響[1]。張鵬認為龍在遼代中后期成了皇帝的象征,遼陵中的大量龍圖壁畫和帝后哀冊四角龍紋正是這一象征意義的體現[2]。王萬志和楊曉瑜指出遼代史籍中有諸多關于龍的記載,而每每出現關于龍的記載均與皇帝的命運緊密相連,表明龍在遼代占有較高地位[3]。和談、熱米拉·斯力木則認為把龍與阿保機聯系在一起,是為了表現遼王朝的正統合法[4]。李曉峰在分析了遼代早期與中期團龍紋中龍形象特征的變化后,指出團龍紋多被刻于金屬器、盒形器或者銅鏡上,而騰龍紋運用的較少,且通常成對出現[5]。張正旭認為是唐朝公主下嫁契丹把中原龍鳳紋帶入契丹社會。契丹人雖使用龍鳳紋作為裝飾,但其并非皇家專用[6]。侯雪瑩對遼代龍紋器具中龍的形象進行了細致的分類,并將遼代龍紋與前朝、中原宋朝、游牧民族及其周邊少數民族龍紋對比,進而總結了遼代龍紋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和文化內涵[7]。綜上,部分學者著重探討龍對契丹社會的影響、龍與帝王間的關系等方面。另有部分學者則借助對器物中使用龍紋的考察,論述遼代社會不同階層運用龍紋的差異。不過學界在遼代社會龍文化的具體表現、內涵、特征等方面仍有可探討之處。故此,本文擬對上述問題展開深入探討。
一、龍文化在遼代社會的具體表現
(一)地名
自龍文化傳入遼代契丹社會后,便逐漸出現了以龍命名的新地名。不過遼代以龍命名地名,并非完全受中原文化的影響,同時也受到北方少數民族的影響。匈奴建有龍庭(亦稱龍城),是匈奴在五月商議政務、進行祭祀的場所。“西方胡皆事龍神,故名大會處為龍城”[8],故匈奴龍城是得名于對龍的崇拜[9]。鮮卑亦建有龍城,前燕慕容皝為表正統,特在坐落于柳城之北的龍山,依山建城,號為龍城,并遷都于此[10]。正是承襲北方游牧民族的傳統,契丹始祖奇首可汗的駐地亦稱為“龍庭”[11],而這是契丹較早以龍命名的地名。
唐天復二年(902),阿保機于龍庭建龍化州,其后阿保機正是于此地稱帝。關于龍化州之名的由來,《武經總要》載:“會(阿保機)病卒,葬于西南山,即今祖州也。以所卒之地置州,曰龍化,即此州也。”[12]阿保機崩曰龍化,故以阿保機去世之地建立龍化州。但阿保機實際并非崩于此,而是崩于扶余府。所以“龍化”應是指代契丹始祖奇首可汗之死,而將奇首可汗的去世稱為“龍化”,其目的是神話奇首可汗,這體現了遼初契丹人的龍崇拜。
黃龍府亦是以龍命名的遼代地名。關于黃龍府名稱的由來有多種說法。一是遼太祖在破渤海前在此地射黃龍。《契丹國志》言:“有黃龍在其氈屋上連發二矢殪之龍墜其前。后太子德光于其地建州,黃龍府即其地也。太祖曰:‘吾欲伐渤海國,眾計未定而龍見吾前,吾能殺之,是滅渤海之勝兆也。’遂平其國,擄其主。”[13]遼太宗因阿保機在此射黃龍,特在繼位后將其更為黃龍府。不過此說有待商榷,因為遼太祖雖有射龍之舉,地點卻在夜來山(又名拽剌山)而非黃龍府[14]。二是阿保機破渤海回途崩于此而更名。天顯元年(926),阿保機滅渤海國,回師途中崩于扶余府。阿保機去世前,曾有黃龍現于扶余城,“平旦,于城上見黃龍繚繞,可見一里,光耀奪目,入于行宮……太祖所崩行宮在扶余城西南兩河之間,后建升天殿于此,而以扶余為黃龍府云”[15]。《遼史》亦載:“太祖平渤海還,至此崩,有黃龍見,更名。”[16]故此,黃龍府一名的由來乃是因為阿保機駕崩于此地前曾見黃龍。黃龍府的設置與阿保機去世有關,把阿保機視為“黃龍”,實則是暗示阿保機為龍的化身,借此神話遼太祖。
