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及空間溢出效應

摘要：共同富裕是中華民族的共同愿景，數字技術是新時代推動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引擎。本文以2011—2020年我國地級市數據為樣本，運用極值法和熵權法構建共同富裕評價指標體系，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共同富裕的作用及影響特征。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呈現先降低后升高再降低的非線性的階段差異性，且數字經濟發展中存在“數字鴻溝”現象。此外，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不僅能促進當地共同富裕水平提升，還能帶動鄰近地區共同富裕水平同步提升，即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本文研究結論為推動數字經濟健康發展和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了理論支持和決策參考。

關鍵詞：數字經濟；共同富裕；數字鴻溝；空間溢出效應；空間相關性；“寬帶中國”政策效應

中圖分類號：F124；F299.2"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7-0753（2024）09-0003-14

一、引言

共同富裕是中華民族的美好愿景，也是中國共產黨矢志不渝的奮斗目標。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城鄉和區域間的發展不平衡問題日益突出，實現共同富裕已成為國家重要戰略目標。與此同時，數字技術迅猛發展催生出的數字經濟，成為現代經濟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數字經濟在催生新產業、新模式的同時，促進了創新發展和產業轉型，縮小了區域、城鄉、群體等之間的差距，有利于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助力在高質量發展中實現共同富裕。然而，由于數字經濟對不同地區發展的促進程度不同，“數字鴻溝”問題隨之出現（陳夢根和周元任，2023）。因此，探究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繼而尋求解決數字經濟發展中相關問題的方法，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二、文獻綜述

數字經濟方面，學者們就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方法及數字經濟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展開了研究。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主要是根據數字經濟的內涵和定義，從不同的維度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國外研究方面，經合組織構建了包括38個測度指標的數字經濟指標體系（OECD，2014），Lu等（2023）從市場需求、信息應用、創新發展、產業基礎、政策體系五大驅動力構建了數字經濟評價指標體系。國內研究方面，賽迪顧問數字經濟研究中心從基礎、產業、融合、環境四大關鍵維度入手，構建了包含10個核心指標41個細分指標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秦海林，2020）。此外，作為新興經濟形態，數字經濟催生了新的產業及商業模式，對經濟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一方面，數字經濟對本市及鄰近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均具有推動作用（孔令英等，2023），且能促進產業綠色高質量發展（劉麗和丁濤，2022）。另一方面，產業數字化在提升區域經濟韌性的同時，會產生“虹吸效應”“數字鴻溝”等問題（汪彬和陽鎮，2024）。

共同富裕方面，首先，學術界聚焦于共同富裕的內涵及其實現路徑展開理論研究。共同富裕的基本內涵是全體人民經濟寬裕、財務富足（黎麗萍，2013）。其中，“共同”是指全體人民共同擁有而不是少部分人擁有，“富?！笔侵肝镔|生活的富足。隨著生產力水平的不斷提高，共同富裕的內涵也在不斷豐富，“富裕”不再局限于物質富裕，還包括精神富裕；“共同”也不再被理解為平均或同步，而是分階段、有差異的富裕（梁志峰，2021）。李實（2021）認為富裕包含了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共享意味著社會成員有差別地分享收入財產、平等地獲得公共服務。孫武安（2013）、蔣永穆和豆小磊（2021）等強調共同富裕不是平均富裕，而是差距合理。針對共同富裕的實現路徑，陳黎明等（2023）提出應深度優化民生財政支出結構，完善民生財政保障制度，以增進民生福祉。張來明等（2019）表示需要將促進共同富裕融入區域協調發展等戰略，穩步推進社會公平建設。其次，關于共同富裕的測度，學者們認為應從總體富裕水平和發展成果共享兩個方面對共同富裕水平進行評價，但在具體指標選取上存在差異。如李金昌和余衛（2022）構建了共同富裕過程性與共同富裕結果性兩個指標體系，對共同富裕水平進行較為全面的衡量。

