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歌可泣的“冰城之歌”

最近國內的音樂劇創作很“火”，各地的新作品層出不窮，很有燎原般的“井噴”之勢。然而有關抗戰題材的作品卻極少出現，這是一個不小的遺憾。就在近日，有一部此類題材的原創音樂劇毅然佇立于舞臺之上，它就是由哈爾濱歌劇院所創演的原創音樂劇《永遠的旋律》。

說到哈爾濱歌劇院，年長的樂迷們都應該知曉，它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早成立的、具有雄厚實力和水平的全國“四大歌劇院”之一。多年來，哈爾濱歌劇院一直活躍在我國歌劇及音樂劇舞臺上，曾經創演過眾多民族歌劇及通俗音樂劇，在廣大觀眾中留有響亮的名聲。

今年，這家院團再次掀起了藝術之火，在以于德江院長為首的院領導班子的號召下，通過一段時間的創作與排練，終于完成了《永遠的旋律》這部表現東北抗戰題材的音樂劇。9月28日至30日，該劇在哈爾濱青年宮劇場舉行了三場首演，演出吸引了大量當地觀眾前往觀看，我本人受邀親赴哈爾濱觀看了28日的演出，并參加了29 日上午于該院舉行的專家研討會。

《永遠的旋律》的劇情來源于一個真實的歷史故事，它記錄了當年哈爾濱口琴社策劃刺殺日寇的一段經歷。音樂劇塑造了侯少華、袁亞軍、姜春農、蘇紅、陳淑娟等革命志士，鞭撻了叛徒漢奸唐嘉陵、劉大齊、李四，痛擊了以小林一夫為首的日寇侵略者，為英雄的正義和民族的大義，書寫了一部鮮活生動的壯麗詩篇。

該劇出品人：于德江，編?。豪钶x、高長順，作曲：祁勃力，導演：張永慶；其余主創有，舞美設計/視覺總監：溫天昊，燈光設計：雷青山，服裝/人物造型：孫璇，視頻設計：包涌泉。

《永遠的旋律》（以下簡稱“永劇”）這部戲，是根據歷史事實創編的，編劇在這里，通過東北人民反滿抗日的英雄事跡，以哈爾濱口琴社刺殺日寇的壯舉為契機，編撰了一個英勇、感人、壯烈的劇本，并通過情節與戲劇的展現，塑造了英雄，鞭撻了敵人，歌頌了人民，并在民族大義上占領了正義的制高點。

我觀“永劇”后，首先感覺它的題材好。這部劇繼承了哈爾濱歌劇院創作抗戰題材作品的傳統，它以革命先烈的英雄壯舉為實例和榜樣，歌頌了一種大義凜然的無畏精神，在廣大觀眾面前樹立了具有正義價值的時代正能量。

“永劇”的情節帶有錯綜性，這里面既有英勇不屈、舍身赴死的民族大丈夫，亦有貪生怕死、可恥下賤的叛徒；既有為革命赴湯蹈火的前輩英雄，亦有嗜血成性的日寇畜孽。而通過這些角色所編織構成的戲劇發展脈絡，則以一種經過藝術再造而重現的歷史畫面，在人們面前營造出了一種可歌可泣的偉大精神。

“永劇”的情節除與日寇、叛徒的斗爭線外，還有朋友同志之間的友情線及幾條突出的愛情線（蘇紅與侯少華、陳淑娟與袁亞軍、筱鳳仙與李四），這些愛情線伴隨著斗爭的主線此起彼伏，合理地烘托了劇情，并在關鍵地方起到了加強人性、細化情感的作用。

“永劇”的戲劇結構強調了“多點開花”，輔線襯托的手法，將幾個主要人物與重點情節進行了“切割”、銜接及再整合，從而為全劇增加了戲劇載荷與人物調和空間，并為最終呈現音樂劇的主旨提供了拓展機會。

