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歷史稱謂考證

黃河，作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經歷了漫長而悠久的歷史過程。其名稱也因歷史背景不同而有諸多變化，反映著不同歷史階段人們對黃河的認知或理解，為我們深入了解黃河提供了寶貴線索。經檢索考證，黃河歷史稱謂至少有10種，現逐一介紹如下。

1." " " "河

“河”作為黃河的主流專用名稱，主要用于先秦至南北朝時期。

《易·系辭·上》載：“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爾雅·釋水》云：“河，出昆侖虛，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黃；百里一小曲，千里一曲一直。”《尚書·禹貢》載：“道河積石，至于龍門。”《史記》載：“元光之中，而河決于瓠子，東南注巨野。”《?說文解字》載：??“河，水。出焞（敦）煌塞外昆侖山，發原注海。”《水經注》載：“河水濁，清澄一石水，六斗泥。而民競引河溉田，令河不通利。”其中的“河”均特指黃河，為黃河的專用名稱。需要指出的是，西周之后，“河”除特指黃河之外，還衍生出了“河流”“河伯”“河濱”等意，需根據文本環境加以識別。例如，《詩經·周南·關雎》中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莊子·秋水》中的“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漢書·司馬相如傳上》中的“南方無河也，冀州凡水大小皆謂之河”，“河”均為河流統稱。《左傳·文公十三年》中“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歸爾帑者，有如河！’”“河”指“河伯”。《尚書·說命下》中的“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河”指河洲、河濱。

2." " "大河

??先秦及秦初，為了表示黃河至高無上的地位，亦稱“大河”，其他河流則或為“川”，或為“水”。

《史記·陳涉世家》載：“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載：“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其中的“大河”均特指黃河。

3." " "泰河

《禮記·曲禮上》：“泰者，大中之大也。”因此，“泰河”與“大河”之謂義同，重在體現黃河至高無上的地位。

《漢書·禮樂志》：“揚金光，橫泰河，莽若云，增陽波。”顏師古注：“泰河，大河也。”由此可證，“大河”與“泰河”同義，均特指黃河。

4." " " 河水

《山海經·西次三經》載：“昆侖之丘……河水出焉，而南流注于無達”，“不周之山……東望泑澤，河水所潛也。”《山海經·海內西經》載：“海內昆侖之虛……河水出東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積石山。”《山海經·海外北經》載：“禹所積石之山在其東，河水所入。”

漢魏六朝時期，河流多稱“某水”，“河”便被稱“河水”。《?山海經》首次明確黃河源于昆侖，兼具有重大地理價值和文化意義，遂被后世歷代王朝奉為圭臬。

《水經注》以《河水》開卷，對黃河源頭、流域、支流、治理、地形地貌、?歷史遺跡、?文化景觀等進行詳細描述和注釋。?其中有云：“河水又東北流經四瀆津，津西側岸臨河有四瀆祠，東對四瀆口。河水東分濟，亦曰濟水受河也。然滎口石門水斷不通，始自是出東北流，經九里與清水合，故濟瀆也。自河入濟，自濟入淮，自淮達江，水徑周通，故有‘四瀆’之名也。”由上可知，河水特指黃河無疑。

5." " " 上河

“上河”之謂，出自《水經注》。

《水經注·河水》載：“高平川水又北，入于河。河水又東北，逕旬卷縣故城西。《地理志》曰：河水別出為河溝，東至富平（今寧夏吳忠市西南）北入河。河水于此有‘上河’之名也。”由此知，“上河”乃特指黃河富平以上之河段。

6." " "九河

“九河”之名，出自《尚書·夏書·禹貢》。“導河積石，至于龍門，南至于華陰，東至于厎柱，又東至于孟津，東過洛汭，至于大伾，北過降水，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海”，系記載宣揚大禹治理黃河、疏導河道功績之辭。《水經注·河水》：“《風俗通》曰：‘河，播也，播為九河，自此始也。’《禹貢·沇州》：‘九河既道。謂徒駭、太史、馬頰、覆釜、胡蘇、簡、潔、句盤、鬲津也，同為逆河。’鄭玄曰：‘下尾合曰逆河，言相迎受矣。’”由此可知，“九河”乃是古代黃河下游許多支流的總稱，特指黃河。

此外，《孟子·滕文公上》有“禹疏九河，淪濟、漯而注諸海”，《荀子·成相》有“禹有功，抑下鴻……北決九河”，《戰國楚竹書·容成氏》有“決九河之結”，《漢書·溝洫志》有“禹非不愛民力，以地形有勢，故穿九河，今既滅難明”等相關記載，不勝枚舉，由此可知，“九河”系春秋至西漢時之普遍稱謂，影響甚廣。

7." " "德水

黃河稱“德水”，系由秦始皇所為，且史書記載頗多。

《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史記·八書·歷書》載：“而亦頗推五勝，而自以為獲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

秦始皇之所以改“河”為“德水”，原因在于：秦統一六國后，秦始皇以五行理論解釋秦周更替，認為“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于周社”，故周屬火德，而秦能代周則因頗獲水德之瑞、以水德克勝火德，故為圖國祚永昌，秦必以水德立國，祭祀四瀆，故改四瀆之尊——河為德水。由此可見，此時黃河已被賦予河宗之崇。

8." " "濁河

戰國至西漢，隨著秦朝開發西北、西漢移民實邊等政策的實施，黃土高原植被遭到嚴重破壞，水土流失愈發嚴重，黃河含沙量增多，遂有“濁河”之謂，且多為史書所載。

《史記·高祖本紀》載：“夫齊，東有瑯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漢書》云：“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水經注·河水》載：“河水濁。清澄，一石水，六斗泥。而民競引河溉田，令河不通利。至三月桃花水至，則河決，以其噎不泄也。禁民勿復引河。是黃河兼濁河之名矣。”

由上可知，當時黃河泥沙含量確實較多，稱其“濁河”，雖未成主流稱謂，但亦合實情。

9." " 中國河

“中國河”之謂，始見于《漢書》。

《漢書·西域傳》：“河有兩源： 一出蔥嶺山，一出于闐。于闐在南山下，其河北流，與蔥嶺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者也，去玉門、陽關三百余里，廣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皆以為潛行地下，南出于積石，為中國河云。” 《漢書·西域傳》明確地將出積石山之黃河段謂“中國河”，與黃河其他稱謂大不相同，以中原區域之外的視角，反映出當時之黃河已被視為“中國”的象征，賦予了黃河特別的文化象征意義。

10." " 黃河

“黃河”之謂，始于西漢初年。

《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載：“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應劭注“使河如帶，泰山若厲”曰：“封爵之誓，國家欲使功臣傳祚無窮。帶，衣帶也；厲，砥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乃絕耳。”以黃河、泰山喻山河永久、國家永存。對此，《漢書》亦載：“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二者之差別在于，《漢書》將“使河如帶”細化為“使黃河如帶”，意雖同，但使所指更為明晰。再者，《漢書·溝洫志》載“中國川源以百數，莫著于四瀆，而黃河為宗”，亦再次印證了黃河所指。此即“黃河”首次見于記載。另據清人王念孫考證，“西漢以前，無謂河為黃河者”，“始表無黃字。”由此可確認，“黃河”之謂始于漢初矣。

需要說明的是，“黃河”之謂雖始于漢初，但當時并未被普遍接受與使用，直到唐宋時期才被廣泛使用，并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