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皇家歌劇院音樂總監安東尼·帕帕諾爵士(Sir Antonio Pappano),因在歌劇方面的杰出成就兩次獲勞倫斯·奧利弗獎(Laurence Olivier Awards),2012年又因他對音樂的貢獻被授予爵士稱號和意大利共和國大十字騎士勛章(Cavaliere di Gran Croce of the Republic of Italy)。在他宣布即將卸任之后,英國皇家歌劇院為帕帕諾準備了兩份告別禮。除了5月為他舉辦了一場特別的音樂會外,還讓帕帕諾再次指揮了翁貝托·焦爾達諾的《安德烈·謝尼埃》,作為他在英國皇家歌劇院的謝幕。
在英國皇家歌劇院任職22年的安東尼·帕帕諾,此前宣布將于2024年9月起將接任倫敦交響樂團(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首席指揮,英國皇家歌劇院為此特別策劃了一場特殊的音樂會,并邀請了諸多歌劇界名人和嘉賓出席。今年5月,作為長期以來支持和扶持藝術,且自2009年起擔任英國皇家歌劇院的贊助人,當國王查爾斯在音樂會結束時出乎意料地同帕帕諾及主要演員一起登上舞臺時,觀眾爆發出極其熱烈的掌聲。

帕帕諾任職期間,指揮了英國皇家歌劇院的60部制作700余場演出,作品多為意大利和法國劇目,也有相當一部分俄羅斯劇目及瓦格納、理查·施特勞斯和當代作曲家的作品,許多現在蜚聲國際歌劇界的明星當年都是在帕帕諾的帶領下走向輝煌的。音樂會由英國知名古典音樂節目主持人佩特羅克·特里勞尼(Petroc Trelawny)主持,科文特花園全體人員——自管理層至歌劇、芭蕾舞演員團隊等,皆通過視頻向帕帕諾表達了深深的敬意。
我有幸參加了這場音樂盛宴。帕帕諾本人執棒的音樂會,以莫扎特《費加羅的婚禮》的序曲拉開帷幕后,享譽國際歌劇界的一些最杰出的藝術家,演唱了帕帕諾在科文特花園指揮過的意大利和法國歌劇中的一些著名選曲,還演繹了他未曾在此指揮過的《蝙蝠》《唐·帕斯夸勒》和《玫瑰騎士》選曲,令人耳目一新。節目包括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合唱與樂曲演奏:
俄羅斯女中音艾古爾·阿赫梅辛娜(Aigul Akhmetshina)與英國男中音休·蒙塔古·倫德爾(Huw Montague Rendall)的羅西尼《塞維利亞理發師》;
古巴裔美國女高音莉塞特·奧羅佩薩(Lisette Oropesa)與西班牙男中音卡洛斯·阿爾瓦雷斯(Carlos álvarez,)的多尼采蒂《唐·帕斯夸勒》;

德國女高音黛安娜·達姆勞(Diana Damrau)與喬納斯·考夫曼(Jonas Kaufmann)的小約翰·施特勞斯(Johann Strauss II)《蝙蝠》;
美國女高音娜丁·塞拉 (Nadine Sierra,)與阿赫梅辛娜、西班牙男高音哈比爾·安杜阿加(Xabier Anduaga)和蒙古男中音阿馬爾圖夫辛·恩赫巴特(Amartuvshin Enkhbat)的威爾第《弄臣》;
阿爾巴尼亞女高音埃爾莫內拉·亞霍(Ermonela Jaho)和加拿大男中音杰拉德·芬利(Gerald Finley)的馬斯奈(Massenet)《泰伊絲》;
美國-加拿大女高音桑德拉·拉德瓦諾夫斯基(Sondra Radvanovsky)與意大利裔英國男高音弗雷迪·德·托馬索(Freddie De Tommaso)的威爾第《假面舞會》;
