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蔚縣”及其附近地區古地名考證

摘 要：從古文字角度深入釋讀地名內涵，不失為一種新的思路與方法?？甲C認為蔚縣是承襲蔚州而來，“蔚”究其本義為一種馬先蒿的草本植物，因其成活率高，表現出郁郁蔥蔥的景象，故用“蔚”表達土壤肥沃，易于植被生長的含義。桑干河，即古治水、漯水，因源出雷頭山命名為漯水，桑干本為有桑樹的河，以此便可看出整個流域內適宜桑樹生長的地理環境。壺流河，即古祁夷水，意為平而闊的河流，后因河道變遷，呈上狹下闊的葫蘆形，改為今名。

關鍵詞：蔚縣；馬先蒿；桑干河；壺流河

中圖分類號：K92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24）08-0031-06

通過對特定地名命名原則，或因地名變遷的分析，可以了解不同歷史時期的地理原貌。文章試圖結合古文字學的知識與相關地理環境特征，考釋河北蔚縣縣名及附近的“桑干河”及其支流“壺流河”的名義。

一、“蔚縣”考釋

《隋書》載：“北周宣帝大成元年（公元579年）年時設置蔚州，今蔚縣屬之，名為大昌縣。”[1]可見，“蔚縣”首次出現在北周宣帝時期，指代為蔚州。《蔚縣志》《蔚縣地名資料匯編》《河北政區沿革志》以及學者黃紹雄等都持此觀點[2]。北朝末年，以“代”為名的建置徹底結束。

對于“蔚”的由來，學界曾展開探討。馬映認為，蔚縣起源與“尉文信平廉頗”有關[3]。“尉”與“蔚”形近音同互為通假，“蔚”由此而來。趙清深在《蔚縣名稱來歷追考》一文中提出兩種說法：①贊同馬映的觀點，尉文即州地，蔚州由此得名；②因蔚汾河（水）得名[4]。黃紹雄也對蔚州何以稱“蔚”進行探討，他認為“蔚”與蔚縣古代的山水、自然環境沒有關系，原因是北齊在蔚州建立以前，其他地方已有蔚州的建置[5]。

對上述觀點，我們認為存在補充的空間。

首先，“尉文”當為一地名時，其具體位置無從考證，何以確定就在今蔚縣境內？秦進才《肩水金關“趙國尉文”簡探微》一文中經過詳密的考證得出，尉文是地名而非官名與人名的結合，糾正了尉文屬蔚州、南郡的錯誤看法，論證了尉文在無極（今定州）、河北廣平縣、山西平遙等地的推斷不準確且與今蔚縣無關[6]。其次，蔚州果真是因蔚汾河（水）得名的嗎？經文獻梳理后，我們發現蔚汾河在山西呂梁市興縣，與蔚縣相距419公里，且歷史上已有蔚汾縣。又《讀史方輿紀要》“大河條”下：“蔚汾水在縣西，源出尖山，流經州境，入興縣界注于大河。”[7]蔚汾縣，北齊置，屬廣安郡，治所在今山西興縣西北四十里黑欲口村南，開皇三年（583年）屬石州，大業四年（608年）改為臨泉縣[8]，而蔚汾關“蓋以蔚汾水為名”[9]。如今，山西省興縣下仍存蔚汾鎮。因此，就目前所見傳世文獻記載來看，蔚汾河與蔚州命名并無直接關聯。

然而，關于“蔚”何以由來的問題，還是沒有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下面，我們繼續從“蔚縣”字義及其周圍的地理環境切入。

