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健康的研究新進展

【摘要】 睡眠健康是一個新興概念，是一種多維的睡眠-覺醒模式，適應個人、社會和環境需求，從而促進身心健康。現有研究發現睡眠健康不僅與糖尿病、超重/肥胖和心血管風險等生理健康問題有關，還會對焦慮、抑郁等心理健康問題產生重要影響。既往睡眠相關研究多側重于睡眠障礙和睡眠問題的識別與治療，而對睡眠健康的積極屬性關注較少。本文回顧了睡眠健康現有研究，通過梳理相關文獻，介紹了睡眠健康的定義、測量工具以及與健康結局的相關性，以期喚起對睡眠健康的全面認知，為我國居民的睡眠健康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 睡眠健康；健康結局；評估工具；慢性病；心理健康；綜述

【中圖分類號】 R 338.63 【文獻標識碼】 A DOI：10.12114/j.issn.1007-9572.2024.0175

Research Progress on Sleep Health

WANG Yanzhe1，LIN Zheng1，2*，LI Sha1*，WANG Qingyu1，CHENG Hantian1

1.School of Nursing，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Nanjing 211166，China

2.Department of Nursing，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29，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s：LIN Zheng，Professor；E-mail：linzheng100@163.com

LI Sha，Lecturer；E-mail：shali@njmu.edu.cn

【Abstract】 Sleep health is a novel concept，a multidimensional sleep-wakefulness pattern that adapts to individual，social，and environmental demands to promote physical and mental well-being. Current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sleep health is not only associated with physiological health issues such as diabetes，overweight/obesity，and cardiovascular risks but also has significant impacts on mental health issues such as anxiety and depression. Previous sleep-related studies have primarily focused on identifying and treating sleep disorders and problems，with less attention to the positive attributes of sleep health. This review summarizes studies on sleep health，including its definition，measurement tools，and correlations with health outcomes，aiming to foster a more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of sleep health and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research on sleep health among Chinese residents.

【Key words】 Sleep health；Health outcomes；Evaluation tool；Chronic disease；Mental health；Review

睡眠是人類維持生命的基本需求，對維系身心健康至關重要［1］。研究顯示，我國居民的睡眠狀況不佳，超過3億人存在睡眠障礙，有38%的成年人受到失眠的困擾［2］。多項隊列研究指出睡眠不佳與更高的糖尿病風險［3］和心血管疾病風險［4］，以及更多的焦慮癥狀［5］等密切相關，因此，睡眠健康問題亟待得到更多關注。《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也強調要重視睡眠健康，推行睡眠健康已成為健康中國行動的重要內容［6］。然而，現有研究對睡眠的分析多來源于單個睡眠特征（如睡眠質量）和特定結局之間的關系［7］，忽視了睡眠多維度的特性。睡眠健康是一個新興概念，其從健康促進的角度出發，強調睡眠的多維結構及其對整體健康的積極作用，而不僅關注睡眠問題和障礙。BUYSSE［8］提出的睡眠健康包括睡眠的規律性、時長、警覺性、時機、效率和滿意度等多個維度，睡眠健康狀況良好應是睡眠多維度的良好狀態，而不是某個或某幾個維度好。與睡眠障礙不同，睡眠健康還可以將睡眠的多個維度作為一個連續性變量來衡量，從多維視角出發，更有可能區分哪些人存在睡眠風險。綜上，有必要引入睡眠健康的概念，以助于深入了解睡眠與健康之間的關系，完善睡眠篩查方案。本文就睡眠健康的定義、測量工具和與健康結局的相關性進行綜述，以期為睡眠健康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本文文獻檢索策略：采用計算機檢索中國知網、萬方數據知識服務平臺、維普網、PubMed、Web of Science、Embase、Scopus、CINAHL數據庫，檢索時間為建庫至2023-11-13，中文檢索詞為睡眠健康，英文檢索詞包括“sleep health” OR “sleep wellness”。文獻納入標準：（1）僅納入中英文文獻；（2）文獻的研究主題是多維度的睡眠健康；（3）研究內容包括睡眠健康的定義、測量工具及與健康結局的相關性。排除標準：無法獲取全文。

