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老舍俗雅共存的語言風格

[摘 要]老舍的語言風格是雅俗共存的，在通俗與幽默之中，透露出典雅與深刻，充滿了民族風格。這種雅俗共存的語言風格的形成，源自老舍獨特的語言觀。他善于從日常生活中取材，同時也不忘從中國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尤其是老舍還別具一格地提出了文體互通的寫作理念，讓小說、散文、話劇、詩歌等不同文體互相融合。《濟南的冬天》中親切自然、雋永和諧的語言恰能體現雅俗共存的特點，讓人得以窺見其風格化語言形成的軌跡。

[關鍵詞]老舍" "雅俗共存" "語言風格

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老舍無疑是一位獨具一格的語言大師。“俗與白”是其語言風格的特點。在回憶《小坡的生日》創作過程時，老舍先生直言：“最讓我感到得意的地方是文字的淺明簡確。”[1]但若是僅看到老舍語言“俗”的一面，則未免顯得淺薄。老舍的語言風格是雅俗共存的，“俗”并非低俗，“白”亦非單薄。在通俗與幽默之中，老舍的語言還透露出典雅與深刻，并且充滿了民族風格。《濟南的冬天》是老舍作品中的經典篇章，也是莘莘學子鑒賞寫景抒情散文的典范。其親切自然、雋永和諧的語言恰能體現雅俗共存的特點。

一、雅俗共存：《濟南的冬天》語言探析

《濟南的冬天》節選自系列散文《一些印象》。1930年，剛回國的老舍受邀來到濟南齊魯大學任教。在校期間，除了上課，老舍還負責籌備、主持、編輯《齊大月刊》。老舍在該刊創刊號《編輯部的一兩句》中曾表示，學期伊始月刊便要出版，學生、教師都沒有時間寫稿，倉促之中，老舍只得親自執筆，系列散文《一些印象》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寫成的[1]。

這篇文章在發表時，原題為《一些印象（五）》。1936年1月，由中華書局出版、朱文叔編訂的《初中國文讀本（第三冊）》在收錄《一些印象（五）》時，便節選部分內容，并以“濟南的冬天”為題將其選入了當時的“國文課本”中。自此，《濟南的冬天》作為語文學科經典篇目一直延續至今。

老舍的許多作品都曾入選中小學語文教材，從入選時間跨度來看，唯有《濟南的冬天》被選入1949年前后各個時期的語文教材中[2]。梳理相關文獻可以發現，不同于老舍《駱駝祥子》《小麻雀》等作品，文學界、教育界對《濟南的冬天》的解讀很少受到不同時期社會背景、主流觀念等因素的影響，對其主題思想、語言風格等方面的解讀鮮有爭議。可以說，這篇文章的語言風格鮮明地體現了老舍語言雅俗共存的特點。

1.白話之“俗”

《濟南的冬天》的俗白風格主要體現在其口語化的語言魅力上。20世紀30年代中期，老舍在總結自己的創作時曾說：“大致的說，我還始終保持著我的‘俗’與‘白’。”但他反對濫用白話，老舍認為，“白話的本身不都是金子，得由我們把它們煉成金子。我們要控制白話，而不是教他控制了我們。我們不是記錄白話，而是精打細算的寫出白話文藝。我們必須想了再想，怎樣用最精煉的白話，三言兩語地把事情說明白了”[1]。在這段話中，老舍強調了使用白話時需注意精煉及清晰的問題，《濟南的冬天》正體現了老舍這樣的創作思想。

1.1 提煉口語詞匯

《濟南的冬天》語言的親切自然體現在其凝練的口語詞匯上。口語化色彩首先體現在對語氣詞的運用上，文中“的”使用5次，“呢”使用3次，“了”使用2次，“呀”使用1次，“吧”則使用了7次之多。例如，“濟南的人們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濟南是受不住大雪的”，有“的”較于無“的”，語氣更為肯定。“那水呢”的“呢”增加了停頓，同時更顯親切。語氣詞的使用不僅增添了口語色彩，還使文章更加生動傳神。