“蔚”之本義，指一種名為杜蒿的草本植物?！墩f文解字》：“蔚，杜蒿也。”[10]“蔚，杜菣。釋曰：蔚即高之雄無子者……陸璣云：‘杜蒿也。三月始生，七月華，華似胡麻花而紫赤，八月為角，角似小豆角，銳而長。一名馬薪蒿是也?！盵11]菣與蒿同義，因其茂盛但無子被稱為無子菣，別稱“馬薪蒿”。每年三月開始生長，主要分布在草地與林地，七月開花，花冠淡紫紅色，八月結角。金人韓道昭曾在《五音集韻》記載：“蔚，草名。又曰無子菣也。亦州名。周宣帝置蔚州。”[12]這表明“蔚”字兼有植物名與州名兩種含義；明人郭子章《郡縣釋名》：“漢封代王于此為代國，后周始置蔚州，郡名蔚蘿。州志曰：‘二字皆從草，土地易生之意?！静菰疲骸底佑衷岂R先蒿?！对姟吩唬骸邓戚?，皆易生者?！薄叭豢っ么苏?，言其土脈豐潤，易生草木，猶蔚蘿云。”[13]這里詮釋了蔚縣名稱的由來，即后周設蔚州，郡名為蔚蘿。其中“蔚”指馬先蒿，“蘿”指松蘿，都易于生長。以“蔚”“蘿”二字為地名，可表土壤肥沃、適宜植被生長之意。文獻中，蔚州、蔚縣、蘿川、蔚蘿川等詞互為相通，多指蔚縣盆地這個空間范圍以及蔚縣的自然地勢。恒山余脈從晉入蔚縣，分成南北兩支，將蔚縣四周環繞起來，形成了兩山夾一川的格局，即南山、北山，中間夾的一川，即“蔚蘿川”[14]。在今蔚縣南靈仙山東數里，萬山中聳立一大山脈，滿山蒼翠，蔚然成蔭，故名蘿山。古蔚稱蘿川，由此而得名[15]。又《蔚州志》載：“按蔚州稱蔚蘿，又稱蘿川，其名不見古籍，惟打探口石佛寺元石幢有蔚蘿道山無礙禪師字，似彼時已習稱之。”[16]可見，清代蔚蘿已約定俗成，流傳于世。

地理環境上，蔚縣夾于南北恒山余脈之間，所處地貌屬典型的斷陷山間盆地，平坦豁暢，其間有壺流河橫貫西東，匯集周邊支流，適宜人類的生產生活。自北周始置蔚州之名以來，華北平原氣候開始由北朝寒冷期轉向隋唐溫暖期，降水量逐漸增加。又因為此地處于農牧交錯帶附近，光照充足，境內植被多為草地與林地邊緣地帶，正適合馬先蒿的生長。又《讀史方輿紀要》載：“（蔚）州地氣豐煖，歲收恒裕?！盵17]可見至清代時，蔚縣雨熱同期，耕作發達，蔚州之名也因此延續了下來。時至今日，蔚縣人士仍將蔚縣稱為“蘿川”或“蔚蘿川”，可見其生命力。

二、從“漯水”到“桑干河”

桑干河即永定河上游段，屬海河水系。該河發源于山西寧武管涔山東麓，上游的源子河與恢河在朔城區馬邑村匯為一支，后經山陰縣、應縣與大同市，納黃水河、路莊河、渾河、口泉河、御河等支流，于陽原施家會村流入河北省，在陽原縣東北大渡口村附近，與壺流河匯聚。之后，從石匣里進入山峽，穿過宣化縣南部和涿鹿縣，至懷來縣夾河村與洋河匯流。兩河匯流后入官廳水庫，自此以下，始稱永定河?？偟膩砜矗８珊訖M穿陽原、涿鹿、懷來盆地及其四周的山地丘陵，地貌單元較為豐富。

桑干河古有雷水、治水、漯水之名，多有變更，最早可以追溯至先秦文獻。相關研究表明，《穆天子傳》中的雷水因雷首山而名，當為桑干河。“孟冬壬戌，天子至于雷首。犬戎胡觴天子于雷首之阿，乃獻良馬四六?！盵18]近代學者小川涿治考證，此處的雷首當為雷頭山，位于今朔州市洪濤山[19]。前田正名在《平城歷史地理學研究》中認為，周穆王西征之時，經由汾河流域，句注山中的雁門、雷水而往。因雷與漯發音相像，贊同小川涿治關于雷首山的位置的考證，即《水經注》卷一三中所述的漯水的發源地雷頭山附近[20]。又，《山海經》中稱今桑干河為浴水，見《山經·北次三經》：“又北五百里曰錞于毋逢之山，……浴水出焉?！盵21]經譚其驤先生考證，“此經當本作治水，治浴形近，傳抄致訛。《水經》作漯水，《水經注》又見桑干水之稱，今上游曰桑干河，下游曰永定河”[22]。

秦至西漢時期，延續“治水”之名。《漢書·地理志》雁門郡陰館縣下云：“累頭山，治水所出，東至泉州入海，過郡六，行千一百里?！盵23]《漢書·武五子傳》：王病，使人祠葭水、臺水。晉灼曰：“地理志葭水在廣平南和，臺水在雁門?！睅煿旁唬骸拜缫艏?。臺音怡。”[24]又記作臺水。上述所列治水或臺水，實則為一水，因字形相似而傳抄致訛或因讀音相近而用字有別，一般多以治水為是。