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方面，學術界主要從作用效果與作用機制兩個角度進行了探討。作用效果角度，現有研究一致表明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具有促進作用，但對其邊際效應遞減存在爭議。Zhang等（2023）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消費差距的影響呈現先擴大后縮小的“倒U型”非線性關系，且在收入差距、教育差距和民生財政支出方面存在顯著的閾值效應。王園園和馮祥玉（2023）認為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呈現非線性遞減效應和正向空間溢出效應；王軍和羅茜（2023）則認為這種影響呈現出邊際效應遞減的非線性特征；金殿臣等（2023）認為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產生先促進后抑制的效果，且存在“數字鴻溝”現象。作用機制角度，Tian等（2023）認為數字經濟通過農村資源配置優化、城鄉市場對接效率提升、產業融合發展等主要途徑促進農村產業振興。侯冠宇和熊金武（2023）基于QCA等計量方法，提出數字經濟從“信息化-互聯網基礎”推動型、“信息化-數字交易基礎”驅動型和“互聯網-數字交易”引領型三條路徑推動共同富裕水平的提高；周升起和吳歡歡（2023）認為數字經濟可以推動人力資本提升、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升級，進而提高共同富裕程度。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圍繞數字經濟與共同富裕的測度、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為本文提供了啟示與指導，但既往研究存在以下不足：第一，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影響的作用效果仍存在較大爭議；第二，對數字經濟發展相關衍生問題，如“數字鴻溝”現象的研究缺乏深度?；诖?，本文從富裕程度、共享程度和可持續性三個維度出發構建共同富裕評價指標體系，通過理論和實證研究，深入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實現共同富裕的影響，并對“數字鴻溝”問題與空間溢出效應進行分析和檢驗，以期為推動數字經濟健康發展和實現共同富裕提供理論支持和決策參考。

三、理論框架與主要假說

（一）數字經濟、產業結構與共同富裕

數字經濟以數據為關鍵生產要素，采用“網絡賦能”“數據賦能”等有效手段，使得數據要素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得以充分發揮。數字經濟通過業態創新等多種方式進行創新賦能，有利于帶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祝合良和王春娟，2020）。同時，數字經濟能夠加快重塑產業組織模式，優化企業內部流程，促使產業由勞動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轉變，進而推動產業結構升級（梁琦等，2021）。基于上述分析可知，數字經濟的發展可以促進產業轉型升級。

同時，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推動共同富裕的實現。產業結構升級具有增收效應和溢出效應，其在提高社會財富總量的同時，有助于突破傳統的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縮小農村與城市的差距。楊晶等（2018）指出，產業結構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具有“極化效應”，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抑制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葛林羽和安同良（2024）指出農村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優化能促進不同地區資源的有效整合，增加整個農業產業鏈的收益，從而創造出產業間相互融合、產銷緊密結合的嶄新發展格局，促進農民收入的增加。

綜上所述，數字經濟的發展有利于帶動產業結構升級，從而抑制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擴大，促進共同富裕目標的推進。

（二）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非線性影響

庫茲涅茨的“倒U型”理論指出，收入差距隨經濟發展呈現出“倒U型”變化，即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收入差距先增大后減小。具體而言，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同時存在擴大收入差距的因素與縮小收入差距的因素，前者包括資本家壟斷等，后者包括技術進步帶來的勞動力結構優化、政府的有效干預（劉李華和孫早，2021）等。當縮小收入差距的因素強度超過前者時，庫茲涅茨曲線的拐點出現。

具體到數字經濟，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信息透明度提高，勞動力結構優化，進而帶來生產效率差異變小、財富固化效應弱化，城鄉收入差距得以縮小。例如數字經濟催生的數字金融能夠為農村居民提供有傾向性的普惠，提高農村居民收入水平，進而推動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王鈺和趙偞貝，2023）。然而當數字經濟發展到后期，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產生資金和技術門檻，這對設施的投資能力、從業人員的綜合素質及技能水平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這一過程中，“數字鴻溝”將逐步顯現，使得不同主體在享受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時產生差異，阻礙共同富裕目標的順利實現（周澤紅和郭勁廷，2022）?；谏鲜隼碚摲治觯疚奶岢鲅芯考僬fH1。