1 睡眠健康的定義

睡眠健康這個詞語最早在21世紀初關于日本老年人的一項橫斷面研究中被提及［9］，在后來十年的研究過程中并未被明確定義。2014年BUYSSE［8］首次提出睡眠健康的定義，即“睡眠健康是一種適應個人、社會和環境需求，促進身心健康的多維睡眠-覺醒模式。良好的睡眠健康特點應包括主觀感受的滿意度、恰當的睡眠時機、足夠的睡眠時長、較高的睡眠效率以及清醒時持續的警覺性等”。后來，KNUTSON等［10］學者于2017年補充強調：睡眠健康并非僅僅是沒有睡眠障礙或問題，而應該評估睡眠的多個維度以充分評估睡眠健康。2021年，MELTZER等［11］將睡眠健康的適用人群發展到兒童，提出了兒童良好睡眠健康的特點，包括主觀或照顧者評價滿意、適當的睡眠時機、與年齡匹配的足夠的持續時間、高效率、清醒時持續的警覺性和健康的睡眠行為。目前這些維度對兒童也均是極為重要的，但是部分維度評判好壞的標準在兒童發育過程中并不一致（如嬰兒的睡眠時長比青少年長），未來在完善睡眠健康的概念模型時需要注意睡眠在兒童發育過程中的差異。

2 睡眠健康的測量

2.1 自評式量表

2.1.1 滿意度、警覺性、時機、效率和持續時間量表（the Satisfaction，Alertness，Timing，Efficiency and Duration Scale，SATED）與規律性、滿意度、警覺性、時機、效率和持續時間量表（RU-SATED）：SATED是BUYSSE于2014年為測量睡眠健康編制的自評量表，評估了睡眠健康的5個關鍵維度：睡眠滿意度、警覺性、睡眠時機、睡眠效率和睡眠時長，共5個條目［8］。采取Likert 3級評分法，0～2分分別代表“從不或很少”“有時”“經常或總是”，量表總分為5個條目的得分總和（范圍：0～10分），分數越高表明睡眠健康狀況越好。隨后，該量表增加了規律性（Regularity）條目，拓展為更常用的RU-SATED，條目計分方式與前者一致，總分為0～12分，得分越高表明睡眠健康狀況越好，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64［12］。目前該量表被翻譯為葡萄牙語版［13］、法語版［14］、日語版［15］、中文版［16］。MENG等［16］將其漢化形成中文版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670（基線評估結果）和0.722（隨訪評估結果），重測信度為0.354～0.683，該量表簡短，完成時間1～2 min，可用于各種社區、醫療保健和研究環境。COELHO等［17］根據YUKSEL等［18］研究中人群得分總和的中位數進行二分法，將得分gt;8分視為睡眠健康狀況良好，但到目前為止，此量表還沒有明確有效的截斷值，未來可進一步研究以確定其有效的截斷值。

2.1.2 睡眠健康指數（Sleep Health Index，SHI）：SHI由美國國家睡眠基金會開發，包含睡眠質量、睡眠持續時間和睡眠障礙3個維度，共14個條目，旨在衡量美國健康成年人的整體睡眠健康狀況，各個維度的得分范圍為0～100分，總分為3個維度得分的平均值，得分越高表明睡眠健康狀況越好。SHI在美國成年人中具有可接受的內部一致性（2014年和2015年調查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76和0.75）［10］。MU等［19］學者于2023年將SHI漢化，并對271名醫學專業的學生進行調查，得出中文版量表的信度良好（Cronbach's α系數為0.73），且已在孕婦群體（Cronbach's α系數為0.723）［20］和脊柱退行性疾病群體（Cronbach's α系數為0.741）［21］中得到驗證，但其回復為“不知道”的條目無法根據評分手冊進行評分，易產生數據缺失，量表還待進一步修正，同時，量表還未廣泛驗證其適用性，未來可在其他人群中進一步驗證。

2.2 睡眠健康綜合評分

睡眠健康綜合評分是另一種比較常見的測量方法，這種評分方式多以多維睡眠健康框架為基礎，分別對睡眠健康的各個維度進行測量。目前，現有研究使用較普遍的框架是RU-SATED框架［22］，結合單一維度的主觀評估量表（如WHIBLEY等［23］采用Epworth嗜睡量表計算警覺性，BRETT等［24］學者采用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進行主觀測量睡眠質量等）和客觀儀器（如Actigraphy參數等），采取相應的截斷值作為好與壞的臨界點，綜合多個維度的結果構建睡眠健康綜合評分。值得注意的是，此類評分的計分方式尚未統一。例如，LEE等［25］將RU-SATED的6個維度指標依據經驗臨界值劃分，不佳的指標和有利的指標分別記為1分和0分，總評分為0～6分，分數越高表示睡眠健康問題越多；而ARMSTRONG等［26］在研究中用0分表示睡眠健康狀況不佳，1分表示睡眠健康狀況良好，雖然總分范圍也是0～6分，但分數越高表示睡眠健康越好。此外，目前研究對于Actigraphy參數的意義解釋不同，尚未形成統一標準。例如LEE等［25］通過7 d的睡眠中點的標準差評估睡眠規律，并將大于1個標準差視為不規律，反之為規律，而BOWMAN等［27］則以睡眠中點差距gt;60 min作為規律性不佳的指標。TIGHE等［28］將睡眠時長在320～426 min視為良好，而FURIHATA等［29］則認為良好的睡眠時長應在7～9 h。目前已有學者通過美國成年人的數據對睡眠健康各維度參數的截斷值進行研究并得出與已發表研究中相一致的結論［30］，但是鑒于地區和人群的局限性，尚未被證實適用于我國人群。