東漢至北魏時期，出現“漯水”“隰水”之名?！墩f文解字》：“漯水出雁門（郡）陰館（縣）累頭山，東入海，或曰治水也。從水，纍聲力追切。一曰治水也。”[25]據此推測，至遲在238年前，桑干水作為一條支流出現，并因水名城，設桑干城。北魏酈道元撰《水經·漯水注》云：“漯水出雁門陰館縣，東北過代郡桑干縣南。漯水出于累頭山，一曰治水?！薄颁鹚謻|北流左會桑乾水，縣西北上平……謂之桑干泉，即溹涫水者也。”[26]“桑乾水又東南逕黃瓜阜曲西，又屈逕其堆南。……又東，右合枝津。枝津上承桑乾河，東南流逕桑乾郡北，大魏因水而立，郡受厥稱焉。”[27]可見，反映東漢至北魏時期地理情況的《水經注》，繼續沿用漯水之名。其中，上游本有兩條支流，其一為出累頭山的漯水并匯合馬邑川水（今恢河），其二為出定襄南界的桑干河（泉），二者在桑干郡匯合。而北魏所建桑干郡，即以桑干水為名。又楊守敬按：“漯水之上源為桑乾水，其下流為漯水，非桑乾水與漯水有二也?！盵28]在“異受通稱”編纂原則的影響下，該段匯合后的河流被稱為桑干河或漯水，也可以理解。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今字絫作累又與纍相亂，不同版本的《水經注》中又將漯水稱為“隰（濕）水”[29]。此處作濕水，即由漯作漯乃又訛濕也。不過，此處屬于字形訛變的情況，就不再贅述了。

隋代至今，一直使用“桑干水”之名?！端鍟さ乩碇尽罚骸吧裎浜笪褐蒙裎淇?，后齊改曰太平，后周罷郡。有桑干水。”[30]此時稱桑干水，漯水時代結束。唐《元和郡縣圖志》：“桑干河，在縣東三十里。”[31]有唐一代，桑干河的指代情況不同于隋，已統稱桑干河。宋《太平寰宇記》：“桑乾河，在縣東三十里。源出于北山下?！盵32]元明清時期桑干河名稱后世一直沿用。《讀史方輿紀要》載：“桑干河，源出山西馬邑縣西北十五里洪濤山，亦名累頭山，漫水出焉，即桑干河上源也。漢志注謂之治水，治讀曰除。水經注謂之漯水，又謂之索涫水?！盵33]而桑干河下游在不同歷史時期卻有著更為繁雜的名稱變化。如永定河曾有過清泉河（漢魏）、高粱河（漢魏）、盧溝河（金），元、明以后又有渾河、小黃河、無定河等稱謂。

綜上，桑干河在先秦時期稱雷水或浴水，西漢稱治水，東漢至北魏時期稱漯水或桑干水，而隋唐后則改稱桑干河，名稱逐漸開始穩定。

下面，我們繼續探討桑干河之名的來源。目前所見最普遍的觀點認為，該河因桑椹成熟時河水干涸，故名桑干河[34]。這種解釋的主要依據是清《永定河志》，其云：“相傳每歲桑葚熟時，河水干涸。故名。”[35]不過，我們認為該說法的提出時間較“桑干”之名的出現時間晚，且使用“傳說”字眼，后人據此反復傳抄，缺乏切實的考證。首先，桑椹又名桑葚，北方果期在7—8月份，此時正值北方雨季，降水量增多，河流水量增大，沒有道理出現干涸的現象。其次，歷史上也并未記載桑干河流域在桑葚成熟時，出現干涸的情形，缺乏文獻支撐，極有可能牽強附會，由桑干河名稱倒推所得。另一說則認為，鮮卑族的古代名稱“索干”為“桑干”之別寫，所以稱該河為水，諧言為桑干[36]。此觀點源自《南齊書·魏虜傳》，其云：“平城南有干水，出定襄界，流入海，去城五十里，世號為索干都。”[37]清錢大昕在《廿二史考異》中認為，“索干即桑干之轉”[38]。但是，我們認為此觀點值得商榷：其一，從文字角度來看，“索”與“桑”上古音分別為“鐸部”與“陽部”卻可對轉，但字義與字形毫無關聯，《說文解字》：“桑，蠶所食葉木?！彼?，艸有莖葉，可作繩索。當云：“索，繩也?！盵39]桑本義還是指桑葉或桑樹，而索指繩索，且目前再無實例證明其可以混用，屬孤證；其二，從地理方位來看，《南齊書》中“索干”代指北魏都城——平城，而“桑干”是指代郡下的縣城?！稘h書·地理志》記載，代郡下領縣十八，首位為桑乾以及道人、當城、高柳等[40]。據譚圖可知，“索干”與“桑干”間的距離甚遠，難以混同。而且，“桑干”首次出現在《漢書·地理志》，與北魏時期的拓跋鮮卑族無關。

