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1863年經濟學手稿》中馬克思機器思想探賾

摘"要：機器思想在馬克思豐沃的思想體系中有自身的獨特地位，是馬克思技術思想的核心內容。馬克思在《1861—1863年經濟學手稿》中用單獨章節詳細論述了機器的形態更迭與其在生產過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深入探析了機器如何作用于商品的增殖。隨著自然科學的發展，機器自身也在不斷更新，馬克思在此基礎上追溯機器的原始形態、梳理機器的產生過程、發掘機器的運行機制、展望機器的演進規則，深刻地批判了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

關鍵詞：自然科學；機器思想；馬克思

中圖分類號：D9"""""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4.21.064

0"引言

馬克思對機器思想的研究主要是服務于在他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因此要想梳理馬克思機器思想的整體脈絡，就必須將思維置于其政治經濟學語境之中。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1861—1863年經濟學手稿》《資本論》第一卷中都用相當的篇幅陳述了機器思想，而機器的發展變化中起到關鍵作用的機器、資本和勞動也都是馬克思資本批判中的關鍵要素，服務于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事業。

馬克思在《1862—1863年經濟學手稿》中深刻分析了機器的內涵，詳述了機器之于簡單工具的差別、機器作為固定資本而產生的異化、機器大工廠背景下分工的變化等，文章試圖從馬克思的資本批判入手，探尋馬克思政治經濟學語境的機器思想，并揭示該思想的重要地位與當代價值。

1"回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

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浪潮中，資本主義生產力得到了空前的發展，這一變革不僅極大地推動了社會經濟的進步，同時也帶來了一系列深遠的影響。社會財富在生產力飛速發展的前景之下迅速積累，但這一財富并沒有均勻分布，相反加劇了社會的貧富分化，使得少部分人掌握了大量的財富與權力，而大多數人卻陷入了貧窮的困境。這種不公平的社會分配引起了廣泛的不滿和反抗，階級斗爭逐漸顯現并激化。

正是在這樣的社會現實背景下，機器思想開始萌芽。人們開始意識到，機器不僅是生產力的推動者，更是解決社會問題的潛在工具。科學家們開始嘗試用理性的思維和實驗的方法去揭示世界的奧秘，以期通過科技的進步來改變社會的不公和矛盾。由此看來，第一次工業革命所造成的社會現實，為馬克思機器思想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的現實情境和推動力。在機器應用與生產活動聯系密切的19世紀，機器越來越起到生產力的作用，甚至“以生產力本身的形式出現”。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資本家欲望的持續攀升，機器不斷應用于資本主義的生產活動中，實現了由手工工具向機器再向成熟的機器體系的更新迭代。

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機器作為其中特有的一種生產方式在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中起主導作用。基于資本的逐利本性，機器的創新發明和被應用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高勞動生產率，以達到普通勞動者所無法完成的生產量。在這個過程中，機器一方面作為勞動者生產的工具來生產商品，另一方面作為社會性勞動實際上的主體奴役著血肉之軀的勞動者，使其服務于它，這種情況下勞動者演化成了機器的附屬品，勞動異化的程度也因此加重。

2"演進：自然科學的革新與機器思想的重塑

在馬克思機器思想不斷形成拓展的過程中，自然科學的發展和進步也貫穿其始終，兩者是相互影響纏繞的雙向關系。自然科學領域的研究成果揭示了自然界的客觀規律和本質特征，“三大發現”助推聯系的觀點的產生；力學的發展使水磨完成了由簡單應用動力向動力傳遞的進化；農業生產的改良與航海探索的需要離不開物理學的演進。因此可以說自然科學的發展為機器思想的產生提供了重要基礎，而機器的應用也反過來促進了自然科學的革新，兩者相互滲透，相互交織。

在資本主義的背景下，機器的首要作用最直接體現在其對生產力的推動上，而這種推動力量正是由自然科學知識轉化而來，被資本家用作致富手段的自然科學被有意識地發展、應用，并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成為整個社會不可或缺的元素。為了證明這一觀點，馬克思詳細考察了磨的發展歷史，由此呈現出的由人動力向水、風動力再向蒸汽動力的發展，體現了這一時期科學進步之下技術的改進，而這種技術的革新直接影響并推動了生產力水平的巨大前進。隨著機器大工業的發展擴大，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成為資本家獲取高額利潤的重要手段，得利于機器體系投入生產后所能產生的強大的生產率與其所能節約的勞動時間，自然科學的一次又一次縱深發展刻不容緩，剩余價值的榨取與資本的增殖正是依賴于此。