“永劇”是一部真正的音樂劇，它的音樂具有“標準化”的模式，全劇的唱段基本上都是音樂劇唱法（流行唱法），節奏的主體韻律則是搖滾風格，如此一來，便為一個歷史情節披上了現代的“表現外衣”，這樣做的好處是很能吸引年輕人，而對于大眾來說，它有著一種感官接受上的先天優勢。對于這一點而言，年輕的作曲家祁勃力是很有能力的。

張永慶是一位哈爾濱籍的導演，近年來十分熱心于執導音樂劇。面對“永劇”，張導采用了多面集合、少面集中的做法，以幾乎全部的音樂劇表現手段來展現劇情，并以突出的音樂舞蹈手段來強化重點，繼而在人物塑造和戲劇主旨的展現上收到了實效。

人們看到，劇中侯少華、袁亞軍、蘇紅、陳淑娟幾個人物都有重點戲，而他們也是劇中斗爭線與愛情線的主要承載者。張導在對幾位角色進行塑造時，能夠以思想作為動力，以性格作為依據，較為準確地把控角色定位，使其在劇中盡量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此外，張導還對劇中的反面人物進行了性格刻畫和心理描寫（如叛徒唐嘉陵、李四和日寇小林一夫），使他們在劇中的表現顯得更加充分，避免了以往臉譜化、概念化的弊病，加強了人物的豐富性和戲劇的真實性。

“永劇”的舞美效果比較簡潔，也比較“流暢”，全劇的舞美沒有“重裝備”，其中寫實與寫意的結合時隱時現，它們伴隨著富有想象力的多媒體效果，為整部音樂劇的進行，起到了情節襯托與情景深化的作用。

“永劇”的舞蹈語言采用得比較大膽，這里除普通的群舞外，還有一些個性舞蹈（例如幾個“魔女”圍著小林一夫的舞蹈）很有特點。這些舞蹈并不是一般的伴舞，而是以舞蹈肢體動作來講述和表現思想及情節，從而達到音樂與話劇手段之外的異樣聯想效果。

此次演出，哈爾濱歌劇院的現有年輕演員幾乎都發揮了作用，演出除五位外請主演（飾演侯少華、袁亞軍、蘇紅、陳淑娟、小林一夫的A組演員）外，其余角色均為本院演員。人們看到，在劇中無論是外請主演還是本院群眾角色（包括舞蹈演員），大家都非常認真敬業，他們在全神貫注、入情入戲方面做得很好，體現出年輕一代的音樂劇工作者認真從業的職業精神。而五位外請主演亦有出彩的表現，其中白靖（飾蘇紅）的演唱，楊毓秀（飾陳淑娟）、李霽芮（飾小林一夫）的表演，路暢（飾侯少華）、李嘉霖（飾袁亞軍）的氣質，都是很有看點的。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飾演叛徒唐嘉陵、李四和偽警長劉大齊的三位本院演員（劉士群、牛震、徐昊），同樣有著不凡的演技和唱功，而飾演筱鳳仙的本院演員劉嘉宇，則更是以恰如其分的氣質飾演了這一角色。

實話實說，“永劇”作為一部標準的現代音樂劇，其主體立意和藝術呈現都是不錯的，它既抓住了政治走向，又貼近了大眾地氣，在政治與藝術的雙贏方面做到了均衡。另外，作為哈爾濱歌劇院這樣一個現狀并不理想的單位，能夠在資金支持并不完善的情況下排出這樣的作品，已經是非常不易的了。

然而，盡管作品得到了大部分群眾和專家的首肯，但作為原創新作，它仍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些缺陷。綜合來看，該劇仍有很大的修正與修改余地。

首先，就編劇而言，作品寫得過于復雜了，人物之間的脈絡關系相對較為混亂（特別是筱鳳仙講述的陳淑娟身世），而情感的糾葛（三段愛情，一段癡情）也顯得過多過散，缺乏典型、集中、畫龍點睛式的體現。再有就是情節的設計過于想當然，缺乏嚴謹的邏輯銜接（如口琴社的刺殺密謀過程、蘇紅、陳淑娟監視叛徒李四等），而在人物塑造上，侯少華打入敵人內部處理得不夠嚴謹，小林一夫的思想波動和自行懺悔沒有必要，袁亞軍只身赴死略顯草率，陳淑娟的殺父行動（其父為李四）略顯不妥。

