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研究

摘要：在我國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企業利潤逐漸被稀釋的背景下，利用2016—2022年我國上市企業微觀數據，以企業技術創新為中介，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實證研究了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并檢驗了企業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研究結果表明：我國政府補貼顯著提升了上市企業技術創新專利產出和企業績效，并且企業技術創新在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的作用中存在顯著的中介效應作用。進一步的異質性分析表明，政府部門補貼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而影響企業績效的作用存在一定的區域異質性，在東部地區更為顯著。

關鍵詞：政府補貼；企業技術創新；企業績效；中介效應

0 引言

近年來，隨著我國勞動力成本的上升，企業利潤被逐步稀釋，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和技術創新水平成為維持和提升企業績效的關鍵。鑒于經濟環境的變化無常，眾多企業開始加大研發投入，注重自身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但技術創新具有一定的外部性，這也致使部分企業因自身資金不足、研發成本較高、研發風險較大等存在技術創新“搭便車”的現象，不利于市場整體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和企業績效的提升。由此可見，完全基于市場調節的企業績效提升機制也存在不足。政府補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企業資金困難問題，其主要目標在于激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促進企業績效增長。政府補貼是否提升了企業績效？其促進企業績效提升的內在機制是否存在？厘清這些問題不僅對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和企業績效至關重要，更有利于我國加快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快速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現有文獻對政府補貼影響企業績效的作用做了大量探討，同時也探索了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研發投入進而影響企業績效的中介效用，對政府補貼策略的實施和企業績效提升方針的制定極具參考價值，對本文的研究也極具啟發性。但不同的是，本文認為研發投入僅代表了企業的創新投入程度，并不能反映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以研發投入為中介和以技術創新水平為中介是兩種不同的視角。鑒于此，本文將以技術創新為中介，研究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的影響。

1 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說

1.1 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的影響

政府補貼是政府直接干預市場的一種手段，對企業績效存在著較大的影響。第一，政府補貼可以降低企業融資約束，降低企業生產成本，能夠幫助企業在大環境困難時生存發展，也可以引導企業進行良性競爭，對于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和企業績效產生積極作用^[1-3]，并且在經濟外部壓力較大或特定經濟危機時期，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提升的作用較稅式支出更大^[4]，對于存在融資約束的企業，政府補貼對其企業績效的提升作用更為明顯^[5]。另外，也有研究表明，從企業異質性角度來看，政府補貼對緩解民營企業融資約束困難，推動企業績效提升的作用較國有企業更為顯著^[6]。第二，也有研究認為，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并沒有積極作用^[7]，甚至作用為負^[8]，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政府補貼容易讓企業形成依賴，不利于提高自身競爭力；另一方面，政府補貼在一定程度上占用了公共資源，這并不利于企業生存公共環境的營造。近年來，政府在對各類企業補貼不斷增加的同時，也在不斷完善監管機制，在選擇補貼企業時也會更加傾向于經營良好，具有市場競爭力的企業^[9]。對于企業來說，政府補貼的進入無疑增加了企業現金流、償債能力和投資能力，也能在無形中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這投資，讓企業募集到更多外部資金，提高企業績效和競爭力^[10]。鑒于此，提出假設1：

H1：政府補對上市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1.2 政府補貼與企業技術創新

企業技術創新具有正外部性和高風險的特點，市場內企業技術創新“搭便車”的現象普遍存在，因此競爭者低成本的技術獲取導致容易挫傷企業技術創新的積極性^[11]。政府補貼一方面是一種宏觀政策調節手段，可以有效干預市場，可及時緩解企業技術創新的正外部性和信息不對稱問題，幫助企業化解創新風險，激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12]；另一方面是政府補貼可直接增加企業現金流，緩解資源約束，幫助企業承擔技術創新風險^[13]。并且，根據信號傳遞理論，政府研發補貼可以為市場提供一種積極的信號，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的外部資金來源，為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夯實基礎^[12]。然而，也有研究認為，政府補貼并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或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其內在原因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政府補貼可能會引發企業的尋租行為，降低企業技術創新風險承擔能力^[14-15]；二是政府補貼對企業自身研發投入存在一定的基礎效應，不利于企業自身創新積極性的提升^[16]。在上述兩類研究的基礎上，有學者從非線性視角出發研究，認為政府補貼對企業技術創新存在相促進后抑制的“倒U形”關系，當政府補貼超過一定的數值后將對企業技術創新產生不利影響^[17]。當前，我國企業技術創新風險承擔能力還低于美國、加拿大等發達國家^[18]。基于上述分析，提出研究假設2：