資本的逐利本性使得資本家將自然科學自覺地與生產實踐相結合，由于投入機器制造和創新所消耗的時間大大少于將機器投入使用后所節約的時間，機器在工廠里的大規模使用順理成章，由此也可以見得“機械發明引起了生產方式上的改變”。從馬克思在《資本論》及其手稿中對棉紡廠實際情況的描述和著作引用中可以看出，雖然機器在一開始投入使用時會使得工人勞動時數減少，但隨著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商品價值又會重新提高至原有水平，這一過程不僅不會真正使工人的勞動強度減少，反而催促資本家將眼光聚焦機器的更新換代。在自然科學進步的加持下，機器逐漸發展為成熟的機器體系，更多地將勞動匯集起來以達到勞動生產率提高的效果，更大程度地規劃原材料的投入與產出比，使得機器在工廠中的應用以其最有效的方式獲取最高的利潤。

基于馬克思對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相關論述，機器的應用與自然科學的發展本可以作為正向的推動力成為人類解放實踐中的重要一環，為人類提供更加充裕的自由時間和更為豐富的物質基礎，然而在資本主義工業背景下人與機器的關系卻發生顛倒，產生了負效應。機器并非自然創造的，機器的出世與進步有賴于人類勞動，有賴于人類在自然界中以其意志對自然的駕馭，有賴于人類的智慧。而經人類發明創造出的機器在資本主義社會中一經投入卻演化為勞動的敵對一方。機器的應用實現了其對工廠工人的操縱。機器排擠下失業人數劇增。在業人員的工資卻降低了，與之同時，是勞動者勞動能力的貶值，為了獲取僅能支撐家庭的生活資料，婦女和兒童不得不投身工廠提供勞動量；工資的降低還會促成工人大罷工的行為，而為資本所掌控的機器為了抵制這種可能威脅到資本家牟利的行為，又更大程度地加緊迭代，在棉紡業中表現為手搖并紗機為走錠紡紗機、梳棉機所取代，在這樣的情境下，工人原有的在勞動中能夠占支配地位的技能越發顯得無用，從前在生產中起主要作用的勞動或成為多余或被簡化。

勞動與科學的分離在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中體現得淋漓盡致，資本也在逐利的過程中不斷實現科學技術的變革，而“科學本身轉化為資本，才是科技革命的關鍵性革新”，機器作為近代科技革命的產物催生了生產方式的變革，吸引資本為實現自身增殖而助推自然科學與技術的顯著進展，自然科學與技術的發展又一定程度上催使社會文明實現新躍進。

3"探尋：機器思想的社會主義應用

機器是制造出來的生產力，機器的改進能夠提高生產力。在資本主義的背景下，機器站在了勞動的對立面。隨著時代發展，中國對于機器問題的眼光也逐漸聚焦到“建設科技強國”上。從毛澤東的開展“技術革命”，到鄧小平的科學技術“恐怕是第一生產力”，到江澤民的科學技術“是先進生產力的集中體現和主要標志”，再到胡錦濤關于用科學技術助力生態可持續發展的相關論述，發展到習近平總書記的“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在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進程中，生產力在自然科學與技術的加持下起到的推動力作用是革命性的、宏大的，基于此而改變的生產方式實質上體現的是社會發展形態的前進與更迭，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不斷提升的生產力與為適應生產力發展而不斷變革的生產關系都起著重要的驅動作用。新質生產力正是催生于此種情境之下，是一種有賴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培育，高技術新能源產業的發展等，是以創新為驅動、為主導的新型生產力。由新技術所催生的新產業如人工智能、大數據、互聯網等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依靠科技創新驅動的新產業的興起和未來持續的縱深發展，在推動經濟增長的同時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帶來了巨大動能，其本身作為一種新的生產力為建設科技強國提供了堅實基礎。在數字化智能時代背景下，新質生產力對推動我國高質量發展的意義舉足輕重。