威爾士男中音布萊恩·特菲爾(Bryn Terfel)領唱、歌劇院合唱團合唱的威爾第《托斯卡》;
亞霍、德·托馬索與朝鮮男中音沈仁成(Insung Sim)在樂團首席小提琴、保加利亞小提琴家與指揮家瓦斯科·瓦西列夫(Vasko Vassilev)的伴奏下,演繹了威爾第《十字軍中的倫巴第人》;
塞拉、安杜阿加、喀麥隆-烏干達裔美國女中音維娜·阿卡瑪·瑪基亞(Veena Akama-Makia)、蘇格蘭男高音邁克爾·吉布森(Michael Gibson)和英國男中音杰里米·懷特(Jeremy White)的威爾第《弄臣》;
倫德爾與阿爾瓦雷斯的多尼采蒂《唐·帕斯夸勒》;
考夫曼和恩赫巴特的威爾第《命運之力》;
考夫曼和拉德瓦諾夫斯基的威爾第《命運之力》;
歌劇院合唱團的威爾第《納布科》中的希伯來奴隸合唱以及萊昂卡瓦洛(Leooncavallo)的《丑角》中的村民合唱;
奧羅佩薩、達姆勞、阿赫梅辛娜和芬利的理查·施特勞斯(Richard Strauss)《玫瑰騎士》;
重唱與合唱的羅西尼《威廉·泰爾》;
歌劇院樂團的普契尼《曼儂·萊斯科》間奏曲。
在帕帕諾充滿活力和戲劇性指揮下,樂團的演奏扣人心弦,與歌唱家們完美配合,合唱團的歌聲激動人心。《曼儂·萊斯科》預示悲劇結局的間奏曲優美傷感,樂團首席瓦西列夫的小提琴獨奏非常出色。歌劇明星考夫曼、特菲爾、拉德瓦諾夫斯基、亞霍、奧羅佩薩、芬利、阿爾瓦雷斯和新星阿赫梅辛娜、塞拉、安杜阿加、恩赫巴特、德·托馬索的歌聲,給予觀眾極美妙的享受。

出身貧寒的帕帕諾,父母都是意大利移民,他們將為維持生計而辛勤工作的職業道德傳給了帕帕諾。從事聲樂教學的父親教給帕帕諾如何與歌手合作,并使得他成長為一名出于藍而勝于藍的音樂天才。當歌劇被某些人指責為一種“只適合富裕精英階層的藝術形式”時,以“熱情人際交往者”而聞名的帕帕諾非常生氣,他激動地說:“這完全是扭曲歌劇形象的誤解,因為事實上在倫敦看一場足球賽比進皇家歌劇院還要難……歌劇不應該只迎合一個觀眾群體,它必須向有著不同興趣的人們開放。”雖然具遠見卓識與驚人天賦的帕帕諾離開英國皇家歌劇院似乎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但好消息是他仍將以客座指揮的身份重返劇院,這非常令人興奮和期待。
如果說英國皇家歌劇院為帕帕諾舉辦特別音樂會代表著劇院的一種態度,那么帕帕諾指揮《安德烈·謝尼埃》這部激動人心的史詩,則為他英國皇家歌劇院的音樂總監一職畫上完美句號。


當威爾第漫長而杰出的創作生涯隨著1893年2月在斯卡拉劇院首演的《法爾斯塔夫》結束時,一些雄心勃勃的年輕作曲家帶領意大利歌劇進入了現實主義歌劇(Verismo)的新階段,普契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也遇到了包括馬斯卡尼和萊翁卡瓦洛在內的幾個重要競爭對手,其中一位相對較新的作曲家是翁貝托·焦爾達諾(Umberto Giordano)。
焦爾達諾的父親是藥劑師,盡管他反對兒子從事音樂生涯,但焦爾達諾的音樂天賦在得到認可后,于1882年被送往那不勒斯音樂學院(Naples Conservatory)學習(幾個世紀以來這個學院培養了許多杰出的音樂家和歌唱家)。1888年,當米蘭的音樂出版商埃德瓦多·桑佐尼奧(Edorado Sonzogno)邀請未有機會顯露才華的年輕歌劇創作者參加一個獨幕歌劇創作競賽時,焦爾達諾將作品《瑪麗娜》(Marina)寄給評委。盡管在參賽者中最年輕,但他的作品在73個作品中排名第6(馬斯卡尼以《鄉村騎士》獲獎)。1890年,《瑪麗娜》在羅馬上演后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夜成名的焦爾達諾加入了年輕領軍歌劇作曲家的行列。
