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華粟特人石質葬具商旅圖及其影響

摘要：粟特人作為古代絲綢之路上重要的商業民族，以其卓越的經商才能及所在地理位置的優勢，在中國開展了廣泛的商貿活動。他們的活動體現在方方面面，比如在大量的古代文書中有相關記載，出土的石棺床上也體現他們經商的過程。隨著入華粟特人墓葬的發現，使我們對古代粟特人經商情況有深入的了解。文章通過對石棺床圖像的解讀，探索粟特人在絲綢之路上的活動以及他們對中國的影響。

關鍵詞：絲綢之路；入華粟特人；經商活動；影響

粟特人在索格底亞那建立多個城邦國家，位于古代陸地絲綢之路的交通核心地帶，位置上占有優勢，因此，大量的粟特人沿著絲綢之路遷入中國的中原地區。他們擅長經商，是絲綢之路上數量最多、販運貨物種類最豐富的群體。來華定居后，粟特人也逐漸入鄉隨俗，有的取漢名，有的和中原人通婚，甚至在去世后也不再采用天葬加納骨甕的墓葬方式，而是模仿中原地區的土葬，建立墓室并使用精美的石槨。由于粟特民族曾被波斯等帝國統治，使得粟特地區出現多種宗教，比如瑣羅亞斯德教（也稱祆教）、摩尼教、佛教等，但主要還是以瑣羅亞斯德教為主。粟特人主要以商品經濟為生，是古代中西方之間貨物轉運的主體。

目前關于入華粟特人經商的相關文獻較為有限，學界對其缺乏系統的考述。筆者通過平臺搜索、發掘簡報和文獻資料，對入華粟特人的貿易活動進行梳理，探究他們入華后給中原地區帶來的影響。

一、粟特人在絲綢之路上的活動

粟特人所處的地理位置具有特殊性，位于中西交通的關鍵地帶，地理位置的優越使粟特人擁有更多的商業機會。他們生活在綠洲，但綠洲外圍是沙漠，粟特人不得不開拓更大的、新的經商空間。借助交通地理位置的優勢，粟特商人成為絲綢之路上最重要的轉運商之一。為此，粟特貴族階層積極投資并組織龐大的商隊，這不僅體現他們對商業貿易的高度重視，也彰顯出粟特人勇于開拓市場、追求經濟發展的雄心壯志。之后，撒馬爾罕與中國的河西走廊建立緊密的聯系通道，借助這一走廊，粟特人順利進入中國，開展廣泛的交流與貿易活動。隨著商貿活動的日益頻繁，逐漸演化成商貿物資的集散中心，吸引大量粟特人在此定居，形成了獨特的粟特人聚落。在考古發掘中，生動的粟特商人形象在多處墓葬壁畫及石棺床上得以展現，如山東益都出土的石棺床上刻有商旅駝運與交易商談的圖像，細膩刻畫了粟特商人的日常活動。此外，在MIHO美術館館藏的石棺床上同樣鐫刻著繁榮的商貿場景，進一步印證了粟特商人在古代絲綢之路上的重要作用。這些墓葬中發現的描繪商隊圖像的珍貴資料，為我們直觀提供了關于粟特人入華活動情況的重要視覺證據。

1.史君墓石屏風《商隊行進圖》

這件屏風為人們呈現了一幅生動的畫面——商隊露營與貿易的場景。屏風上方，一頂帳篷尤為醒目，簾幕輕垂，還繪有兩只小鳥，增添了幾分生動與趣味。在帳篷內，一位男子盤腿而坐，頭上戴著寶冠，穿著翻領窄袖長袍，腳上穿著長靴，這類著裝是他們典型的搭配。在畫面右側，一張橢圓形的毯子被精心鋪設，其上跪著一位老者，他頭戴氈帽，同樣身著翻領窄袖長袍，且在他的腰間別著一把刀，顯得威嚴又不失風度。老者右手持杯，左手微微前屈，與對面坐著的男子相對而飲。兩人神情專注，沉浸在飲酒的樂趣中。而帳篷的兩側，三位侍者靜靜站立，為這場宴會增添了幾分莊重。在帳篷的下方是四位男子率領的商隊，商隊中間有兩位男子正在交談。這不僅生動再現了粟特商人的日常生活與貿易場景，也為我們提供了研究其入華情況的寶貴圖像資料。