智能化時代已經來臨，智能化機器的發展推動了人類對對象世界的深入了解，但勞動異化、科技異化無可避免地再次成為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以人類的生存邏輯為出發點審視智能化機器的革新，使其成為理解人、服務人和發展人的力量。腦機接口技術是一種連接人腦與其他外部設備如計算機等，實現信息的傳輸與控制的技術，作為從多學科交叉融合中誕生的腦機接口技術，目前如一顆正升起的新星被廣泛認為有著良好的發展前景，其在醫療領域、工業安全領域等的實踐呈現出可以預見的晴好態勢，未來或將大大提升人類對腦的拓展與開發、人類對美好生活的新的探索與實現。在歷史唯物主義的視域下，讓如腦機一樣的創新技術以正確的方式溫和地進入人類生活，溫和地融入社會歷史，使其與人的發展需求相適應，最大程度地為人類謀福祉，使智能機器在呈現多技術、多學科融合的基礎上，成為一項集體性的事業，逐步實現科學技術社會化。面對不斷更新的智能化機器，人們應始終保持直面的勇氣，清楚地認識到由人類智慧打造的工具與機器終將服務于人，成為拓寬和改變人們認知能力的巨大力量。

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體系中，自然界與人類社會始終呈現相互交織、滲透的內在關聯，人類進行的一切實踐活動與自然環境不可分割，而科學正是人們對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性質與規律的認識。人類探索自然的愿望從未改變，卻在探索程度上受制于人自身的身體局限，這就使人們將對自然的考察與勘探寄希望于智能機器，北斗攬月、蛟龍潛底、嫦娥登月，具有強穩定性和極高效能的現代智能機器在多領域的應用極大程度彌補了人類渺小身軀的缺陷。當人類用自然原料的種種初始形態去驅動工具運轉時，人與自然間的相處往往和諧而美好，但越來越多新生的技術如基因工程、人工感知技術等廣泛出現在人們生活的各方面時，人們開始意識到人類正用智能機器直接干預自然了，因而對“失去自由與意志”的恐懼隨即而至。需要明確的是，智能機器本身并不是站在人類對立面進入到人類歷史中的、社會實踐中的，相反“如果技術加強了我們和自然的聯系，它就確立了生活，因而也就確立了我們的人性”。

馬克思的辯證態度在其關于機器的論述中貫穿始終，在揭露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給工人帶來深重苦難的同時也認為自然科學的發展以及機器帶來的正面效應對社會發展有著推進作用。在機器大工業背景下，自然科學作用于機器，科學應用于生產，這首先會導致必要勞動時間縮減，除去其他由資本導致的不利因素來看，社會成員的自由可支配的時間是增加的，積極來看，有助于社會個人的發展。自然科學的前進在當代社會的積極作用也在于此，其所帶來的生產力的巨大發展和物質資料的宏大累積十分可觀，在對科學與技術的理性規范下，人們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等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提升，在享受科技的同時實現自身的自由全面發展。近年來，科學成果層見疊出，新的危機與束縛也隨之而來，智能化的機器在為人類爭取到更多自由空閑的時間，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人主體性的消解，在為人類帶來極度豐富的物質資料的同時，也早已挖好“商品拜物教”的陷阱，科技異化帶來的負面效應呈現出人們越來越傾向于依賴科技而非自身能力與智慧，越來越追求物質享樂而非內心充盈與豐盛的趨勢。因此，要以辯證否定的態度迎接智能化時代的到來，盡量避免科技異化的負效應，平衡好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間的力量對比，掌握發明和應用智能化機器的主動權，使其做到“以人為本、為人所用”，最終促成實現全人類解放的目標。

4"結語

自然科學自產生以來一直呈現開放、進步的姿態，機器作為其孕育的應用成果也必將有著同樣杰出的發展。在各種社會問題頻發的當代，追根溯源問題的矛頭總與科學技術的不斷進化有著緊密聯系，重新審視科技在社會中的強勢地位，打造科技與人文的和諧共生尤為關鍵。古往今來，自然科學的發展總是離不所處的社會文化背景，在文化提出新的構想與目標時，科學與技術也能隨之展開新的發展，正確認識科學與其他非科學文化間的關系，構筑和諧、寬容的開放性新風，樣在自然科學與機器的“人性化”發展中舉足輕重。

馬克思機器思想作為馬克思龐雜理論體系中的一部分，服務于其對政治經濟學的探究和對無產階級的前途命運的求索，但這一思想歷經多年依然直指現當代科學技術發展的痛點，依然在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中有其蓬勃的生命力，為中國實踐、世界實踐提供理論遵循。自然科學的進步有賴于自由的環境、開放的思想、各領域的交融和本身廣袤的邊界，而馬克思給予人類的啟示便是如此無止境地研究與發現最終應實現對人的復歸，人類在追求真理、認知自然的過程中始終思考何為道德、何為意義，最終使科學求真的過程成為符合人的全面而自由發展的有機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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