1896年《安德烈·謝尼埃》在斯卡拉劇院的首演大獲成功,歌劇根據法國詩人安德烈·謝尼埃的真實故事改編。腳本作者為給普契尼等人寫過劇本的路易吉·伊利卡(Luigi Illica),他在作品中引入了強烈的浪漫元素。之后的幾年里該劇在紐約和幾個歐洲國家均受到熱烈歡迎;1903年歌劇《安德烈·謝尼埃》在倫敦卡姆登劇院(Camden Theatre)的首演以英語演唱;1905年在科文特花園上演時得到觀眾的熱烈贊譽。

當謝尼埃與瑪達萊娜在她母親、伯爵夫人的豪華城堡家中的派對上相遇時,謝尼埃感受到了瑪達萊娜的人性和愛的能力。當有革命傾向的仆人杰拉德將一群仇恨貴族的群眾放進派對時,謝尼埃在伯爵夫人的怒斥下帶著為仆60年的父親憤而離開,之后更成為大革命時期雅各賓黨的主要領導人。5年后,謝尼埃再次見到瑪達萊娜時,他們互表了愛意。當多年來暗戀著瑪達萊娜的杰拉德從自己的間諜處得知該消息后突然出現,謝尼埃在保護她逃跑并與杰拉德劍搏時被刺受傷。謝尼埃被捕后,一直藏匿的瑪達萊娜出現在杰拉德面前,試圖將自己獻給他以拯救謝尼埃。她的愛與無私喚醒了杰拉德的人性,但拯救謝尼埃時已為時過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頂替一位被判死刑、將與年幼女兒悲慘分離的年輕母親。當囚車到來時,謝尼埃和瑪達萊娜期待著一同赴死。
著名蘇格蘭導演戴維·麥克維卡爵士(Sir David McVicar)2015年的新制作是英國皇家歌劇院自1905年首演該劇以來的第七個版本,初演由喬納斯·考夫曼(Jonas Kaufmann)和著名荷蘭女高音伊娃-瑪麗亞·韋斯特布魯克(Eva-Maria Westbroeck)領銜,獲得極大贊譽(我多次在網上欣賞)。2019年復排上演時領銜的為法-意男高音羅伯托·阿蘭尼亞(Roberto Alagna)和美-加女高音桑德拉·拉德萬諾夫斯基(Sondra Radvanovsky)(此演出我曾撰文評論)。今年5月的復排版導演為多才多藝的托馬斯·格思里( Thomas Guthrie)。這部以三個明星為載體創作的歌劇,其復排再度聚集了出色的演員。

領銜謝尼埃的考夫曼以他標志性的渾厚深沉、若男中音古銅般的音色和黃金般輝煌的高音著稱。幾年來歷經嚴重的喉炎和數次取消演出后,他的聲音雖感覺仍處于非最佳狀態,但歌唱和表演才華一如既往地極為出色。第一幕謝尼埃在譴責舊制度時激動抨擊當權者和教會的腐敗,表達了對窮人的同情,考夫曼在精致處理這一極具挑戰性的詠嘆調時,出色地表現出角色的詩人氣質。此外,二幕里謝尼埃對勸他離開巴黎的摯友時的詠嘆調“相信命運”感情深沉;三幕謝尼埃在革命法庭上為自己辯護的詠嘆調“我曾是個士兵”雄辯激昂、扣人心弦;四幕中考夫曼在詠唱詩人赴死前的詩作“仿佛五月美麗的一天”時情感熱烈但適度,可能是在控制情緒儲備體力,以配合與女高音桑德拉·拉德瓦諾夫斯基(Sondra Radvanovsky)的瑪達萊娜的二重唱。最終,二人充滿激情的歌聲輝煌華麗,令人震撼。盡管他在某些段落演唱中看似有些謹慎,嗓音在輝煌閃耀高音區時偶爾略顯緊張,但他的精湛技藝與全力以赴毋庸置疑。謝尼埃開始給人的印象不是一個沖動的浪漫主義者,演技細膩完美的考夫曼在第一幕中出色地表現了詩人在奢華派對上從起初獨自踱步思忖時的斯文優雅、轉到被激怒之下發出對現實振聾發聵的挑戰,以及之后為愛與信念激發出的強烈激情和在跌宕起伏情境中始終如一的堅忍不拔。