總之，“永劇”的戲劇構思不夠精練，存在著一些邏輯不夠清晰的地方；再有就是人物塑造的重點，安排得不夠妥當。照理說，音樂劇本應重點塑造侯少華、袁亞軍等抗日志士，而不該過多塑造小林一夫的性格多重性。

再有，音樂劇的音樂寫得過于單一，人物主題欠缺明確性，搖滾風格一貫到底，淡化了民族性和地域性的特點。還有一點，全劇應該有一首口琴合奏的《冰城之歌》（主題歌），借以重點“著墨”于口琴社的集體壯舉，遺憾的是作曲家在創作時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我個人認為，中國的音樂劇音樂應該走多樣化的道路，它首先要不拘泥于風格的限制，亦不要硬套歐美及日韓模式。既然講的是中國故事，那么一切中國音樂的風格及創作手法就都可以采用，而不應該擔心離經叛道，在創作中過于疑惑甚至裹足不前。

如今中國音樂劇的音樂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幾乎全是搖滾風格的流行唱法，其中沒有任何民族性和多樣性的元素，而這樣做的后果就是捆住了我們自己的手腳，使我們不得不在歐美音樂劇及日韓音樂劇的音樂風格籠罩下創作，故而很難創作出具有真正中國特色的音樂劇音樂。“永劇”也同樣具有這樣的問題，它并沒有走出模仿的“陰霾”，因此也就難提中國風格的創新了。

“永劇”的舞美設計有看點，有新意，但設計者忽視了在天幕影像上制造哈爾濱的標識（地理建筑等），這樣一來，音樂劇的接地氣創意就有了無法生根落地的感覺，且使人們在觀劇時容易產生地理上的錯位感，這一點希望在今后的修改中能夠得到改變。

至于演出方面，演員們的表演都很認真，然而其中也不乏隨意的現象出現。對此我認為，在加強演員素質培養上要做到兩點，第一是唱功，目前很多演員（除主演）都存在唱功薄弱的問題。具體來說，有音準、節奏及聲音上的缺陷，而在表演上也同樣，個別年輕演員還不熟悉舞臺的站姿和一些基本動作，這需要在今后的演出實踐中不斷地磨煉。再有就是我們的演員臺詞朗誦不夠標準，有的吐字欠清晰，有的語言節奏欠舒緩，而這些話劇方面的基本功在音樂劇的表演中是十分重要的。為此我希望今后再排戲時，可以請一位專業話劇演員做臺詞輔導或語言顧問，這樣就能夠使演員們及時補上必要的一課，從而在實際演出中呈現輕松的狀態與標準的語音。

以上是我對“永劇”存在的缺陷所提出的看法，在此，我真心希望哈爾濱歌劇院的領導及創演人員能夠靜下心來仔細研究，繼而將這部已經樹立起形象的作品修改完善，使它成為一部真正具有政治價值和藝術價值的音樂劇名作。

繼承傳統，開創未來，如今的哈爾濱歌劇院正處在擺脫困境、伺機奮起的階段，他們太希望能夠有一部高質量的激情大戲來振奮精神，繼而為日后的重整旗鼓打下堅實基礎?，F在機遇來了，有著政治與藝術雙重意義的“永劇”從天而降，著實給大家提供了一條奮斗之路，所以我相信，哈爾濱歌劇院的全體藝術家，一定會及時抓住這個難得機會，用盡全力去修改完善，從而使這部新作成為哈爾濱歌劇院抗戰作品中的翹楚之作。

真心希望藝術家們能如愿以償，取得成功，更希望他們以其堅厚的藝術實力，為中國的音樂劇事業添磚加瓦，做出更多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