H1：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呈現先降低后提高而后降低的非線性特征。

同時，Simcoe（2012）、Goldfarb和Tucker（2019）

指出，當數據成為社會生產的關鍵要素時，其能夠有效降低經營活動的成本，從而帶來社會效率的全面提升。然而這種提升并不是單純的“帕累托改進”，而是會隨著數字經濟的深入發展發生動態調整。受經濟基礎、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制約，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在享受信息技術紅利時會出現明顯的差異，即“數字鴻溝”（李怡和柯杰升，2021）。任欣怡和周亞虹（2024）認為，互聯網接入差異、數字技術應用差異、數據信息資源享有差異、數據思維方式差異均會導致“數字鴻溝”的出現，“數字鴻溝”的表現形式則分為代際“數字鴻溝”、城鄉“數字鴻溝”、產業層面的“數字鴻溝”、企業層面的“數字鴻溝”、區域層面的“數字鴻溝”。楊珂和余衛（2023）指出，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會出現短暫的“三級‘數字鴻溝’”擴大現象，但隨著數字化進程的疊加和推進，城鄉收入差距開始逐步縮小，數字紅利效應開始顯現。由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2。

H2：數字經濟發展進程中存在“數字鴻溝”現象。

（三）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空間溢出效應

劉明等（2023）指出，數字經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正向促進作用不局限于本地區，即具有空間溢出效應。具體而言，數字經濟極大降低了長距離信息傳輸和交通運輸等成本，有力推動了各地區產業的流暢轉移與高效承接，促進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同時，數字經濟能夠激發關鍵資源的廣泛流動，減少地理位置對經濟活動的限制，進而提高區域間經濟交流的便捷性和高效性，拓展經濟溝通的深度與廣度。數字經濟帶來的網絡聯動效應在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的同時增加了經營收入，有利于促進范圍經濟、規模經濟和共享經濟的形成（馬化騰等，2017），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為共同富裕的實現奠定堅實的基礎。此外，數字經濟的發展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有利于完善公共服務體系（Chen 和 Zhang，2023）、惠及周邊地區（趙濤等，2020），從而實現快速發展和成果的加速共享，提升自身以及周邊地區的共同富裕水平，為全社會帶來更加均衡全面的發展?；谏鲜龇治?，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3。

H3：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具有正向空間溢出效應。

四、共同富裕水平的測度及其時空特征分析

（一）共同富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

基于共同富裕內涵及概念界定，本文認為共同富裕是在注重發展協調平衡、廣泛惠及人民的基礎上追求物質與精神的雙重富足。此外，共同富裕的內涵要求經濟社會發展具有可持續性，在追求經濟總量穩步增長的同時，也要注重實現綠色發展和創新發展。綜合上述分析，本文選取富裕程度、共享程度、可持續性三個一級指標來表征共同富裕水平。富裕程度應兼顧物質生活富裕與精神文化富裕兩個層面，本文選取城市和農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和消費支出作為具體指標對物質生活富裕進行量化，同時選取文化就業率與圖書保有量衡量精神文化富裕水平；共享程度可分為發展協調平衡和公共服務完善兩個子維度，選取收入分配公平、城鄉收入差距、城鎮化水平等指標衡量發展協調平衡程度，并通過普通中小學師生比、每千人醫療機構床位數以及人均道路面積等指標評估公共服務完善程度；可持續性則涵蓋經濟增長、科技創新和綠色發展三個子維度。構建包括3個一級指標、7個二級指標、18個三級指標的共同富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詳見表1）。

（二）共同富裕水平的測度與結果分析

1.數據來源與指標賦權

選取我國258個城市（含4個直轄市和254個地級市）作為研究對象，樣本期為2011—2020年，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國家統計局網站、各市知識產權局網站等。為了使指標權重的確定具有科學性和合理性，同時消除各指標間計量單位的差異，本文采用極值法對各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并選取熵權法對共同富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進行賦權。首先采用極值法對各項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以消除計量單位差異，正向指標的標準化公式如式（1）所示：