飾演瑪達萊娜的著名美國-加拿大女高音桑德拉·拉德瓦諾夫斯基以最佳狀態重返。拉德瓦諾夫斯基擁有非凡的聲樂天賦,天鵝絨般嗓音的中低音醇厚深沉、高音明亮華麗而強大。她以完美演唱技巧將角色種種豐富情感表現得細致入微,高潮時的洪亮歌聲充斥回蕩在劇場的每一處空間,又能瞬間轉換吐出令人心碎的極弱音,令人贊嘆不已。她與考夫曼飾演的謝尼埃第二幕的重唱非常令人感動,此處瑪達萊娜對謝尼埃懇求:“我很孤獨并受到威脅,我很害怕!你愿意保護我嗎?”在第三幕中,瑪達萊娜對杰拉德講述母親的家被暴徒劫掠燒毀并死于火中,演唱起“我的媽媽死了”這首令人心痛不已的著名詠嘆調時,拉德瓦諾夫斯基似乎融合了自己內心的悲傷:上次演出《安德烈·謝尼埃》時還坐在觀眾中的母親于2022年去世了,因此演唱這首詠嘆調于女高音來說十分艱難。這首堪稱亮點的詠嘆調贏得了非常熱烈的掌聲。

拉德瓦諾夫斯基亦以堪稱完美的表演,細膩生動地表現出瑪達萊娜如何從一幕中嬌生慣養的貴族轉變為二幕中絕望的女人,且賦予角色一種美麗的脆弱。在與謝尼埃相愛時內心深處激發出勇氣與活力、充滿信念與愛的激情與他共同赴死。她的瑪達萊娜與考夫曼的謝尼埃之間有強烈的磁性,在二幕中與杰拉德的對峙中發揮出了最佳水平。考夫曼和拉德萬諾夫斯基飾演的這一對戀人最后一起走向死亡時的二重唱極為震撼,當之無愧地贏得了滿堂喝彩。考夫曼是當今最偉大的聲音之一和最優秀的歌劇演員之一,拉德萬諾夫斯基也是當今最杰出的女高音之一。雖然他們的年齡都已過半百,但聲音依然令人震撼、光彩奪目。在眼下似乎缺乏超級歌劇巨星的時代,歌劇界和觀眾都需要考夫曼和拉德萬諾夫斯基。
飾演杰拉德的是蒙古男中音阿馬圖夫辛·恩赫巴特(Amartuvshin Enkhbat)。恩赫巴特畢業于蒙古國家藝術文化大學(State University of Arts and Culture),曾在世界級的一些大賽中獲獎,如2015年在卡迪夫世界歌手大賽中獲得觀眾獎(Audience Prize)。2021年他領銜《納布科》首秀英國皇家歌劇院,2023年又領銜復排版《弄臣》,均備受贊譽。恩赫巴特深沉厚重的嗓音奢華柔潤、氣勢磅礴,溫暖的音色富多變色彩,控制不同音域的聲音與力度的輕松自如實屬非凡。三幕中“(他是)國家的敵人?”是歌劇中最著名的男中音詠嘆調之一,恩赫巴特以豐厚醇美的胸腔共鳴和震撼高音,表現出角色的熾烈激情,洪亮的歌聲翱翔于樂隊之上,內省時歌聲又能轉為絲絨般柔和的哀嘆。恩赫巴特絕美聲音的純粹力量和處理微妙細膩的精湛演唱技巧讓觀眾如癡如醉。

恩赫巴特亦十分成功呈現這一具挑戰性的角色。最初似是反派的杰拉德,在受到與他支持政權的考驗時開始產生懷疑,意識到已經逐步背離了正確的道德觀,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暗戀多年的瑪達萊娜摯愛謝尼埃時,被自己的感情困擾并開始憎恨自己。然而正是由于對瑪達萊娜的愛,杰拉德從加害謝尼埃轉為試圖拯救他。恩赫巴特簡潔的肢體語言很有說服力,對瑪達萊娜的感情也表現得十分真摯。描繪這一讓人同情的心碎人需要很高的演技,恩哈巴特以出色表演和令人驚嘆的歌聲表明了他的完全勝任。脫穎而出的恩赫巴特在演出中和謝幕時獲得的掌聲,不僅可與考夫曼和拉德萬諾夫斯基相媲美,有時似乎還能略勝一籌,他必將是未來歌劇界的明星。
