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幻文學在韓國的譯介與傳播

【摘要】本文從傳播渠道、譯介主體、譯介受眾、傳播效果四個方面考察劉慈欣所著科幻小說《三體》在韓國的傳播現狀，分析影響中國科幻小說在韓國傳播的因素，為中國科幻文學更好地走向世界提供借鑒與參考。

【關鍵詞】《三體》；劉慈欣；中國科幻小說；譯介與傳播

【中圖分類號】I207；H159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0-0065-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0.016

2015年，中國科幻小說《三體》斬獲第73屆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作為亞洲人的首次獲獎，劉慈欣可謂是“單槍匹馬，將中國科幻文學提高到世界級水平”①。截至目前，《三體》三部曲已輸出包括美國、英國、韓國等在內的30多個國家和地區，外文版累計銷量超330萬冊。可以說，《三體》是我國優秀文化成果走出去的典范。

中韓兩國同屬于漢字文化圈和儒家文化圈，擁有著悠久的文化交流歷史。作為首個引進《三體》的國家，韓國對于《三體》的譯介與接受是韓國出版方與譯者主動搜尋與選擇的結果，具有著主動性與特殊性。這既為中國科幻文學的外譯與傳播積累了豐富的本土化經驗，也為我國科幻作品更好地“走出去”提供切實的實踐支撐。本文以ALADIN、YES24等韓國權威圖書網站的統計資料為基礎，考察《三體》在韓國的傳播現狀，分析影響中國科幻小說在韓國傳播的重要因素，為中國科幻文學更好地走向世界提供借鑒與參考。

一、《三體》在韓國的傳播渠道

（一）紙質出版與數字化出版

2013年，韓國子音·母音出版社首次譯介出版劉慈欣《三體Ⅰ》，2016年譯介出版《三體Ⅱ》。2019年，該出版社推出《三體Ⅲ》，并譯介出版17部劉慈欣系列作品集。作為韓國唯一譯介出版劉慈欣科幻作品的出版社，子音·母音出版社與中國在文化領域上有著多年的交流歷史，并和上海文藝出版社合作，為刊物《小說界》供稿，刊載韓國作家的短篇文學作品。關于為什么選擇譯介《三體》到韓國，子音·母音出版社主編鄭恩榮（音譯）這樣答道：“《三體》是中國國內的暢銷書，出于嘗試介紹中國各領域文學的考慮，我們首先選擇了科幻文學。”②

2020年，《三體》單冊電子書登上韓國各大權威網站，2023年，YES24網站推出《三體》全套電子書籍，銷售指數高達22554③，穩居網站ebook周刊小說暢銷排行榜綜合第一位。2022年，《三體》有聲書在教寶文庫正式上線，三部曲均收獲滿分10分的超高評分，位列有聲書一周暢銷排行榜第一位④。同年，《三體Ⅰ》網絡漫畫開始在韓國最大的搜索引擎NVAER網站上連載，全篇共71話，讀者均分為9.3分⑤。

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主要有三種模式，一是國內出版機構主動編輯翻譯文學作品并對外出版；二是由海外譯者和出版機構自主選擇中國文學作品，并進行翻譯和出版；三是國內外出版機構合作并簽訂協議，由國外機構進行翻譯、出版和營銷⑥。《三體》在韓國的譯介與傳播的主要途徑是依靠譯者和出版社合作翻譯相關作品。但就目前來看，韓國僅有一家出版單位譯介劉慈欣的作品，其傳播模式主要以傳統意義上的“先紙質出版后數字化”模式為主。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中國科幻小說在韓國傳播的局限性。不過，從出版社多次再版并開發多樣的數字化傳播形式上來看，韓國對《三體》的關注度在不斷增加，《三體》在韓國的影響力也在不斷擴大。

（二）影視化改編

2024年3月21日，《三體》改編電視劇在奈飛上線。《三體》電視劇是中美合作拍攝的科幻電視劇，劉慈欣與英文譯者劉宇昆共同擔任制作顧問。據韓網統計數據，截至2024年4月5日，《三體》收視率位列網飛第二名，且呈持續上升趨勢⑦。

關于文學作品譯介，影視劇、交互媒體等多種新技術平臺都會對文學作品產生不可忽視的互動作用。“動態的畫面視覺沖擊力更強，觀眾能夠‘同時通過不同的感官維度’去理解故事情節，使得語言和文化障礙的影響較小。”⑧《三體》劇版上映后，在韓引發熱議，相關關鍵字博客檢索量高達68萬余次⑨。不少韓國網友表示，改編影視劇激發了他們閱讀原著的興趣。“看了電視劇后特地買來書籍閱讀，實在是太有趣了。”⑩“很早之前讀過一遍小說，看了劇后我選擇再重溫一遍。”?更有網友將原著與劇版進行對比分析，在互聯網引發熱烈的討論，吸引一眾影迷加入閱讀原著的隊伍。可見，影視化改編對于《三體》在韓國的傳播起到了非常有效的助推作用。

紙質與數字化出版、影視改編等都是推動中國科幻文學“走出去”的重要途徑。通過有效利用不同媒介進行多渠道聯合推廣，提高與受眾的互動性，將對中國科幻文學的推廣產生積極的影響。