x'ij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1）

逆向指標的標準化公式如式（2）所示：

x'ij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

其次，根據各指標提供的信息量賦予不同權重，令m為評價指標個數、n為評價對象個數，yij為第j項評價指標的第i個評價對象的比重，如式（3）所示：

yij =" " " " " " " " " " " " " " " " " " " " " " nbsp; " " " " " （3）

再次，令ej為第j項評價指標的信息熵，計算得出第j項評價指標的權重系數wj，如式（4）、式（5）所示：

ej = -K ∑ni=1yij ln" yij" " " " " " " " " " " " " " " " " " " " " " " "（4）

wj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5）

其中，K = 是非負常數，且0≤ej≤1。

最后，加權得到各評價對象的最終得分Si，見式（6）：

Si = ∑mj=1 yijwj"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6）

基于前文構建的共同富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并通過熵權法計算得到各項指標的權重，最終得到2011—2020年258個城市的共同富裕水平綜合得分，部分測度結果如表2所示。

2.測度結果與分析

（1）全國整體層面的共同富裕水平分析。由圖1可以看出，2011—2020年間，我國共同富裕水平整體呈上升態勢。就最值而言，最小值大體穩步增長，最大值略有起伏，但整體呈增長趨勢，說明國家脫貧攻堅戰略實施有效，全國人民正向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穩步邁進；就標準差而言，共同富裕指數的標準差略有擴大，說明我國不同地區的共同富裕水平仍存在一定差異。

（2）東中西三大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分析。由圖2可以看出，東部地區共同富裕水平明顯高于其他區域和全國平均水平，中西部地區無論是增長趨勢還是綜合得分均十分接近，且得分始終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十年間中國三大區域共同富裕水平均呈現增長態勢，但區域間差距并無明顯縮小跡象，說明共同富裕實現進程仍存在較大差異。

五、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及實證檢驗

（一）研究設計

1.計量模型

為驗證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

Cpit = α0 + α1Digeit + α2Dige2it + α3Dige3it +

γj∑nj=1Xijt + μi + vt + εit" " " " " " " " " " " " " " " " " （7）

其中，Cpit為城市 i 第 t 年的共同富裕水平；Digeit為城市 i 第 t 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jt為其他控制變量，包括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和金融發展水平；ui為個體效應，vt為時間效應，εit為隨機效應。

2.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為共同富裕水平（Cp）。前文已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并對共同富裕水平進行測度。

（2）核心解釋變量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ige）。借鑒趙濤等（2020）和黃群慧等（2019）的研究，選取城市互聯網發展和數字金融普惠作為一級指標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如表3所示。為獲取各指標權重，從而得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綜合指數，本文采用熵權法進行計算。

（3）控制變量。本文參考已有研究，選取了以下控制變量：經濟發展水平（lngdpp），采用各城市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的對數進行衡量；外商直接投資（Fdi），采用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額占GDP的比重衡量；產業結構（Stru），采用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衡量；金融發展水平（Fia），采用年末金融機構各項貸款占GDP的比重衡量。

3.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選取2011—2020年我國258個城市的面板數據，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最終獲得樣本量為2 580的均衡面板數據。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4所示。

（二）實證結果分析

1.基準回歸結果

表5報告了城市層面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的一次線性回歸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有利于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列（2）為引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一次項系數有所下降，但仍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且R2有所提高。列（3）和列（4）分別為引入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二次項與三次項后的回歸結果，解釋變量的一次項系數顯著為負，二次項系數顯著為正，三次項系數顯著為負，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共同富裕水平具有先降低后提高而后又降低的影響，假說H1得到驗證。

2.異質性分析

（1）地區異質性。本文參照我國區域劃分標準，將258個城市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逐一回歸，以考察數字經濟影響共同富裕的地區異質性，結果見表6。隨后對不同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及其高階項的系數進行suest檢驗，結果見表7。可知，東部與中部、東部與西部之間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一次項系數差異顯著，存在地區異質性；而中部與西部之間差異不顯著?？赡艿脑蛟谟冢噍^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具有較好的經濟基礎和更為成熟的市場經濟體系，且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更為完善，數字經濟的發展在東部地區能更直接、更迅速地轉化為經濟增長。