黑龍江名號的由來亦與遼代龍文化密不可分。黑龍江之名最早見于道宗大康三年(1077)“夏四月乙酉,泛舟黑龍江”[17]。此后又見于大安七年(1091)“三月丙戌,駐蹕黑龍江”[18]。有學者認為,遼道宗將“龍”字引入“黑龍江”是基于黑河的地理特征,也是為紀念平叛部族叛亂,同時表現了遼代對龍文化中黑龍的崇拜[19]。黑龍崇拜在遼代較為盛行,遼人常以黑龍命名地點,比如祖州有黑龍殿,且黑龍殿有一門為黑龍門。此外,契丹人對黑龍的崇拜還體現于禮儀上。清寧四年(1058)舉行柴冊儀時,最后一個環節便是皇帝入黑龍殿受賀,所以柴冊殿又名黑龍殿。且黑龍殿要以帶龍紋的黑色氈帳裝飾,殿內所建祭壇上還有供奉神主的龍紋方氈[20]。而黑龍崇拜與契丹人尚黑有關。
除黑龍殿以龍命名外,遼上京還有“龍眉宮”以龍為名,其得名于“太祖取天梯、別魯等三山之勢于葦甸,射金齪箭以識之”[21]。以射金鏃方式選中三山之地是按照中國古代風水學理念尋找合適之處,又因處在水草相交之地,所以此處所建之殿得名龍眉宮[22]。遼太祖又在此處營建皇都,后改稱上京。上京城內還有其他以龍為名號的地點,比如龍寺街和開龍寺。當然,遼代以龍命名的地點遠不止如此。譬如東京城南門稱龍原門,懷州有龍泉府,中京有龍山縣,應州北有山因形似龍頭而得名的龍首山,奉圣州有龍門山和龍門縣,儒州有龍泉。遼代以龍來命名州縣、宮殿等反映了遼代契丹人對龍的推崇。
(二)禮儀與職官、軍隊
隨著時間的逐步推移,龍在遼朝也逐漸成為皇權的象征,而禮儀對于龍的運用正是龍象征皇權的體現。遼代皇帝在廣平淀坐冬時,其御帳“以黃布繡龍為地障”[23]。在祭山儀中“皇帝、皇后升壇,御龍文方茵坐”[24]。在柴冊儀中則有“席百尺氈,龍文方茵坐”“奉七廟神主置龍文方茵”[25]。遼興宗“重熙五年尊號冊禮,皇帝服龍袞,北南臣僚并朝服”[26],可見遼代皇帝的禮服被稱為龍袞。此外,皇帝所乘坐的用于祭祀天地、享宗廟朝賀的玉輅也處處彰顯著龍,“龍辀左建旂,十二斿,皆畫升龍,長曳地。駕蒼龍”[27]。而皇帝所乘涼車也以“五采龍鳳織”為裝飾[28]。以上所舉諸例涉及皇帝的衣住行等方面,這些方面是皇帝日常禮儀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這些方面處處體現著龍對于皇權的象征。
有遼一代,還存在以龍命名職官和軍隊的現象。因“飛龍”有駿馬和美化御馬之意,故唐代管理御馬的職官稱作飛龍使。遼因循唐制,設有飛龍院,長官亦稱飛龍使。除飛龍使外,遼代還以龍命名其他職官,比如龍虎衛上將軍。不過,龍虎衛上將軍僅是虛銜,大多用于對有功之臣或大臣卒后的恩賜。遼代以龍命名的軍隊有龍軍和龍衛軍。龍軍之意類似于鷹軍,而按《遼史·國語解》記載鷹軍是以之名軍,取捷速之義,“后托龍軍、虎軍、鐵鷂軍者,仿此”[29]。不僅如此,以龍命名軍隊還表明其具有護衛皇帝的重要使命。龍軍和龍衛軍頻見于記載。神冊六年(921),耶律安摶“為惕隱,從太祖將龍軍討阻卜、黨項有功”[30]。統和十三年(995),“詔蔚、朔等州龍衛、威勝軍更戍”[31]。以龍命名職官和軍隊體現了遼統治者對于龍的推崇。
(三)龍形紋飾
遼統治者與平民皆喜歡以龍紋作為裝飾,其廣泛應用于遼代的建筑、墓葬,以及瓷器、衣物、銅鏡、金銀器等物品上。
出土于遼上京宮殿遺址的龍紋瓦當,瓦面雕有一條飛龍,造型簡潔生動[32]。寺廟建筑中也有龍形裝飾,建于遼代的華嚴寺就應用了龍紋瓦當[33]。在墓葬中使用龍紋寄托了對逝者的祈福和祝愿,故韓匡嗣墓前室穹隆頂部中心位置就繪有蟠龍[34]。此外,韓德威、張世卿等人的墓葬亦見有龍紋的運用。韓德威墓采用龍紋石棺蓋[35]。張世卿墓后室南壁拱門上部繪有雙龍戲珠圖[36]。
遼產陶瓷中有以龍為器物的提梁或柄的構思,龍柄容器的龍柄是由龍身形象簡化而來。比如廣德公墓就出土了綠釉龍首雞冠壺,其提梁為一龍[37]。再如河北灤平銀窩溝遼墓出土的采用了升龍紋浮雕綠釉的雙孔式雞冠壺[38]。用以佩戴的金銀器是契丹人彰顯身份的重要物品,帶有龍紋的金銀器則是其中重要的一種,并且龍紋金銀器在遼墓中屢次出現。建平縣張家營子遼墓出土了契丹貴族的鎏金雙龍戲珠紋銀冠[39]。吐爾基山遼墓出土了龍首金鐲、鎏金龍紋銀盒[40]。龍紋亦常被運用于銅鏡和衣物上,現已出土了不少遼代龍紋銅鏡和帶有龍紋的衣物。比如葉茂臺出土了緙金龍紋絲衾[41]。遼駙馬贈衛國王墓也出土了一批帶有龍紋服飾[42]。