二、《三體》在韓國的譯介主體

科幻小說的譯介主體在譯介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直接決定了譯著的可讀性、趣味性、暢銷性?。2013年，《三體Ⅰ》由韓籍譯者李賢雅首次譯介到韓國。李賢雅畢業于梨花女子大學中韓翻譯專業，曾擔任過雜志社和出版社的編輯，一直從事中韓翻譯工作。她翻譯的《此生未完成》在ALADIN網站上有9.4分?的高評分。此外，她還翻譯過爆款網絡小說《微微一笑很傾城》、暢銷書《天才在左，瘋子在右》等中國文學作品。《三體Ⅱ》和《三體Ⅲ》的譯者由畢業于韓國外國語大學中韓翻譯專業的許裕泳擔任。其翻譯代表作有《細節決定成敗》《單車失竊記》等。其中，《細節決定成敗》在ALADIN網站的銷售指數高達10835?。

從譯介主體上來看，《三體》在韓國的譯介主要采取本土譯者譯介的模式。“海外本土翻譯家在對譯入語國家讀者細微的用語習慣、獨特的文字偏好、微妙的審美品位等方面的把握上，顯示出了我們國內翻譯家較難企及的優勢，這也就是為什么由這些國外翻譯家翻譯的中國文學作品更易為國外讀者接受的原因。”?中韓兩國同屬于東亞文化圈，在儒家文化背景、歷史變遷進程、民族審美觀念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相較于西方國家，韓國對于中國文學作品更容易產生共鳴。

在中國文學作品的對外傳播中，譯者通常擔任了“把關人”的角色，譯者決定了對外傳遞信息的標準，是溝通作者和讀者之間的橋梁。科幻文學不同于其他文學體裁，因其兼具文學性、科學性和想象性，對譯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推動中國科幻文學在世界范圍內更廣泛的傳播，有必要系統培養科幻領域專業的翻譯人才，加強中外譯者之間的合作，以更好地應對復雜概念和專業術語。除譯者本身外，還應當鼓勵“科幻迷”的參與。他們對于科幻文學獨有的熱情可以為譯者提供寶貴的意見和建議，從而使譯文更加貼近原著，更符合讀者的閱讀習慣和品味。

三、《三體》在韓國的譯介受眾

翻譯是促成不同語言之間有效溝通和交流的橋梁，譯介受眾作為目標群體，不單是被動的信息接收者，同樣是翻譯活動的行為主體之一，對譯介效果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筆者以ALADIN網站數據為基礎，從讀者性別和年齡層兩個角度分析《三體》在韓國的接受情況。

據筆者統計，《三體》在韓國的譯介受眾中，男性受眾占比58%，女性受眾占比42%。從年齡層的角度，《三體》在韓國的譯介受眾大多分布在40-49歲，占全部讀者的33.90%，其次是30-39歲，占比29.80%。50-59歲年齡層位列第三，占比18.6%。20-29歲年齡層占比較少，為14%。以上可以看出，《三體》在韓國的受眾主要為30-49歲的男性。筆者認為這或許與90年代韓國科幻小說在創作與翻譯方面實現巨大飛躍有關。20世紀90年代，隨著網絡通信的快速發展，韓國開始出現以科幻為專題的網絡社區論壇和專門刊載科幻小說的雜志。到21世紀，韓國以科幻為主題的活動越來越活躍，具有各自特色的科幻網站大量涌現。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韓國出現了一定規模的科幻迷群體。作為中國的優秀科幻作品，《三體》在傳入韓國后自然吸引了眾多科幻迷的關注，因此不難理解會出現以30-49歲男性為主的受眾情況。

接受美學認為，文學作品的意義并不取決于作者，而是在讀者閱讀的過程中產生的。文本作為一個啟示讀者自主思考和闡釋的媒介，把讀者置于積極、主動的位置。文學作品意義的實現依賴于讀者的閱讀活動?。而相較于其他文學作品，科幻文學因具有極大的時間和空間尺度，更容易滿足目標讀者的期待視野。因此，在中國科幻文學譯介的過程中，要發揮科幻文學特有的優勢，深入了解譯介受眾，有針對性地調整譯介策略，力求實現最佳譯介效果。

四、《三體》在韓國的傳播效果

在拉斯韋爾傳播模式中，“效果研究最受重視，研究傳播、探討傳播規律，都是為了提高傳播效果”?基于此，筆者從紙質版《三體》的銷售情況、讀者評價兩個角度探討《三體》在韓國的傳播效果。

（一）《三體》在韓國的銷售情況

據數據顯示，截止至2024年4月5日，《三體》全冊在ALADIN網站上的綜合排名為韓國國內圖書總榜第八，中國小說總榜第一。目前，《三體》全冊及單本書籍的綜合銷售熱度均已超越在韓國備受關注的中國文學作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余華的《活著》。韓國曾一度掀起“余華熱”，他的譯介作品長期占據中國譯介文學作品首位。《活著》自1997年譯介至韓國后，經歷多次再版，最新版本在ALADIN網站上的銷售指數依然保持6506?的高水平，位列中國小說總榜第六，略次于《三體》。由此可以看出，當前《三體》在韓國的傳播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效果。