H2：政府補貼對上市企業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1.3 政府補貼、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

對于企業而言，保持核心競爭力的關鍵方法是技術創新，提高自身技術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能力。學者們對技術創新對企業績效的影響進行探討，發現無論是產品創新還是過程創新，對企業績效都具有積極地影響^[19]，并且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夠有效提升企業價值，加強企業技術創新可以促使企業獲得更多外部資源，在提升技術創新效率的同時能夠有效提升企業績效^[20-21]。另外，技術創新可以改善產品性能，提高產品市場占有率，有利于企業市場規模的擴大和企業績效的提升^[22]。加大研發投入是推動技術創新的基礎，政府補貼不僅可以直接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強度，進而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而且有助于增強自身及外部投資者對該行業板塊的信息，對企業自身研發投入增加產生誘導作用^[23-24]，提升企業基礎創新水平，進一步提升企業績效。對此，也有研究指出，不能排除政府補貼可能影響企業自身研發投入的可能性，不同行業企業對政府補貼依賴程度存在差異，對創新活動積極性較高的企業，政府補貼可能會進一步提升企業創新投入，進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和企業績效，但是對自身開展創新活動并不積極的企業，政府補貼反而可能對其研發投入產生擠出效應，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和企業績效提升^[16，22]。當前我國在大力推進經濟發展方式創新，高質量發展、創新驅動是社會經濟發展的主旋律。鑒于此，進一步提出研究假設3：

H3：政府補貼通過技術創新對企業績效的提升具有積極作用。

2 實證模型設定、變量及數據說明

2.1 實證模型設定

本文實證分析的目標是驗證前文提出3條假設，探討政府補貼是否通過技術創新中介提升了企業績效。因此，設定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En_per_it=α₀+α₁G_sub_it+∑_j=2α_jC_jit+ε₁it （1）

Inv_it=β₀+β₁G_sub_it+∑_j=2β_jD_jit+ε₂it（2）

En_per_it=γ₀+γ₁G_sub_it+γ₂Inv_it+∑_j=1γ_jE_jit+ε₃it（3）

式中（1）（2）（3），En_perit為i企業t時間的企業績效水平；G_subit為i企業t時間得到的政府補貼；Invit為i企業t時間的技術創新水平；∑_j=2α_jC_jit、∑_j=2β_jD_jit和∑_j=1γ_jE_jit為3組控制變量；ε₁it、ε₂it和ε₃it為隨機誤差項；α₁可看作政府補貼影響企業績效的總效應；γ₁則代表政府補貼影響企業績效的直接效應；β₁反映了政府補貼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β₁×γ₂表示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中介效應。本文參照溫忠麟等^[25]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來驗證中介效應是否存在。

2.2 實證模型設定

2.2.1 被解釋變量

本文研究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績效（En_per），借鑒高玉強和張宇^[3]、許照成和侯經川^[26]的研究，企業績效在反映企業盈利能力的同時，也反映了企業的資產管理狀況，因此以上市公司的資產回報率為企業績效的具體衡量指標。

2.2.2 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研究的核心解釋變量是政府補貼強度（G_sub），借鑒景曼詩和尹夏楠^[22]的研究，為消除企業規模不同而造成政府補貼程度不同的影響，以政府補貼占營業收入的比值為政府補貼強度的具體衡量指標。

2.2.3 中介變量

技術創新（Inv）是文章研究的中介變量，以專利數量衡量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專利數量包括專利申請量和專利授權量，周煊等^[27]的研究指出，專利授權數量往往容易受諸如授權費用、官僚因素等因素的影響，難以準確反映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因此以企業專利申請量為企業技術創新的具體衡量指標。