2.西安北周安伽墓石棺床第5幅《野宴商旅圖》

這幅圖像巧妙地分為上下兩部分，上半幅展現了一個生動的野宴場景，而下半幅則重點聚焦商旅生活。畫面中，只見三個人物位于畫面中部，各自裝束鮮明：左側人物身著橘紅色長袍，雙手緊握瓶子，目光向右；中間者一襲緊身褐色長袍，其間點綴紅色裝飾，右肩掛著一個白色布袋，顯得干練而沉穩；右側人物紅衣黑袖，與左右兩人形成和諧的畫面。兩頭背負著黑色口袋緩緩前行的毛驢在他們的下方，而一旁樹下，兩只羊悠然自得地臥著。整個畫面充滿了商旅的寧靜與和諧（圖1）。

3.MIHO美術館館藏《商隊休息圖》

這幅《商隊休息圖》分為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分聚焦于一個穹窿頂帳篷內，兩位突厥人坐在其中，長發披肩，展現出濃郁的異域風情。右側那位突厥人身形魁梧、氣度不凡，或可視為部落首領。在他旁邊站著、手捧盤子的人，正恭敬地遞送食物，其身份可能是侍從。下半部分則是一幅《狩獵圖》，兩位獵人全神貫注地追捕奔跑著的動物，他們的動作敏捷而有力，展現了古代游牧民族狩獵時的緊張與刺激。這幅《狩獵圖》與上半部分的《商隊休息圖》相互呼應，共同描繪了一幅古代商隊途中的生動畫面。

4.天水石棺床屏風編號為7的屏風畫像《胡商出行圖》

這幅畫像以郊外山林為背景，路邊以拱橋、涼亭作陪襯，四匹馬前后錯落，在爭著過橋。前面的一匹馬上坐著一個人，穿著圓領緊袖長袍。在他后面的馬上也坐著一個身穿同樣服飾的人，高鼻深目，正在回頭向后邊騎馬的人作拱讓姿勢。后面的兩匹馬只露出馬頭和前蹄。

通過列舉關于粟特人石棺床上的《商旅圖》后發現，大部分圖像由兩部分構成，且常與《狩獵圖》同時出現，這說明狩獵也是經商過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使商人保持勇敢的精神。

二、粟特商人在絲綢之路上的貿易活動

中亞商人以卓越的經商才能聞名于世，足跡遍布全球各地，成為絲綢之路國際貿易的主導力量，掌控著東西方重要的經濟命脈。而且，他們在絲綢之路上形成了很多聚落，并逐漸成為貿易中轉站，為粟特商人提供便利。

粟特商人交易的物品主要是利潤高、體積小且便于運輸的物品，這是他們獲利的關鍵，主要是因為他們長途貿易困難大，所以選擇便于攜帶的物品進行交易。隨著一些西方商品傳入中國，中國商品也傳入西方。對于入華粟特人而言，從中國采購商品，尤其是中國的絲綢，是他們進行貿易活動的主要目的。鑒于長途跋涉的艱辛，中國絲綢貿易又恰好符合他們的預期目標，因此，中國絲綢成為他們競相販運的對象。擅長經商的粟特人是非常善于把握機會的。

在商隊中，騎馬者可能是首領，也可能是護衛，因為馬的速度快，適合在前面探路，開展偵察任務。這類《商旅圖》在入華粟特人石質葬具上也有體現。

其一，史君墓《商隊行進圖》中，在隊伍前端，騎馬者身份顯赫，應為護衛之職。而于商隊中心，一人手持望遠鏡，目光深邃，顯然是商隊首領，引領眾人前行。他可以在馬上利用望遠鏡觀察前方是否有危險。

其二，MIHO美術館的石棺床上，商人趕著駱駝正在前行。在畫面下方有三位披著頭發的突厥人騎著馬，有一人正揮舞著鞭子，另外兩人走在駱駝的旁邊。其中，一個人牽著駱駝，走在后面的應該是駝隊的護衛人員。

其三，山東益都石棺床也有兩幅正在行進中的《商隊圖》。首圖之中，上半部繪有雙鳥翱翔，下半部則是一位深目高鼻的商人，正牽著負重的駱駝，旁邊還有一匹馬相隨，這幅圖深刻反映了他們商旅路途的艱辛與挑戰。次圖是商談場景，在畫面中央，一位身著漢服的人士安然地坐在凳上，手持盞，而另一旁則站著一位高鼻、身穿后翻領長袍、袍上飾有聯珠紋的異族人士。二者間的交流與互動，為商旅增添了生動與趣味。