文章還運用了極具北京方言特色的兒化詞，例如，“圍了圈兒”“缺這點口兒”“被風兒吹動”“天兒越晴”等，這些詞語極具京味，賦予了文章獨特的地域特色，不落俗套。此外，《濟南的冬天》多次使用了“小”字，例如，“小山”“小雪”“小村莊”“小水墨畫兒”“小團花”“小灰色”“小樹影”。“小”字在《濟南的冬天》中不僅增添了口語的魅力，具有自然、活潑、通俗、生動的特點，還傳達出老舍對濟南冬天的珍愛之情，體現了老舍對白話文的精心錘煉。

1.2 巧妙使用人稱

《濟南的冬天》中，老舍先生使用了多種人稱，其中第一人稱便于直接抒發自己對濟南的情感，第三人稱則用于客觀描述濟南人在冬日的生活情狀，從而豐富了濟南冬天的描繪。而最能增添語言俗白魅力的，莫過于第二人稱的運用。文章中，老舍多次使用第二人稱，明用暗用兼有。明用如“叫你希望看見一點更美的山的肌膚”；暗用則有“請閉上眼睛想”“看吧”。第二人稱的使用讓讀者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現場感以及親近感，仿佛跟隨著“導游”老舍一起在濟南的冬日里漫步，激發了讀者的聯想，這也正是生活對話的一大特點。

2.韻律之“雅”

2.1 句式變化長短

在句式的處理上，老舍做到了既俗又雅。口語化語言的典型特點是：句子簡潔、分句尤多、復句多停頓、結構簡單、關系清晰[3]。因此，他強調句子的簡練和邏輯性：“簡練不是簡略、意思含糊，而是看邏輯性強不強，準確不準確。只有邏輯性強而又簡單的語言才是真正的簡練。”

老舍少用長句，多用口語化的短句。對于有些長句，他也善于使用插入語等手法將其分解為短句。如在談到濟南的水時，老舍寫道：“那水呢，不但不結冰，倒反在綠萍上冒著點熱氣。”語氣詞本就具有口語化色彩，使用語氣詞能在句子結構上自然地將長句分割。而在文章首段，“對于一個在北平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風，便覺得是奇跡……濟南的冬天是響晴的”這段話中，兩次使用“像我”的插入語，巧妙地將長句劃分為短句。

句子簡單“化長為短”只能說是小巧，老舍更巧妙的是在句式的變化中打磨出了如音樂般的節奏。如，“一個有山有水的老城在陽光照耀下暖和安適地睡著”，在老舍筆下被分解為：“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有山有水”“在陽光照耀下”被抽離出來，成為兩個分句，從而化長為短，結構明了清晰。而“一個老城”與“有山有水”皆為四字短語，在朗讀的韻律上呈現出了如《詩經》中詩歌句式的美學效果，同樣的還有“天兒越晴，水藻越綠”。

此外，句式的重復也帶來一種重章疊句之感，例如，首段兩個“對于一個……，像我，冬天要是……，便覺得是……”的句式，以及“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點兒，有的地方草色還露著”等，這些看似簡單的造句，讀起來卻給人一種含英咀華的美感。這些句式的變化所帶來的律動為文章增添了一種詩意。

2.2 灌注情感之比擬

《濟南的冬天》中， 老舍運用了七八種修辭手法，其中使用最多且最為出色的，是擬人的手法。在運用比喻、擬人的修辭手法時，老舍展現出了獨特的特色，即想象奇特、情感豐富。文中常將擬人和比喻結合在一起使用，例如，“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別可愛，好像是把濟南放在一個搖籃里，它們安靜不動地低聲地說：‘你們放心吧，這兒準保暖和。’”小山會“放”、會低聲“說”，是擬人的手法，而將濟南比喻為置于一個“搖籃”之中，這種擬人和比喻的結合，使得小山仿佛成為母親般的人物，使之具有了更豐富的情感色彩。再如文章中的“睡”“拿”“曬”等動詞，都將本應是靜態的事物動態化，讓冬天的濟南城在寂靜中顯得可愛、靈動、嬌憨。

