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暑熱褪盡,是重慶難得的好天氣。
驅車來到鴻恩寺森林公園,拾級而上,兩旁皆為大樹,樹干筆直、樹冠豐茂,將柔弱的夕陽余暉擋在外面。
空氣中彌散著桂花的香氣,周圍不時傳來鳥鳴聲,不小心踩到的枯枝發出“咔擦”聲響。
江北區圖書館鴻恩寺館就在森林中央。
詢問保安,圖書館往哪個方向走?保安抬手一指:那棟白樓就是。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灰色斜屋頂。
沿路走去,樹林越來越茂密,將圖書館包裹起來。再順著湖邊走,很快能看到圖書館正門。
印象中,圖書館應該是霍格沃茨風格的——深色地板、深色書柜,帶著厚重。而江北區圖書館鴻恩寺館的用色很年輕,淺黃色木紋中透著灰——整個色調淡淡的。四面落地窗將陽光與樹影接納進來,氤氳了滿室的安寧。
事實上,處于美好場景中的圖書館,都能在環境的加持下,獲得某種意義上的熱度。最廣為人知的是三聯書店海邊公益圖書館。
它面朝大海,獨自矗立在空曠的海灘上,猶如世界的盡頭,因而被人們稱為“全世界最孤獨的圖書館”。
鴻恩寺公園里的圖書館不孤獨。
它很親切。
上下三層小樓,露臺種著鮮花與綠植,像是從樹林里彌漫進來的。
在涌入的綠意和斑駁的光點中,圖書館顯得安靜而清新。
樹與光成就了森林圖書館最打動人的氛圍。
古人說“學海無涯苦作舟”,似乎學習天然就是艱辛的;囊螢映雪、懸梁刺股、鑿壁借光,字字苦大仇深。
但這里不一樣。
報刊閱覽區、少兒閱覽區、綜合閱覽區、數字展示區等10余個免費開放區域,規模大過大多數圖書館,卻也不能滿足重慶人的熱情。
這個森林圖書館,一直座無虛席。
圖書館不逼人讀書,來這里的人是不由自主地讀。這樣的場所讓我格外羨慕周邊的居民。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讀書,但圖書館很遠,只能找老師、同學借。借了也焦慮,別人催著還,只能熬夜讀。
成年后,圖書館成為我的療愈場所。
身邊全是沙沙的翻書聲,座位被如山如海的書包圍著,似乎只要坐下來,就可以永遠看下去。
其實,中國的圖書館最初并不叫“館”,而叫作“閣”“觀”“臺”“院”“堂”“齋”“樓”。
兩漢的石渠閣、東觀和蘭臺、宋朝的崇文院、明代的澹生堂、清朝的四庫全書七閣……這些名字中帶著古建筑的層樓疊榭、飛檐反宇,也意味著與書卷有關的清雅。就像這個森林圖書館,書桌旁邊一扇窗,窗外是竹林。
清代文人謝堃在《春草堂集》里記錄了一個名叫錢繡蕓的女子的故事。
繡蕓出身書香門第,酷愛詩書,聽說天一閣藏書宏富,無比仰慕,一心想著能去一觀。她的姑父是寧波知府,就保媒把她嫁入了天一閣范家。結果范家有規矩,“女子不得上樓”,這令繡蕓深深失望,不到四十歲就郁郁而終。
在天一閣景區,這個故事被反復講了不知多少次。
文明的進步,以書為依托。
想想這個故事,再看看在森林圖書館里的年輕女子,對生于當下的幸運,認知更清晰了一點。
(作者系渝北區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