（2）城市行政等級異質性。本文參考金殿臣等（2023）的研究，將258個城市劃分為高行政等級城市和低行政等級城市，并分別進行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并對不同行政等級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及其高階項的系數進行suest檢驗，結果見表9。不同行政等級間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三次項差異顯著，存在行政等級異質性；而一、二次項系數差異并不顯著?？赡艿脑蛟谟冢诟咝姓燃壍貐^，數字經濟的發展可能受到更多的政策、資源支持，這會引起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更復雜的非線性效應，以三次項的形式呈現。相反，低行政等級城市資源有限、政策支持力度較小，數字經濟發展處于相對早期階段，尚未表現出復雜的非線性效應。

3.穩健性檢驗

首先，替換解釋變量。主成分分析法也是測算指標體系的一個重要方法，因此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重新測算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結果如表10中的列（1）所示。其次，對于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問題，本文運用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方法，用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滯后項替換原解釋變量，得到的回歸結果如表10中的列（2）所示。最后，為了更深入地探討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效應是否止于三次項，本文進一步將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四次項引入回歸模型，結果如表10中的列（3）所示。可以看出，上述檢驗結果均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表明本文的實證結論具有良好的穩健性。

六、“寬帶中國”數字政策效應分析

（一）模型構建

本文進一步探究“寬帶中國”示范城市政策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2013年8月《國務院關于印發“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的通知》將120個城市列為“寬帶中國”示范城市，該政策的經濟效應可歸納為“時間效應”和“政策效應”兩部分。雙重差分法（DID）可用于比較一項政策實施的前后效果，本文以是否被列入“寬帶中國”示范城市名單為處理組與對照組的劃分原則。Treatedit為政策虛擬變量，第t年被列入示范城市名單的城市取值為1，反之為0；Timeit為時間虛擬變量，被列入示范城市名單之前的年份取值為1，反之為0。構建如下模型：

Cpit = β0 + β1Treatedit + β2Timeit + β3Treatedit ×

Timeit + γj ∑mj=1Xijt + μi + vt + εit" " " " " " " " " （8）

采用雙重差分法需滿足共同趨勢假設，即處理組與對照組除“是否在示范城市名單之列”這一差別外，其余特征應極為相似。然而現實難以滿足這一假設，因此本文采用PSM-DID分析法，通過匹配估計量來平衡兩組之間的差異，從而排除其他因素的影響，凸顯數字政策本身的效果。

（二）實證結果分析

1.傾向得分匹配處理

鑒于“寬帶中國”數字政策示范城市多位于經濟發展較好、經濟活力較強的區域，本文選擇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和金融發展水平等變量進行匹配平衡檢驗。本文采用Logit模型估計傾向得分，選擇最近鄰匹配法進行匹配。檢驗結果表明平衡性假設成立，本文選取的配對指標及匹配方法恰當。

2.雙重差分檢驗

表11中的列（1）為“寬帶中國”數字政策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Gap）影響的DID檢驗結果，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寬帶中國”示范城市政策擴大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假說H2成立。

為進一步細化該政策的影響，本文將解釋變量依次替換為城鎮和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對數（lnTin和lnVin）。回歸結果如表11中的列（2）、（3）所示。結果發現“寬帶中國”示范城市政策對城鎮和農村居民的收入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對城鎮居民的正向影響強于農村居民，由此帶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擴大?？赡艿脑蛟谟冢瑪底纸洕l展推動了以寬帶為代表的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由此提升了城鄉數字化水平，帶來了城鄉居民收入的提升。但由于城鎮居民平均受教育水平較高，享受到的由數字化水平提升帶來的福利增長得更多，因而擴大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七、數字經濟影響共同富裕的空間溢出效應

（一）全局空間相關性

隨著信息化和數字化的發展，各省（市、區）之間的交流合作愈發便捷高效，極大地促進了經濟、知識和技術之間的關聯互通。為探究數字經濟與共同富裕是否存在空間相關性，檢驗假說H3，本文采用莫蘭指數對此進行分析。計算結果如表12、表13所示。

可以發現，2011—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和共同富裕的空間自相關性均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二者均呈現出顯著空間相關性。具體而言，我國258個城市在數字經濟和共同富裕兩個變量上均呈現出顯著的空間聚集特征，但聚集程度隨時間推移存在變化。