綜上所述，目前測量睡眠健康的量表和方法較多，RU-SATED和SHI近幾年才引入國內，在不同人群中使用時還待進一步修正和調適。未來的研究還可以關注適用于中國人群睡眠健康參數的截斷值以及具體何種參數才能更好地代表睡眠健康，以彌補現有缺陷，有效測量睡眠健康。

3 睡眠健康與健康指標的相關性

睡眠健康和身心健康等密切相關，睡眠健康狀況較差者往往伴隨著更多的身體癥狀和心理問題，以及更多的健康問題［31-34］。

3.1 生理健康

3.1.1 代謝健康

3.1.1.1 糖尿病：1型糖尿病年輕人群中的研究顯示除了滿意度、時機和效率3個維度與更好的血糖目標實現相關外，更高的睡眠健康綜合評分也對應更好的血糖目標實現［35］。MAKAREM等［36］從睡眠健康的睡眠時長、睡眠規律性、睡眠潛伏期、睡眠障礙的癥狀和日間嗜睡/警覺這5個維度與代謝健康的關系進行了探究，發現理想的多維睡眠健康（沒有維度有問題或僅有1個維度有問題）預示較低的2型糖尿病患病率，這可能是因為睡眠不佳導致胰島素抵抗［37］，影響胰島素敏感性增加了患2型糖尿病的風險［38］。未來可深入探究睡眠健康與糖尿病之間的內在機制，分析良好睡眠健康維度的最佳組合，構建最適合糖尿病患者的睡眠健康模式。

3.1.1.2 超重/肥胖：睡眠健康與體質量之間的研究相對較多，但結果呈現出差異。BOWMAN等［39］和DESANTIS等［40］的兩項研究顯示沒有觀察到睡眠健康與肥胖之間的關聯，而KLINE等［41］、DONG等［42］和HAWKINS等［43］學者的3項研究指出良好的睡眠健康降低了肥胖/超重的發生率，HAWKINS等［44］還發現睡眠健康不佳的參與者有妊娠體質量增加的風險。POLANKA等［45］研究也發現不良的多維睡眠健康與肥胖指標較高有關，如睡眠健康水平每提高一個單位，BMI會降低2.5 kg/m2。此外，有關睡眠時型的研究指出，“夜晚型睡眠”群體其超重/肥胖風險更高［46］。這些研究結果的差異可能是人群和樣本量的差別，以及選用的睡眠健康測量工具不同。如DESANTIS等［40］采用的是Actigraphy和主觀問卷對低收入的非裔美國社區738例居民進行睡眠規律性、睡眠滿意度、睡眠時機、睡眠效率和睡眠時長的綜合評估，而KLINE等［41］在對125名美國超重或肥胖中年人的行為減肥干預研究中增加了警覺性維度，進行睡眠健康6個維度的綜合評估。目前，在我國人群中尚未進行相關研究，未來可在我國居民選取更有代表性的樣本進行探究。

3.1.2 心血管健康：研究顯示更多的睡眠健康問題與更高的心臟病風險相關，不良睡眠健康水平每增加一個單位，心臟病風險隨之增加141%［47］。BUXTON等［48］在睡眠健康對照護行業從業者心臟代謝風險評分預測的研究中發現，較高的睡眠滿意度、警覺性和效率預示較低的心臟代謝風險。張成杰等［49-50］學者在探討急性冠脈綜合征患者睡眠健康與冠狀動脈病變嚴重程度的相關性時指出，睡眠健康狀況不佳的組別具有更高的Gensini評分（評分越高，冠狀動脈疾病越嚴重）和更差的心血管代謝指標等。同時，BRINDLE等［30］研究表明睡眠健康狀況越好，心臟代謝疾病和高血壓的患病率越低。此外，MAKAREM等［36］還提出理想的多維睡眠健康與心血管疾病患病率降低和血壓較低有關。睡眠的多個維度可以通過健康行為、生理和心理等途徑來影響心臟代謝風險［36］，國外學者對睡眠健康和心血管健康的研究多為橫斷面研究，無法得出關于睡眠健康在心臟代謝紊亂的病理生理學中起因果作用的結論，因此在后階段的研究中不僅需要開展縱向研究以驗證其因果作用，同時也應進一步考慮設計隨機對照試驗，以評估改善睡眠健康對心血管健康的實際影響。