除了瓷器、金銀器、銅鏡和衣物等常見物品外,龍紋還廣泛運用于其他方面。刺鵝錐是契丹人用來捕獵天鵝的器具,而在赤峰市大營子村駙馬墓中就出土了一件契丹貴族游獵用的龍首形刺鵝錐[43]。琥珀裝飾物是契丹貴族常見的飾品,而遼代陳國公主墓出土了多個龍紋琥珀飾件[44]。作為游牧民族,契丹人重視馬具的制作和裝飾,龍紋也被契丹人運用到馬具上。赤峰大營子遼駙馬墓即出土了龍紋鞍飾和帶具[45]。龍紋還常被運用于遼朝所贈國禮上,在宋朝皇帝生日時,遼朝皇帝所贈禮物就包括許多龍紋樣式的物品,有金龍水晶帶、涂金銀龍鳳鞍勒、紅羅金銀線繡云龍紅錦器仗[46]。這些帶有龍紋的禮物應該大多是契丹人所制。遼代錢幣上也有龍的身影,遼代“千秋萬歲”錢,是為慶祝遼代皇帝壽誕所鑄造,背面有龍的圖案。遼朝帝后的哀冊也飾以龍紋。遼圣宗哀冊上有青龍圖案,遼圣宗欽哀皇后和仁德皇后哀冊以及道宗和宣懿皇后哀冊上均有不同形式的龍紋。
龍形紋飾在遼代的廣泛運用表明契丹人對龍的特殊感情,龍文化在遼代社會占有重要地位。
二、遼代社會龍文化內涵
(一)象征皇權
在中國古代,皇帝為突顯自己異于常人、為天命所歸,會自稱真龍天子,以示正統。龍因此往往也就有了象征皇權的意味,遼朝亦不例外。阿保機誕生之時佩戴“龍錫金佩”[47]。阿保機佩戴龍錫金佩乃天命的象征。于越釋魯更是評價阿保機為“吾猶蛇,兒猶龍也”[48]。這不僅是對阿保機的夸贊,更是將阿保機比為龍,體現其非同常人的地位。阿保機出生時的異象和以龍比喻阿保機,均向世人顯現出阿保機的非同尋常,暗示其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
遼代后續帝王充分注重將龍與皇權相結合,不斷借助龍來提高威嚴,展示權威和正統,遼興宗嗣位稱為“暨登龍位”[49],又以龍來形容其外貌,“幼而聰明,長而魁偉,龍顏日角,豁達大度”[50]。至遼中后期,與帝王相關的事物多被冠以龍字,比如皇帝喪車謂“龍韞”,皇宮則謂“龍宮”。隨著社會的逐步發展,龍也開始在遼朝代表帝王的威嚴與權力,并逐漸成為帝王的代名詞與標志,龍在遼朝成了皇權的象征。
(二)寓意吉祥
在遼代民間生活中,龍同樣被賦予了豐富的文化內涵。首先,龍被視作俊杰的象征。《耶律慶嗣墓志》記載:“先與四弟曰義先、禮先、智先、信先,人物門第,偉冠一時,時人號之為五龍。”[51]耶律慶嗣父仁先與其兄弟四人才能突出,時人謂之五龍。其次,龍還寓意著吉祥。立春時節,婦女需“進春書,刻青繒為幟,像龍御之,或為蟾蜍,書幟曰‘宜春’”[52]。婦女在立春這天以龍為圖案,是因為龍代表著吉祥。再次,龍往往還被視為掌管云雨河澤的神靈,故常見遼人在干旱時節祭龍求雨。《梁援墓志》記載梁援任武定軍節度使時“屬夏旱,百姓祈龍請雨三日不獲。公素事佛,因焚咒禱之,雨乃降”[53]。雖然百姓這次祈龍請雨并未成功,但是反映出遼代祈龍求雨的盛行。最后,龍是引導和保護墓主人升天的工具,故其形象常出現于遼代墓葬中,并常以四方神像(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形式出現。遼代在石棺上飾以“四神”乃是承襲唐五代之俗,青龍是東方之神,可以庇佑墓主順利進入天堂。遼代石刻中頗有關于時人重視龍在身后之事中所占地位的記載。《重修范陽白帶山云居寺碑》載:“龍神護兮有道則見,天人歸兮求福不回。”[54]《尊勝陀羅尼幢記》言:“龍神四繞以護持,賢圣云飛而證實。”[55]以上諸方面表明龍形象在遼代民間的運用雖不盡相同,但都具有一個共同點,即龍寓意吉祥。