極具韻味的詞句以及充滿情感的修辭，都讓《濟南的冬天》的語言在俗白、親切的基礎上，又具有了詩一般的意境。此外，老舍在整篇文章的構思中也融入了中國傳統的寫意風格，他借鑒了中國山水畫的構圖法來構思寫景，并不拘泥于描繪某一具體的形態，而是重在寫出濟南冬天的整體風貌，通過比擬等修辭手法傳達對濟南冬天的獨特感受。這種重在寫意的手法，使得文章語言雅俗共存，形成了老舍獨具特色的語言風格。

二、往“細”里寫：老舍風格化語言的歷程

風格化的文學語言是一個作家獨特的話語系統，用老舍的話說，是作家的“文調”。這種特征性話語系統一旦形成就會成為作家穩定的、最具辨識度的資本。老舍在文學領域占據一席之地的主要資本之一，便是其以北京方言為基礎的、雅俗共存的風格化文學語言[4]。他從口語中提煉出大量純凈、俗白、醇厚的文學語言，并將其恰當地運用在自己的作品中，形成了獨具民族特色、自然典雅的語言風格，推動了中國現代文學語言向大眾化、民族化方向發展。當然，他的這種風格是漸漸形成的。

1.追逐幽默

早期的老舍文章立意是要幽默的。他自述，之所以幽默是因為生活的窮苦讓他好罵世，而在母親影響下形成的剛強性格讓他容易以個人的感情和主張去評判別人，而義氣又讓他對別人一直抱有同情心。因此，他總是“要笑罵，而又不趕盡殺絕”。

除此之外，老舍的幽默風格與他是滿族人密切相關。老舍的家族在清朝時期屬于正紅旗，這一身份讓他在清末民初這一歷史時期能夠深刻洞察到當時滿族人的特殊心理和生活狀態。正如他在《正紅旗下》所說，清末滿族人創造了一種特別的生活方式：“有錢的真講究，沒錢的窮講究。”他們或許不會作八股文，但卻可能會唱戲、遛鳥、寫鼓詞、斗蛐蛐兒，常常將正經事兒雜在閑話、笑話里說。在這種環境下，幽默成為老舍落筆時的一種自然。

在創作《老張的哲學》和《趙子曰》時，老舍將“文言與白話夾裹在一處”，希望以此達到幽默的效果，“文字不一致多少能幫助一些矛盾氣，好使人發笑”[1]。此時，老舍致力于構建幽默風格，而文白夾雜是他采用的手段之一。當然，老舍早期對幽默采取的是一種大膽無拘的態度，這種不加節制的“逗人發笑”在藝術上并不成熟。后來，老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回顧自己的創作時說：“一個局面或事實可笑，自然而然在描寫的時候便順手加上了招笑的文字，以助成那夸張的陳述。適可而止，好不容易。”以至于他初期的作品常常“信口開河，抓住一點，死不放手，夸大了還要夸大，而且津津自喜，以為自己的筆下跳脫暢肆。討厭？當然的”。

2.學會控制

而到了《二馬》時期，他開始注意到要“往‘細’里寫”。《二馬》是老舍風格化語言實踐的開端，在文白之爭、“大眾語”討論等背景下，老舍開始注意對白話的使用。“《二馬》的細膩處是在《老張的哲學》與《趙子曰》里找不到的，……人的思想不必一定隨著年紀而往穩健里走，可是文字的風格差不多是‘晚節漸與詩律細’的。讀與作的經驗增多，形式之美自然在心中添了分量。”[1]這種求細的創作態度一方面體現在作品結構的設計中，《二馬》采用了倒敘的結構，幫助他對小說進行了全盤的設計；另一方面，體現在語言的改變上。從《二馬》開始，老舍決定改變文言夾雜的做法，用“頂俗淺的字另想主意”，將“白話的香味真正燒出來”。這種嘗試在《二馬》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濟南的冬天》寫于《二馬》之后，其中所體現的“細膩”與“形式之美”更為成熟。從這個時期開始，老舍發現了白話的藝術之美，并在此方面不斷做出嘗試。

《離婚》《月牙兒》及《駱駝祥子》是老舍自覺以北平口語為主干的風格化語言實踐的成功之作。《離婚》中，老舍已經能將滑稽與幽默進行區分，此時，幽默就表現為一種機智。而《月牙兒》中，老舍逐漸將“俗”朝著鄭重的方向發展，表現為一種“雅”，這篇小說是《大明湖》被焚后的重現、提煉之作，因為故事人物都已經寫過一遍，老舍在寫《月牙兒》時花費了更多的精力打磨文字，將語言進行了詩化，向“雅”攀升。例如，文中在表現女孩被騙失身的場景時是如此寫的：