然而，《三體》并非從一開始就如此火爆。2013年，《三體Ⅰ》首次譯介到韓國，此后隔年出版，直至2019年，《三體》三部曲才全部譯介完成。由表1數據可以看出，首版《三體》的銷售指數處于較低水平，這受到出版社封面設計以及宣傳等方面的影響。不過，從讀者評論數量不難看出韓國讀者對于《三體》的關心程度。在首版《三體Ⅰ》的評論區出現頻率最多的三個關鍵詞是“SF”“中國科幻小說”“期待”。不難看出，《三體》在韓國最初的讀者層主要是韓國科幻迷群體。此后，經出版社重新設計封面推出再版《三體》全套精裝修訂本，并進行一定程度的宣傳與推廣后，《三體》在韓國的銷售水平實現快速增長。

（二）讀者評價

隨著新媒體時代的興起，網絡在線平臺不僅為讀者購買書籍提供了便利，其潛在的用戶也可以通過瀏覽這些主觀色彩的評論來了解大眾輿論對于某一事件或產品的看法?。據筆者統計，《三體》全冊的相關評論共計138條。其中，積極性評論130條，批判性評論8條。可見，《三體》在韓國讀者中收獲了不錯的口碑。筆者整理了韓國讀者的解讀偏好（見表2），大部分讀者評價《三體》的敘事、情節新穎有趣，具有很強的代入感，是“最贊的科幻小說”。“這是一本極具吸引力且很有節奏感的小說。雖然有很多難懂的物理學內容，但是作品本身吸引住了我，讀起來很是津津有味。”?還有不少網友高度稱贊作者扎實的科學知識和強大的想象力。“最吸引我的是作者龐大的科學知識體系和奇特的想象力。”?也有網友表示能夠通過《三體》了解中國的歷史。“這本書完美融合了中國的歷史，激發了我對中國歷史的好奇心！”?

在批判性評論中，除有6條因價格上漲和印刷字體對出版社質疑外，針對書籍內容本身有讀者指出書籍太厚難以讀懂。“三本書厚度接近2000多頁，幾乎是7本普通書的分量。”?“很難用一句話評論《三體》這本書，因為它的規模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要有一定的科學知識才能讀懂它。”?還有讀者表示對中國科幻文學較為陌生，文章內容讀起來枯燥乏味。“中國科幻文學對我來說完全是個陌生的單詞。書籍內容與現實脫離，讀的時候很難與之產生共鳴。”?

《三體》在韓國的譯介成功讓中國科幻文學走進韓國讀者的視野，刷新了韓國讀者對于中國科幻文學的認知。通過解讀讀者評價不難發現，新穎有趣的內容是科幻小說在韓國成功傳播的關鍵。而出版社的操作、譯者翻譯水平以及多渠道傳播方式等也是影響科幻文學傳播的重要因素。

五、結論

2023年，第81屆世界科幻大會在中國成都順利舉辦，這是全球影響力最大的科幻文化活動首次在中國舉辦。中國科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崛起。《三體》作為中國科幻文學的領軍作品，其在海外的譯介與傳播為中國科幻文學的國際化進程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當前，《三體》在韓國的譯介與傳播是較為成功的。其在韓國的廣泛傳播不僅得益于內容本身“吸引力”，還得益于多元的傳播渠道、影視化的反哺效應等。目前，中國還有許多優秀的科幻作品沒有走國門，希望通過筆者對《三體》在韓國譯介情況的整理，為中國科幻文學進一步在世界傳播提供借鑒與參考。

注釋：

①這一評價在不同媒體中有不同版本，本文評價來自嚴鋒：《從這里到永恒》，《南方都市報》。

②李磊：《擁有廣闊大陸氣魄的優秀中國科幻小說——訪子音·母音出版社主編鄭恩榮（音）》，《金橋》2014年第4期，第118-119頁。

③韓國圖書YES24網站的銷售指數是根據銷量和銷售時間計算出的相關產品的銷售實績數據，該數據實時更新。https：//www.yes24.com/Product/Goods/121149264，訪問時間：2024年4月5日。

④https：//search.kyobobook.co.kr/search？keyword=%EC%82%BC%EC%B2%B4amp;gbCode=TOTamp;target=ebook。

⑤https：//comic.naver.com/webtoon/list？titleId=791631，訪問時間：2024年4月5日。

⑥付潔萍、何繼軍：《傳播學視角下的中國文學對外傳播問題研究》，《東南傳播》2017年第11期，第155頁。

⑦https：//www.stardailynews.co.kr/news/articleView.html？idxno=443919。

⑧彭紅艷、胡安江：《中國網絡文學的譯介與傳播：現狀與思考》，《山東外語教學》2019年第4期，第119頁。

⑨韓國權威實時博客數據分析網站https：//whereispost.com/keyanalysis/，訪問時間：2024年4月5日。

⑩https：//product.kyobobook.co.kr/detail/S000000776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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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徐文君，上海外國語大學亞非語言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