2.2.4 控制變量影響企業績效的因素眾多，為防止遺漏重要解釋變量造成的模型估計偏誤，選取了如下控制變量：①企業規模（size），企業規模越大資產質量越穩定，并且在規模經濟優勢下，生產成本較低，在同等條件下較小規模企業盈利能力更強，企業績效水平越高，以企業總資產對數為具體衡量指標；②資產負債率（debt），過高的資產負債率往往意味著企業杠桿水平較高，股東為保全其利益往往也會要求較高的分紅，導致股息分紅在企業凈利潤中所占比重較高，對企業績效提升作用消極，以企業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為具體衡量指標；③每股凈收益（eps），較高的每股收益意味著企業盈利能力較好，能有效支付股東分紅，因而也能夠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能夠提升企業績效水平；④企業現金流（CF），一般而言，企業現金流越多表示企業可投入生產或投入創新的資金也將越多，有助于企業績效的提升，以企業現金比率為具體衡量指標。主要變量定義見表1。

2.3 數據說明

本文選取2016—2022年的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進行如下篩選：①有數據缺失嚴重的公司予以剔除；②剔除了被ST、PT的上市公司。最終得到126家上市企業樣本，研究所需數據來源于Wind和CSMAR數據庫。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2。企業績效的均值為0.032 7，最小值為-0.780 6，最大值為0.372 5，表明企業間績效差異較大；政府補貼均值為0.026 3，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0.356 9，表明政府補貼在企業間的分配并不均衡，政府補貼是有選擇進行的。

3 實證結果分析

3.1 相關性分析

為分析變量間的相關性，給出各變量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見表3。從表3結果不難看出，政府補貼與技術創新、政府創新與企業績效以及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從控制變量來看，各變量與企業績效和技術創新間也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而各變量間相關性較小，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小于10，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可進一步對模型進行估計分析。

3.2 模型結果分析

對設定中介效應模型進行估計，估計前利用Hausman檢驗對模型應在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下估計進行檢驗。Hausman檢驗值小于0.1表示拒絕存在隨機效應的原假設，應該在固定效應之下對模型進行估計。對中介效應的模型（1）和模型（3）的檢驗結果表明，應在固定效應下對模型進行估計，模型（2）的檢驗結果顯示應在隨機效應下對模型進行估計。根據上述檢驗結果依次對3個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4。

第一，對政府補貼影響技術創新和企業績效的作用進行分析。見表4模型（1）和模型（2），變量G_sub前系數分別為0.204 4和9.921 1，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政府補貼顯著提升了企業績效，也顯著推動了企業的技術創新，前文理論分析H1和H2成立。對于其內在機制，一方面，政府補貼可以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有利于推動企業績效的提升；另一方面，政府補貼可以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問題，激勵企業加大創新投入，提升技術創新水平。

第二，分析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中介效應作用。見表4模型（3）所示，變量G_sub和Inv前估計系數分別為0.202 2和0.000 7，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依前文模型設定中介效應說明，綜合模型（1）和模型（2）估計結果，該結果表明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中介效應機制存在。前文理論分析假說3得到驗證。其內在機制有：其一，政府補貼緩解了企業融資約束，能夠增大企業自身的研發投入，推動企業技術創新，技術創新的提升能夠改善產品質量，幫助企業占領更多的市場，進而推動企業績效的提升；其二，政府補貼通過信號效應能夠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的外部投資，進而有利于加強企業的技術創新，進一步有利于企業績效的提升。

3.3 穩健性檢驗

為增強文章研究結論的穩健性和可信度，借鑒高玉強和張宇^[3]的研究，從如下兩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

（1）替換被解釋變量。對企業績效衡量的方法較多，本文的研究以資產回報率為具體衡量指標，也有許多研究認為凈資產收益率也能夠反映企業績效，因此文章以資產回報率為被解釋變量的研究結論難免受到質疑。故而我們進一步以凈資產收益率代替被解釋變量對中介效應模型重新進行估計，結果見表5。不難發現核心解釋變量G_sub和中介變量Inv前估計系數顯著性和影響方向在3個模型中未發生實質性變動，前文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2）滯后解釋變量。考慮政府補貼對企業績效和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可能存在滯后效應，進一步以政府補貼的滯后項為核心解釋變量對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6。同樣，核心解釋變量G_sub和中介變量Inv前估計系數顯著性和影響方向未發生實質性變動，文章實證分析結論穩健。