三、宗教文化與習俗

古代宗教的傳播路徑和當時的商業路線有重疊的現象，換而言之，宗教的傳播離不開商人的貢獻。祆教是絲綢之路往來的主要宗教，也有人把絲綢之路稱作“宗教之路”。漢代之后，除了佛教和道教的盛行，祆教的傳入也使得中國的宗教進一步多元化。粟特商人的信仰多元化，不僅信仰祆教，還信仰摩尼教和景教。祆教在中亞的進一步傳播，并在中國的長安得到很好的發展，主要得益于統治階級的扶持。祆教是粟特地區最流行的宗教，高僧進入中原地區傳播宗教，也與粟特商人的商業活動有著密切的關系。祆教和其他宗教一樣，在傳播過程中因傳播范圍廣泛，從而發生變化，在信仰祆教的基礎上，也將本民族的生活習俗融入。另外，入華粟特人采用本土與中原相結合的葬俗，在中原石質葬具基礎上，在石床上表現的畫像內容也與他們的宗教有關。如瑣羅亞斯德教認為人的呼吸會造成污染，所以在祭司當值甚至平時信徒們祈禱時都必須戴口罩，避免觸及圣火。而在飲食方面，粟特人多喜好飲酒，在入華粟特人石棺床上也多有表現飲酒的圖像。

1.MIHO美術館館藏石棺床

MIHO美術館館藏石棺床屏風圖像是以《夫婦并坐宴飲圖》為中心展開的，畫面中男主手托著酒杯盤腿坐在榻上，其妻坐在他的右手邊，在他們中間擺放著食物，身后各有一位侍從。夫婦坐在帳篷中對飲，正在欣賞帳篷前跳舞的場景。跳舞的是一位身穿窄袖袍的男子，在舞者的兩側是為他演奏樂曲的人們（圖2）。

2.天水石屏風編號為6的圖像

這幅圖像以一對夫婦宴飲為主要內容。在榻的中間放置一個較低的臺，上面盛放食物。在床榻的中部有一位盤腿而坐的男人，在床邊有一位女子，應該是一對夫婦，兩人正在捧杯對飲。而畫面另外一位女子提著酒壺站在床邊，應為侍女。

3.太原虞弘墓畫像石石槨正中部的圖像

在這幅圖像中，平臺有夫婦二人對坐飲酒。

4.史君墓、康業墓等出土的《宴飲圖》

這些《宴飲圖》表現日常生活中的多種場景，體現粟特人是追求享樂的，在死后也要把生前的生活品質帶到墓室中。

四、入華粟特人對中原地區的影響

粟特人入華后，對中原地區產生了深遠而全面的影響。粟特人入華促進了貿易的發展，他們原本生活在古代中亞地區，以“善商賈”著稱，也是古代陸地絲綢之路貿易的重要承擔者。在經濟領域，他們進入中原后，不僅帶來金銀、香料、藥材等，也把中國的絲綢運往西方，促進了中西方的商貿活動。伴隨著粟特人的大量移民定居，他們逐漸在商貿領域上占據重要地位，成為連接中西貿易的紐帶。傳入的稀奇物種，也極大豐富了中原地區人們的物質生活。在政治領域，粟特人進入中原后，他們不僅活躍在商業領域，還積極地參與中原王朝的政治活動。在北朝時期，粟特人大量遷徙后擔任宗教、軍事等領域的職務，這不僅提升了其自身的政治地位，也促進了不同民族間的交流與融合。在文化方面，粟特人信仰祆教，隨著粟特人的長期定居，宗教信仰也傳入中原地區，并進行傳播與發展，使得中原地區宗教呈現多元化面貌。這不僅代表不同文化和傳統的交匯，更體現當時人們思想的多樣性和包容性。

五、結語

通過對古代絲綢之路上入華粟特人的經商活動以及他們對中原地區的影響進行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粟特人在歷史長河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他們克服種種困難，往來于中西方，不僅推動了絲綢之路的貿易往來，更是為東西方文化交流提供平臺，實現了資源的優化配置和經濟的互補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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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姚淑芳（2000—），女，漢族，山西晉中人。西北大學藝術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美術學專業， 研究方向：美術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