3.1.3 其他：睡眠健康狀況與疼痛存在一定的關聯［51-52］，YOO等［53］發現多維睡眠健康狀況良好時，發作性偏頭痛患者每月頭痛天數減少3～4 d。睡眠健康還被發現與男性骨質疏松性骨折的死亡風險有關，睡眠的節律性和連續性較低時，死亡風險顯著增加［54］。此外，更好的多維睡眠健康還與身體功能改善［40］、身體衰弱風險降低［53，55］、更少的慢性疾病［25］及更好的執行功能［56］等健康結局有關。

3.2 心理健康

3.2.1 抑郁：現有文獻顯示不良睡眠健康狀況和抑郁呈正相關。WHIBLEY等［23］和FURIHATA等［29］研究均指出，隨著不良睡眠健康維度的數量增多，抑郁癥狀也隨之增多。DASHTI等［57］前瞻性分析也印證了更重的睡眠債務（指工作日和周末報告的睡眠時長之間的差異）和更大的社交時差（指工作日和周末報告的睡眠中點之間的差異）與較高的重度抑郁發生率相關。此外，APPLETON等［58］發現SATED這5個維度的總分與澳大利亞成年人心理健康呈正相關，評分越高，表明心理健康狀況越好、慢性抑郁癥狀也越少。睡眠健康與抑郁之間緊密相關，值得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來探討不同維度的影響機制，針對有抑郁情緒的人群設計睡眠健康整體干預措施。

3.2.2 焦慮：睡眠健康狀況與焦慮也同樣呈現相關性，個體睡眠健康較差時，其出現焦慮的可能性越高［51］，同樣較好的睡眠健康與焦慮障礙的減少有關［42］。SLAVISH等［59］研究發現，存在睡眠質量差、睡眠時長短、睡眠效率低的護士，其焦慮等心理情況更差；但其也發現焦慮程度高的個體可能會更加關注和維持自己的健康，進而主動從事促進整體睡眠狀況的行為，對睡眠有一定的保護作用，因此需要進一步研究如何平衡高焦慮水平對睡眠健康的負面影響以及高焦慮個體可能采取的積極行為，以促進身體達到最佳狀態。

3.2.3 其他心理指標：一方面，良好的睡眠健康對情緒有積極的作用［31］，與更好的心情［52］、更少的悲傷［51］、更低的壓力水平［25，33］相關。同時，DESANTIS等［40］研究發現睡眠健康綜合分數與心理困擾評分成反比，有2～4個維度處于健康范圍的參與者有更低的心理困擾得分。COELHO等［17］還觀察到良好的睡眠健康可能減少情緒衰竭的發生，且在沒有明顯焦慮和抑郁癥狀的醫護人員中這種效應持續存在。另一方面，睡眠健康狀況差對認知能力也有影響，MAHMOOD等［60］和DE FRANCESCO等［61］發現學習和記憶領域的認知能力會隨睡眠健康狀況的惡化而出現相應降低。此外，睡眠健康狀況較好者常有更高的正念注意力［62］。

3.3 其他指標

內在能力是指個體可以調動的全部身體和心理能力的綜合，睡眠健康狀況越好時，個體的內在能力就越好，但睡眠參數與內在能力之間的具體機制尚不確定［63］。ENSRUD等［64］指出睡眠健康狀況不佳的老年婦女的醫療保健費用較高，這主要是由于她們的功能受限和抑郁癥狀產生的負擔更大。同時，SCHOUSBOE等［65］研究發現睡眠狀況不佳的老年男性醫療保健費用也較高。此外，睡眠健康狀況不佳與較差的生活質量［66］、較低的出勤率［67］、較低的社交功能［68］以及更多的藥物使用［32］等指標有關。

作者貢獻：王炎喆負責文章的構思與設計、研究資料的收集與整理、論文撰寫、文章修訂及校審；林征負責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最終版本修訂，對文章負責；李莎負責文章的構思與設計、論文修訂、文章的質量控制及校審，對文章負責；王清玉、程涵天負責文章的修訂、質量控制及審校。

本文無利益沖突。

王炎喆：https：//orcid.org/0009-0002-2605-0033

林征：https：//orcid.org/0000-0003-2357-0535

李莎：https：//orcid.org/0000-0001-6238-7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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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4-10；修回日期：2024-07-15）

（本文編輯：毛亞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