3.4 異質性分析

不同地區的企業政府補貼程度存在差異，且不同地區的企業受地區整體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對政府補貼的反映也可能存在差異。因此，文章進一步分東部和中西部地區對政府補貼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作用進行區域異質性分析。其中以東部地區上市企業為樣本的模型估計結果見表7，以中西部地區上市企業為樣本的模型估計結果見表8。不難發現，表8中中介變量Inv前估計系數為正但不顯著，需要進一步進行sobel檢驗以判斷中介效應的顯著性，結果顯示Sobel檢驗Z值為0.360 9。該結果表明，在東部地區，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作用較為顯著，但在中西部地區該作用并未顯著發揮。對于其內在機制，文章認為東部地區企業生存發展環境優越，企業間競爭強度較大，企業的技術創新意識較強，政府補貼在為其提供外部資金幫助的同時，能夠進一步激發其創新活力，推動技術創新，進一步提升企業績效；而中西部地區企業生存發展環境整體較為落后，政府補貼雖然能夠降低企業生產成本、推動企業技術創新，但政府補貼產生的信號傳遞效應難以發揮作用，為企業進一步吸引外部投資推動企業績效提升。

4 結語

基于2016—2022年我國上市企業微觀數據，本文在梳理分析政府補貼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而影響企業績效的基礎上，設定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進行了實證檢驗，并進行了穩健性檢驗，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首先，政府補貼顯著促進了我國上市企業績效提升，該結論與多數研究結論一致。政府補貼可以為企業提供外部資金支持，能夠降低企業生產成本，也能夠通過信號傳遞效應為企業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因而對企業績效提升作用積極。

其次，政府補貼顯著提升了我國上市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政府補貼能夠降低企業融資約束，幫助企業承擔技術創新風險，誘導企業增加自身研發投資，進而推動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提高了企業的自身價值，通過價值效應可進一步吸引外部投資，為企業提供充足的技術創新投資，提升技術創新水平。因而政府補貼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形成了良性循環，推動企業技術創新水平不斷攀升。

最后，政府補貼可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作用于企業績效，推動企業績效提升，并且該作用存在一定的區域異質性。政府補貼有利于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能夠通過價值效應吸引更多外部資金，也能夠通過提升產品質量擴大企業市場規模，因而存在政府補貼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一步影響企業績效的中介效應，不同地區企業生存發展的外部環境差異是影響這種中介效應發生的主要原因。

根據上述分析，得到如下政策啟示：

（1）精準施策，優化政府補貼機制以促進企業創新與績效雙提升。政府應構建更為精細化的補貼策略體系，實施分層、分期、分類的補貼方案。針對創新強度大、正處于技術突破關鍵期、且具備顯著社會與未來發展潛力的企業，應給予更大力度的財政支持，以加速其創新進程與市場拓展。相反，對于創新驅動力相對較弱、發展潛力有限的企業，則應采取更加靈活、激勵性的補貼模式，旨在激發其自主創新意識與市場競爭力。

（2）區域差異化補貼，助力經濟均衡發展。應依據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不同，實施差異化的政府補貼政策。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的企業，應成為補貼政策的重點傾斜對象，通過直接的資金扶持，不僅能夠有效降低其運營成本，增強其技術創新實力與企業績效，還能吸引發達地區企業的投資目光，促進資本與技術的雙向流動，進而縮小區域發展差距，實現經濟的均衡與可持續發展。

（3）強化企業內生動力，構建政府補貼驅動下的創新生態系統。企業需充分利用政府補貼的杠桿效應，不僅要緩解融資難題、加大研發投入、提升技術創新水平，更要著眼長遠，構建自我強化的創新生態系統。這意味著企業應注重持續提升技術創新價值，優化信用體系，積極建立與外部伙伴的緊密合作關系，拓寬資金來源，形成多元化的資金支持網絡。同時，通過不斷創新與積累，提升技術創新的質量與效率，形成技術創新與市場需求的良性互動，為企業的長遠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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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7-08

作者簡介：

吳清桃，女，1981年生，本科，高級會計師，主要研究方向：財務管理、績效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