此外，從本義上觀察，我們認為“桑干”指代“有桑樹的河”。清《日下舊聞考》中記載：“蓋幽薊古多樹桑，此桑干所以名河，樓桑所以名村?！盵41]可證明桑干河的命名與周邊種植桑樹的地理環境息息相關。不過，該條史料存在兩點問題。首先，空間位置上著眼于下游之幽薊，未兼顧上游地帶。其次，該史料年代為清代，無法直接佐證西漢時期便已出現“桑干”地名的緣由。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結合古文字知識，論證歷史時期桑干河的地名起源，以期尋求更為系統可靠的解釋。

首先，從商代甲骨文“?！弊值某霈F，到先秦典籍《尚書·禹貢》《詩經》與《左傳》相關記載中，都可以發現我國擁有悠久的桑樹種植史[42]。《史記·貨殖列傳》記載，戰國時期，“燕、代田畜而事蠶”[43]。這表明，囊括桑干河流域內的燕、代兩國人民，從事畜牧與蠶業，而桑樹便是養蠶的主要原料。由此可以推測，至遲在戰國時期，桑干河流域便有種植桑樹的傳統。此外，據相關研究，今山西省朔州市附近的古桑干河道，其沉積物年代框架表明，距今3600年至500年左右（大致為早商到明末之間），該區域氣候整體呈現溫暖潮濕的特征，以河流沉積相為主[44]。這些特征與桑樹喜暖濕、沖積土河谷地帶的趨向相符。如“蒙?！睆V泛分布在山西、河北、內蒙古等地，“白?！眲t產自張家口壩下地區，這兩種桑樹都喜好在平原或河旁生長[45]。此地的桑樹種植在《水經注》也可得到證實，古代北方植桑，其北限直到今山西省的北部?！端洝や鹚ⅰ份d“（于延）水側有桑林，故時人亦謂是水為藂桑河也”[46]。因于延水兩側有桑林，又被稱為藂桑河，意為桑樹聚集的河流。而于延水是桑干河北部支流，這也可以從側面印證在南部氣候更溫暖的桑干河同樣種植桑樹。

再者，“干”字本義為“河邊，水畔，河”，文獻中有頗多例證。如《詩經·小雅》：“秩秩斯干，幽幽南山?！盵47]《斯干》這篇詩是為歌頌西周貴族修筑房屋落成所作，開篇就描寫前有小河后有終南山的景象。《詩經·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盵48]先秦奴隸在勞作中，會將樹干砍倒，然后放置到河岸邊。《管子·小問》：“昔者吳、干戰，齔未不得入軍門。國子摘其齒，遂入，為干國多。干，江邊地也?！盵49]春秋時期，干國與吳國戰于河邊，曾下令未換乳牙的孩童不得入軍營，而國子卻摘除牙齒，而入，為干國立下戰功?！兑住u卦》：“初六，鴻漸于干。《正義》：鴻，水烏也；干，水涯也?！边@里就引述了鴻雁進于河水之中的意象[50]。以上種種例證，充分說明了“干”有“河”之本義。既是如此，“桑干”便指有桑樹的河，桑干是專名，后加“河”字變為通名。

三、從“祁夷水”到“壺流河”

壺流河，源自今山西省大同市廣靈縣望狐村，經暖泉鎮入蔚縣境，東流至西合營鎮北，右納清水河向北流，再納定安河；下游北出北馬圈至陽原縣，與桑干河匯流。

壺流河古稱祁夷水，最早見《漢書·地理志》“代郡”條下“平舒，祁夷水北至桑乾入沽”[51]。該水自平舒縣（今廣靈縣）發源，最后經代郡桑干縣入沽水（今桑干河）。拆分來講，“祁”“夷”二字本義亦有共通之處?！墩f文解字》：“《毛傳·吉日》云：‘祁，大也。’……‘祁，舒達也。’……‘祁，眾多也?！盵52]“夷，平也。從大從弓。東方之人也?！盵53]可見“祁”“夷”二字兼有大、眾多、平之意。而在蔚縣盆地內只有壺流河這一條大型河流，且處于盆地中心，地勢低，落差小。該河與北部桑干河交匯之處，仍保留大渡口村與小渡口村的聚落地名?？梢姡瑵h魏以來壺流河流量較大，適合船只行駛，從而擁有形成渡口的條件。慢慢地，這里成了溝通南北水路交通要道上的重要節點。

