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里的光陰（外三首）

漸漸失傳的營養物，對于莊稼

香過余燼里烤熟的紅薯

抓一把，撒到日子根部當基肥

粗糙的灰色，刷黃秋的表情

細如塵埃的腳步，很輕

一轉眼就到了中年

夜的冷，就像我余額不足的黑發

在往事里泡出斷裂的聲音

對著流浪的云，紅著眼眶

想替兒時的小河收留落日

卻忘了，曾飄著炊煙的村莊

籍貫在哪里——

墻角的空椅子

椅子上住著一個家

父母走了以后

它原地發愣，沉默不語

椅背掉下的那塊漆，黏著過往

像早已脫落的牙

關不住他們農忙時的急性子

停擺的鐘，蹲在淺淺的黃昏

那是麥茬上殘留的汗水

訴說一生的粗茶淡飯

困乏時，坐著打個盹，甜甜的

全家復雜的生計

變成簡單的，旁若無人的鼾聲

哽咽躲進被風打亂的天空

椅子和我都成了

落單的，無法愈合的冷

空心樹

鳥鳴從腰部矮下來

布滿血絲的臉龐

睜一只會流淚的沙眼

走近傷殘的樹干

聽她講一場雨、一陣風

在體內，撕裂綠色的聲音

數數鋒利的喙啄空的陰影

沿傾斜的紋理

就能找到曾經的松林

忍著陳年的疼痛

挺直剩下的半截頑強

讓流浪的心，被陽光重新召回

霜降

雨滴，從一朵桃花漏下

減弱的蟬鳴，接住蒲公英的輕

把天空藍洗得通透

大雁聲催熟的香甜

繞過谷穗黃和柿子紅

搶先一步，給秋葉送行

半透明的眼神，閃著干凈

朝醒來的早晨薄薄地鋪開

那是對陽光最好的解讀

一粒粒潛伏在頭頂

我佯裝沉默，等到來年

再用一撮空曠的白，把你贖回

作者簡介：

姚明，安徽蕪湖人，蕪湖市作家協會會員。多篇作品發表在《詩選刊》《詩歌月刊》《鴨綠江》《駿馬》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