他的笑唇在我的臉上，從他的頭發上我看著那也在微笑的月牙。春風像醉了，吹破了春云，露出月牙與一兩對兒春星。河岸上的柳枝輕擺，青蛙唱著戀歌，嫩蒲的香味散在春晚的暖氣里。

《駱駝祥子》更是老舍經過精心準備與構思的作品，他拋開了幽默的寫作風格，寫得細致而樸實，堪稱老舍的集大成之作。這部作品是老舍成為職業作家后的首部小說，歷經長時間的準備，小說的情節、主題以及人物等均被打磨完善，人物語言不僅力求貼近祥子人力車夫的身份，同時又不落“俗”套，極具畫面感的修辭和極具節奏感的句子律動，都讓小說中語言有了“雅”致之美。

總而言之，老舍的語言藝術經歷了一個從追求幽默到求細的過程。追求幽默階段，他的勇氣使他敢于大膽使用白話，而當意識到需要追求細致時，他學會了控制、錘煉，語言文字逐漸顯露出莊重與典雅的特質，讓人讀后余味悠長。

三、雅俗共存風格的形成

在老舍看來，一個作家的成長過程應當始于閱讀和生活。他從廣泛閱讀和體驗生活中汲取養分，從模仿大家作品逐步走向獨立創作，隨后形成個人獨特的風格，最終“用自己的風格去發揚民族風格”。可以看出，老舍是一位學習、創造能力極強的作家，他重視模仿與創作，他的第一部小說《老張的哲學》便是在外國小說的影響下誕生的。

學習、選擇、模仿、創造，這是老舍成長歷程的一條清晰路徑。經典文化與市民生活、小說與散文等文體相互滋養，共同孕育了他雅俗共存的語言風格。

1.古典與時代交融

老舍語言雅俗之趣源自中國傳統文學及社會生活的融合。在老舍看來，自五四運動以來，中國的語言文字走向了一條全新的道路，為求精密而逐漸歐化，但隨之而來的是“水土不服”導致的語言生硬艱澀。因此，他提倡建立“本色文藝”，即要從民間語言與文學遺產中提煉出自己的語言，將“新舊雅俗熔為一爐”，當然，這絕不意味著排外或返古。

在崇尚西化的年代，老舍十分重視中國古典文化的學習。在語言方面，他汲取了古典文學簡練、韻律等精華，并創造性地運用于自己的寫作之中。

老舍十分注意文字間的律動。他認為，廣義上的律動是指“宇宙間一切有規則的激動，那就是說有一定的時間的間隔，都是律動”。例如，波紋的遞進、蟲鳴的唧唧。而從文學角度來看，律動則是指“文字間時間的流轉，好像音樂似的，有一定的抑揚頓挫”[5]。就如詩詞因文字的平仄而有了如音樂般的節奏。因此，老舍在創作過程中非常注重語言的律動，他強調創作應“出著聲兒寫，寫完還要朗讀許多遍”，在朗讀的過程中斟酌字詞，以求語言的音樂之美。《濟南的冬天》中的兒化音、長短句的交錯等，都使得文字間的律動自然流暢，正是這一理念的體現。《駱駝祥子》中，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例如他描繪風時寫道，風“吹彎了路旁的樹木，撕碎了店戶的布幌，揭凈了墻上的報單，遮昏了太陽”。在整齊的句式中刻畫風的形態后，又連用四個間斷有力的動詞繼續描寫，“唱著，叫著，吼著， 回蕩著”，風在此時似乎有了力量，句式也更加富有節奏和律動。