北魏，祁夷水流域出現“代水”之名?！端洝や鹚ⅰ芬段和恋赜洝罚骸捌钜乃謻|北流經代城（今代王城鎮）西，城內有兩泉，一泉流出城西門，一泉流出城北門，二泉皆北注代水。”[54]可見，代水因代城而名。唐代，改為漚夷河、瓠河?！对涂たh圖志》：“漚夷河，亦曰瓠河，上槽狹，下流闊，有似瓠漯，因名?！盵55]此時，祁夷水的名稱發生了變化，因河流上游河道變窄，下游寬闊，整體呈上狹下闊的形狀像瓠漯，便以瓠漯來命名。明代又稱葫蘆河，《大明一統志》：“在蔚州城北，其水上槽狹，下流闊，有似葫蘆。然發水自廣靈縣，豐水而來，下流入安定縣西界?！盵56]又作胡盧水，并稱壺流水，《明史·地理志》山西大同府蔚州條記：“北有壺流水，一名胡盧水?！盵57]這里的“壺”“胡”二字與“瓠”音同，可通假?！墩f文解字》載：“瓠、壺也，此為假借也?！盵58]瓠瓜是一種草本植物，所結之實長筒形者稱為瓠瓜，形短而大圓腹者稱葫蘆。此上窄下大之象形意，一直沿用到清代?！肚迨犯濉さ乩碇尽罚骸拔抵?，西有壺流河，自山西廣靈入，再錯出復入?！盵59]《廣靈縣志》：“壺流河……上狹下闊，其型如壺，故名。”[60]《蔚州志》：“河上漕狹，下游闊，有似壺盧也?！盵61]民國至今，也未曾改動。至此，由“祁夷水”到“壺流河”的名稱嬗變歷程徹底厘清。

綜上所述，“蔚”是馬先蒿的古稱，因當地盛產馬先蒿而得名。此外，蔚縣的土地肥沃，適宜植被生長，因此，“蔚”字也體現出該地區豐富的土地資源，同時表達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望。河流方面，從地名角度切入，由古祁夷水演變為今壺流河的歷史過程，體現出隋唐時期河道形狀與地理環境的變遷?！捌钜摹敝敢环N寬而闊的河流，而“壺流”則形容河流蜿蜒曲折，如同葫蘆一樣。其間，“桑干”之名則意指有桑樹的河，我們亦可借此窺得該河流沿線良好的氣候、水文與植被條件。文章意在表明，古地名之命名，往往與其對應時代的地理環境和人們的生產生活密切相關。對此，結合地名學與古文字知識，系統探求古今地名的沿革，尤其是眾多異名背后的深層原因，包括特定時期地理環境的變遷以及古人的認識，對于研究地名的歷史演變具有一定的意義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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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賽漢其其格）

Research on the Name of \"Yuxian\" in Hebei Province and the Place Name of \"Huliu River\" within the Territory

LIN Yuan， DONG Shaoshuai

（College of History，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8， China）

Abstract： Deeply interpreting the connotation of place nam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ncient writing is a new approach and method. Yuxian （蔚縣）inherited from Yuzhou（蔚州），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Yu' is a herbaceous plant of pedicularis（馬先蒿），Because of its high survival rate， it shows a lush scene， and uses the name \"Yu\" to express the intention of fertile soil and easy vegetation growth. Sanggan River（桑干河）， namely ancient water control and Lei Shui（漯水）， was named Lei Shui" because it originated from Leitou Mountain（雷頭山）. Sanggan River was originally a river with mulberry trees， so it can be seen that the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suitable for the growth of mulberry trees in the whole basin. The Huliu River（壺流河）， formerly known as the Qiyi Shui（祁夷水）means a flat and wide river. Due to the change of the river channel into a narrow upper and wide lower gourd shape， it was later renamed as the Huliu River，and was renamed today.

Keywords： Yuxian； Pedicularis； Sanggan River； Huliu Ri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