其他優秀歌手配角的表演毫不遜色。首秀英國皇家歌劇院的法國女中音卡蒂婭·勒杜(Katia Ledoux)飾演瑪達萊娜的仆人貝爾西,她深沉醇美而洪亮的嗓音非常迷人,表演的魅力與活力十足。在科文特花園的舞臺生涯已近50年的英國女高音羅莎琳德·普洛賴特(Rosalind Plowright)出色地再次重演了尖刻傲慢的伯爵夫人(1984年她在《安德烈·舍尼埃》中飾瑪達萊娜,在2015的新版本和2019的復排版中飾伯爵夫人);83歲高齡的意大利女中音埃琳娜·齊里奧(Elena Zilio)再次飾演送孫子當兵的失明老婦人馬德隆,歌聲依然十分動聽感人。烏克蘭男中音亞歷山大·克拉維茨(Alexander Kravets)飾演的杰拉德間諜“不可思議的人”(Incroyable,法國大革命期間巴黎時髦的亞貴族文化成員)出色表現出角色的陰郁、惡意和憤世嫉俗;英國男中音阿什利·里奇斯(Ashley Riches)飾演對謝尼埃熱情關懷的朋友魯歇;言之無物的空洞小說家弗萊維爾由英國男高音威廉·達澤利(William Dazeley)飾演;飾演陰郁粗魯的獄卒施密特的英國男中音杰里米·懷特(Jeremy White)多年來飾演的諸多非重要角色均贏得贊譽;威爾士男高音阿萊德·霍爾(Aled Hall)飾演尖刻的詩人阿貝,英國男中音詹姆斯·克萊弗頓(James Cleverton)生動飾演了下層市民馬修。
舞臺設計羅伯特·瓊斯(Robert Jones)精心設計的電影化場景壯觀地描繪了革命前貴族階層的奢華與革命時期的種種景象,服裝設計珍妮·蒂拉瑪尼(Jenny Tiramani)美輪美奐的服裝鮮明表現了眾多不同人物的特點,燈光設計亞當·西爾弗曼(Adam Silverman)的燈光強化了情境氛圍。舞臺上展開的故事充滿戲劇性,如三幕革命群眾喧囂聚集的審判廳和二幕一輛載了被判死刑人的車從背景后方的拱門經過。幕間自舞臺上方垂下一寫有羅伯斯庇爾稱處決謝尼埃的理由“柏拉圖也將詩人驅逐出了他的共和國”的血跡斑斑的大幅幕布,渲染了恐怖氣氛。介于現實與想象間的四幕布景風格不同但協調統一,加上蒂拉瑪尼對細節關注的服裝,使每一場景都有意義與深度并推動劇情發展。
在帕帕諾的執棒下,樂團的演奏完美展現了焦爾達諾充滿活力與色彩絢爛的音樂,從弦樂絲質般的溫柔抒情,到木管銅管暴風雨般的氣勢磅礴與輝煌壯觀,美妙絕倫。樂團與歌手的演唱完美和諧,第一幕的女聲合唱“再見了,牧羊女”的夢幻般田園氣息令人心醉。
《安德烈·謝尼埃》以其音樂的華麗豐盈和富于歌唱性在歌劇中占重要一席,該劇也是意大利最偉大的現實主義歌劇之一。在焦爾達諾的約12部歌劇中,只有這部和《費朵拉》(Fedora)至今仍在上演。或許焦爾達諾的音樂旋律,令人難忘的程度不如威爾第和普契尼,但他完美傳達情感的能力和音樂的感染力與兩位前輩不相上下。《安德烈·謝尼埃》與普契尼的《托斯卡》故事相似,卻早于《托斯卡》三年,個人認為《安德烈·謝尼埃》更感人。這部歌劇讓人身不由己地融入那動蕩時代,忠實體現了法國大革命前社會的貧困絕望和大革命恐怖時期的偏執、喋血與幻滅,如杰拉德所唱“我一邊殺人,一邊哭泣”,同時非常令人信服地表現了人性、愛與無私,尤其最后謝尼埃和瑪達萊娜懷著對彼此的深愛走向斷頭臺時“死亡萬歲!”的高唱,令人身心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