深入生活的思想是老舍在古典文藝的學習中確立的。在研讀古典文藝時，他學會了“深入生活，洞察世態，熱愛人民，熱愛祖國，大膽揭發丑惡，熱情歌頌光明”。這種思想一方面體現在其作品的現實主義主題上；另一方面，從語言角度來看，則體現在老舍對白話的運用上。老舍多次強調作家要深入生活，這不僅關乎作品的選材、主題以及寫作技巧等，作品的語言也來源于生活。首先，這體現在老舍對白話的提煉上，他的作品尤其是小說中大量使用方言和口語，造就了獨特的民族化特色。《駱駝祥子》問世時，葉圣陶先生就曾在《北平的洋車夫》一文中對其純粹的口語語言美給予了肯定。其次，這體現在作品中人物的語言上，老舍認為小說人物的語言或雅或俗應取決于生活，例如，“適可而止”更適合出自教授之口，“該得就得”則更符合三輪車夫的身份。換句話說，人物的語言應符合其形象特征，而這種特征應是作家深入百姓生活后觀察所得。《駱駝祥子》中的虎妞熱心干練、豪爽耿直，她關心祥子時并非溫柔細語，而是直言不諱地說：“祥子，你讓狼叼了去，還是上非洲挖金礦去了？”

老舍語言的精妙之處在于他既能從百姓生活中取材，又能汲取古典文學語言的精髓進行遣詞造句，從而創作出既典雅清麗又通俗易懂的作品，最終呈現給廣大讀者。

2.文體互通的實踐

老舍雅俗共存語言風格的形成，還得益于他對文體互通的實踐。所謂文體互通，指在創作某一文體時靈活運用另一文體的寫作技法，以幫助作者創作出優秀的作品。

老舍曾以“創造”和“構成”來區分詩與“散文”。當然，老舍所指的“散文”與當今的“散文”概念不同，此處的“散文”是相對于“詩歌”而言的。詩歌是“創造”的，而“散文”則是構成的。在此標準外，他也分析了詩與“散文”的律動特點，指出文字間“一定而再現的律動”是詩與“散文”一個重要區別。就律動而言，詩歌作為韻文，擁有重復的節拍，而“散文”相對而言律動不那么明顯。但老舍也強調，“散文”同樣擁有自己獨特的節奏和韻律。

對詩與“散文”律動的關注，促使老舍強調不同文體間語言技巧的相互借鑒與練習。他曾告誡青年作家，各種體裁的練習都是有益的，“詩的語言比散文的更精練，更有創造性。那么，練習寫詩必能有利于寫散文。戲劇需要最精密的結構和精彩的對話；那么，練習編劇必有利于寫小說”[5]。也就是說，老舍認為寫詩有助于“散文”創作水平的提高，因為舊體詩有助于深入了解民族語言，錘煉推敲作品中的文字。但同時，他也指出詩歌創作更艱難，建議在練習時應先寫好“散文”，再嘗試寫詩。至于“散文”的寫作，從文體角度來看，可以先從日記寫起；從內容角度來看，則可以從編寫故事開始。故事里有人有景，通過在故事中運用恰當的字詞傳情達意、描繪景致，而后才能更進一步，以最為精煉的文字，一語道出深情佳景。此外，老舍還認為寫戲劇有利于小說創作，因為話劇需要以對話展現人物性格，這就要求每句話都精煉且有的放矢，這有助于錘煉小說的語言。

總而言之，在老舍看來，文字表現技巧“不光要從一方面來練習，要多方面練習”。我們從老舍的作品中也可以看出各種藝術形式的使用，例如在《龍須溝》劇終時，他巧妙地插入了一段“數來寶”：

給諸位，道大喜，人民政府了不起！了不起，修臭溝，上手兒先給咱們窮人修……

這樣的創作實踐使老舍在追求白話表達的同時，并沒有忘記中國經典文學中的精髓，其語言既自然又典雅。老舍是一位有著極強包容性及創造性的作家，他博采眾長，經過提煉與融合，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雅俗共存之風格。

參考文獻

[1] 老舍.老舍全集：第十六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2] 張煒煒.內容的“殘缺”與文學經典化生成——以老舍作品《濟南的冬天》為例[J].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1）.

[3] 趙偉.天然去雕飾——論《濟南的冬天》語言藝術[J].語文建設，2018（27）.

[4] 徐仲佳.煉成與消隱：老舍風格化文學語言[J].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6）.

[5] 老舍.老舍全集：第十七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責任編輯" 余" "柳）

作者簡介：王鹽歡，重慶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學科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