三、遼代社會龍文化的特點
(一)龍紋沒有嚴格的使用界限
龍紋在遼前中期并未被皇帝所壟斷,一般貴族和平民百姓也可以使用龍形紋飾。遼太宗會同八年(945),在契丹與后晉的戰役中,趙延壽守中渡橋,殺敵方將領有功,太宗便賜延壽龍鳳赭袍[56]。趙延壽獲賜龍鳳赭袍固然與遼太宗曾言將立其為中原之主有關,但另一方面也表明此時的龍紋并非遼帝專屬。此外,韓匡嗣及其子韓德威的石棺以及壁畫均有龍形紋飾。二人墓葬使用龍紋的現象表明直至遼代中期,龍紋仍非皇帝專屬。迨至大康四年(1078),遼道宗下詔:“禁士庶服用錦綺、日月、山龍之文。”[57]粗看之下,這一詔令的頒布似乎是意欲使龍紋成為皇家獨屬,但此句的“山龍”應該僅指天子袞服(禮服)或者旌旗上的山和龍圖案。這表明此詔令僅是對服飾上的規定,并未在全社會禁止使用龍紋,而屬于遼代后期的張世卿墓中的壁畫以雙龍云紋作為裝飾正從側面驗證了這一點。可以看到,遼初,上至皇帝,下至平民均可使用龍紋。至遼后期,龍紋的使用有所嚴格,但平民依舊可在一定條件下使用龍紋。所以,龍紋在遼代并非皇家專屬,龍紋在遼代沒有較為嚴格的使用界限。
(二)具有濃郁的北方民族色彩
遼代龍文化是北方草原文化與中原農耕文化交匯的產物,其在借鑒吸收唐宋藝術形式的同時又獨具民族特色。總體而言,遼代龍紋大致由走龍、飛龍、魚龍、坐龍幾種姿態組成,而龍在遼人心中的具體形象可在史籍中搜尋到。《遼史》記載神冊五年(920)夏五月,“有龍見于拽剌山陽水上,上射獲之,藏其骨內府。”[58]并明確記載了阿保機所射之龍的具體形象,“其龍一角,尾長足短,身長五尺,舌二尺有半,敕藏內庫”[59]。《契丹國志》亦記載了阿保機所見龍之形象,“見黑龍長十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即騰空夭矯而逝,墜于黃龍府之西,相去已千五百里,才長數尺。其骸尚在金國內庫。悟室長子源嘗見之,尾鬣支體皆全,雙角已為人所截。與予所藏董羽畫出水龍絕相似,蓋其背上鬣不作魚鬣也”[60]。洪皓長子在金朝內庫中見到這只龍時,雙角被截去,尾巴和肢體還在。龍并非真實存在的動物,結合多種記載,不難看出阿保機所射并非是龍,而是某種爬行類的野生動物[61]。但是,《遼史》與《契丹國志》中對阿保機所射之龍形象的描述卻反映了龍在遼人心中的具體形象,不過這種形象應該只是遼初之人對于龍形象的想象。
總覽遼人運用在各方面的龍紋,可以總結出遼代龍之形象。這里以遼代器物上的龍紋為例。遼代器物上龍紋的基本特征為龍首部分多是龍口大張,上鼻翻卷,舌頭長伸,為彈舌狀態。梭形眼,怒目。與其他朝代不一樣的是,遼代龍角多似羊角,且龍首較修長,龍身與四肢更加粗壯,身體似走獸。龍爪多為三爪,僅有少數為四爪。龍爪似鷹爪,肘毛飄散。遼代龍紋相比于唐代龍紋顯得更為粗獷雄健[62],這正符合史料記載中“尾長足短”的特征。此外,遼代龍角和龍爪的這些特征與契丹人的社會生活密切有關。羊是契丹民族重要的生產生活資料,契丹人將其視為財富的象征,鷹則用于捕獵。這兩種動物是契丹人經常接觸的,所以在遼代的龍紋中龍角像羊角,龍爪似鷹爪,這是契丹人將本民族的日常生活元素融入龍的形象之中的體現。除此,遼代龍形象整體健碩,這與契丹人喜歡具有野性、剛猛的動物且尚武有關。遼代的龍并非直接照搬中原文化中的龍形象,而是在承襲中原龍形象的基礎上,糅合了部分本民族因素,進而造就了具有濃郁北方民族色彩的龍形象。
四、結語