（二）局部空間相關性

為進一步分析區域間的空間相關性，本文使用莫蘭散點圖刻畫我國共同富裕水平的空間分布特征。本文根據共同富裕水平將空間關聯模式劃分為四類：第一類，促進區（HH），觀測區域與周邊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均較高；第二類，過渡區（LH），觀測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低于周邊地區；第三類，低水平區（LL），觀測區域與周邊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均較低；第四類，輻射區（HL），觀測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高于周邊區域。

圖3、圖4分別為我國2020年共同富裕水平莫蘭散點圖和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莫蘭散點圖?？梢钥闯?，地區共同富裕發展存在正相關性，且呈現聚集特征。主要表現為：促進區主要為東部地區城市，而低水平區主要為中、西部地區城市，區域差異明顯，表明我國共同富裕水平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三）空間溢出效應實證檢驗

為了檢驗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是否具有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本文先后進行了LM檢驗、Wald檢驗和LR檢驗，結果如表14所示。隨后進行豪斯曼檢驗和似然比檢驗，最終確定使用個體與時間雙固定的空間杜賓模型進行回歸。

空間杜賓模型的回歸結果如表15所示，數字經濟系數（Dige）、數字經濟溢出效應系數（W×Dige）和空間自回歸系數（rho）均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具有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假說H3得到驗證。

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空間效應分解結果如表16所示?？芍苯有?、間接效應及總效應的結果均為正且顯著。其中，間接效應強于直接效應，說明通過提高鄰近地區共同富裕水平進而提高本地共同富裕水平的效果強于直接促進本地共同富裕水平的提升。

八、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從富裕程度、共享程度和可持續性三個維度構建共同富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利用基準回歸、空間計量以及PSM-DID等模型，實證分析了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第一，共同富裕水平時空變化趨勢特征明顯。就時間維度而言，全國各城市共同富裕水平呈上升態勢；就空間維度而言，共同富裕水平存在明顯的地區差異，東部地區的共同富裕水平優于中、西部地區。第二，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表現出非線性特征，且具有異質性。在東部地區，數字經濟和共同富裕之間呈“倒N型”關系；在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和共同富裕之間呈“倒U型”關系。第三，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提高目標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僅能夠促進當地共同富裕水平提升，還能帶動鄰近地區共同富裕水平同步提升。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就發展數字經濟、推進共同富裕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加強數字市場監管和數字技術培訓。未來需加強對欠發達地區的數字技術教育和培訓，并采取有效政策約束數字技術壟斷等問題，從而縮小數字經濟發展的地區差異，削弱“數字鴻溝”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應。第二，鼓勵數字經濟領域研發創新，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通過廣泛應用數字技術，調整產業結構，提升欠發達地區的人均收入，為共同富裕的實現提供有力保障。第三，完善收入分配與社會保障制度，加強區域互聯互通。利用數字經濟對共同富裕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并實施恰當的再分配政策，推動區域間協同發展，進而促進共同富裕的穩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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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艷妮）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Common Prosperity and

Its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LI Gaojie1， CHEN Liming2， LI Xin2

（1.School of Finance， Nankai University; 2.School of Finance and Statistics， Hunan University）

Abstract： Common prosperity is a shared vis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digital technology is a key engine driving rapi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China and achieving common prosperity in the new era. This paper uses data from Chinese prefecture-level cities from 2011 to 2020 to construct a common prosperity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based on the extreme value method and entropy weight method. It employs a two-way fixed effects model

to empirically test the role and impact characteristics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in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common prosperity presents a non-linear pattern of first decreasing， then increasing， and finally decreasing again， indicating phase differences. Furthermore， there is a \"digital divide\" phenomen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gional

digital economy not only enhances the local level of common prosperity but also promotes the synchronous improvement of common prosperity levels in neighboring areas， demonstrating a significant positiv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common prosperity. The conclusions of this study provide theoretical

support and decision-making references for promoting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achieving common prosperity.

Keywords： Digital economy; Common prosperity; Digital divid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Spatial correlation; \"Broadband China\" policy effe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