以龍為地名是龍文化在遼代的重要表現,體現了統治者和民間對于龍的尊崇。隨著禮儀制度和職官體系的建立,龍文化也開始反映在這兩個方面。隨著社會的發展,龍的形象開始廣泛出現在遼代建筑、墓葬壁畫、瓷器、金銀器、銅鏡、服飾等各種載體上。龍在方方面面的運用表現了遼人對于龍的崇拜。值得一提的是,龍的形象在有遼一代也并非一成不變。遼前期龍文化承襲草原游牧傳統,又受唐五代影響,龍的形象顯得雄邁豪爽。至遼中后期,龍的形象融入了更多的周邊民族文化,逐漸變得簡約淳樸,最終形成了獨樹一幟的遼代龍文化。遼代社會龍文化是多元文化交織互動、有機融合的結果,也是中華龍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龍文化在遼代社會的廣泛傳播是中原文化與契丹文化相互交融的生動例證,并強化了“龍的傳人”這一理念,從而促進了各民族對中華民族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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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國軍)
On the Dragon Culture of the Liao Dynasty
LIU Zongdan, LIU Lu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Bohai University, Jinzhou 121013, China)
Abstract: The worship of dragons in the Liao Dynasty was mainly reflected in many aspects, such as using dragons as place names, incorporating dragons into etiquette, naming officials and armies after dragons, and widely using dragon patterns. The reverence for dragons indicates that a dragon culture had already formed in the Liao Dynasty, which mainly had two connotations: symbolizing imperial power and symbolizing auspiciousness. Although the dragon culture of the Liao Dynasty was inherited from 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e, it did not blindly apply it, but integrated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Khitan people, which formed its own unique dragon culture of the Liao Dynasty. The dragon culture in the Liao Dynast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Chinese Loong culture, which is the cultural embodiment of the exchanges and exchanges between the Qidan people and the Central Plains people.
Keywords: Liao Dynasty; Dragon Culture; Dragon Patt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