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社縣方興石棺百戲圖像初探

【摘 要】百戲是古代民間表演藝術的泛稱，尤以雜技為主。本文主要以山西榆社縣北魏方興石棺及山東沂南北寨漢畫像石墓的壁畫百戲圖像作為研究對象，目的是為了辨析在政權更迭不同的背景下百戲文化的繼續沿用與發展引申，從而更好地挖掘百戲文化的價值意義。

【關鍵詞】百戲；價值；文化

【中圖分類號】K242；K871.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8—053—03

一、漢代與北魏百戲文化的建立與聯系

百戲源于生活，其創作主要從原始生產勞動以及一些社會實踐而得到啟發。百戲的雛形可以說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陸續形成，但“百戲”一詞最早出現于漢代的史籍中。《漢文帝篡要》載：“百戲起于秦漢曼衍之戲，技后乃有高絙、吞刀、履火、尋橦等也。”說明百戲是在幻術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其中包括雜技、角抵、幻術、游戲等表演形式，是對漢族民間各種技藝的稱呼，尤以雜技為主。據相關史料記載，秦時的“角抵戲”與漢時的“百戲”存在著較大差異，漢代百戲不僅是對前代各種藝術形式高度的集中歸納，而且有了新的發展。

在軍隊中，也有百戲的存在，周祖謨校釋中說：史記李斯傳“二世作觳抵優俳之觀”，集解引應劭曰：“戰國之時，稍增講武之禮，以為戲樂。秦更名角抵。角，角材也。抵，相抵觸也。”漢書武帝紀：武帝“作角觝戲”，集注引文穎曰：“名此樂為角觝者，兩兩相當，角力，角技藝射御，故名角觝。”案張衡西京賦云：“臨迥望之廣場，程角觝之妙戲。烏獲扛鼎，都慮尋撞，沖狹燕濯，胸突铦鋒。”即角力之戲也，角觝，各本均作“觝角”惟大典作“角觝”，與漢書合。今據正。“觝”史記作“抵”，宇通。以上所述表明，百戲的種類豐富，涵蓋了烏獲扛鼎、都慮尋撞、沖狹燕濯、胸突铦鋒等演出形式。它主要應用于節日以及軍隊中，供軍人娛樂、放松身心所用。百戲能夠受到統治者青睞是有一定原因的。其一，這一形式無語言障礙，老少皆宜，受到當時社會階層的喜愛與贊賞；其二，展示本國優秀文化，促進文化間的相互理解和尊重。另一方面講，在一個封建集權的時代，如果離開政權的基礎，便無法再談論其他了。

漢代是以中原人為主導的政權，成為了中國大一統王朝的第一個治世。在歷史的演進中，秦始皇摒棄了封建制，采納郡縣制，建立中央集權制。漢代在戰國及秦朝中央集權的雛形上，進一步鞏固并完善了這一制度。在外交方面，兩次派張騫出使西域，開辟了絲綢之路，進而促進中外文化交流。值得一提的是漢武帝時期奠定了漢地的基本范圍，是漢朝走向強盛的重要時期。

由于社會的發展和人民文化生活的需求，漢代百戲藝術相應得到發展。雜技演出并不僅限于宮廷，在民間也較為常見。為了適應在政治、外交上的需要和娛樂需要，西域及埃及等精于雜技的人也經常被請到中原參加大規模的活動，使其推陳出新，充分展現出漢代對雜技藝術的重視與愛戴。特別是在山東沂南縣北寨村出土的東漢墓外壁畫像中出現的樂舞百戲圖像，這一圖像描繪著古代雜技的精彩表演，大概展現了當時民間雜技團的演出情況。

北魏是以鮮卑族拓跋氏為主導的政權。鮮卑族，作為一個游牧民族，開放和包容的文化態度促使北魏成為漢文化、鮮卑文化以及其他外來文化交匯融合的熔爐。這些文化相互補充，相互補充，共同塑造了北魏獨樹一幟的多元化文化特色。鮮卑族的游牧生活方式，其勇武、直率的性格，深深影響著北魏。特別是北魏統治者為了證明政權的合法性，贏得北方各民族的支持，全面進行正統化建設，在這一過程中，喪葬習俗逐漸顯現出與鮮卑傳統不同的特征，這是在融合中原漢族文化并形成正統論進程中不可避免的結果。總的來說，拓跋族在南遷過程中經歷了從部落到酋邦，再到國家的發展轉變。在孝文帝改革之前，北魏的社會結構正從帶有顯著家族特征的不成熟的奴隸制逐步向封建制過渡。之后，孝文帝對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面進行了深刻的變革，此次改革卓有成效，意義深遠，實現了從以游牧為主的經濟形態向以農耕為主的經濟形態的轉型，并且從以氏族酋長制為特征的政治體制轉變為具有封建特征的社會制度，推動了社會結構和文化的發展。

北魏時期是民族融合的高峰時期，在政權更迭不同的情況下，漢代百戲文化得到了沿用與發展。《魏志·樂志》卷記載：六年冬，詔太樂、總章、鼓吹增修雜伎，造五兵、角觝、麒麟、鳳皇、仙人、長蛇、白象、白虎及諸畏獸、魚龍、辟邪、鹿馬仙車、高絙百尺、長橋、緣橦、跳丸、五案以備百戲。大饗設之于殿庭，如漢晉之舊也。太宗初，又增修之，撰合大曲，更為鐘鼓之節。以上所述得知，北魏百戲文化在漢代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一是藝術形式更加多樣化，增添了魚龍、鹿馬仙車等節目；二是融入地方文化，如鮮卑族的風俗等。此外，還包括一些戲劇元素，體現出與中華文化的融合。

二、兩圖解讀

山東沂南北寨漢畫像石墓于1954年出土。石墓外壁畫像（如圖1）涵蓋了戰爭、出行、宴享、樂舞百戲等多個方面，形象地反映出漢代的社會生活景象與文化風貌，被譽為“漢代歷史畫卷”。張衡《西京賦》中講到：“烏獲扛鼎，都盧尋幢。 沖狹燕濯，胸突話鋒。跳丸劍之揮霍，走索上而相逢。”李尤《平樂觀賦》講到：“戲車高橦，馳騁百馬。連翩九仞，離合上下……吞刃吐火，燕躍鳥。”沂南畫像石上的“庖廚、百戲”圖，與文獻記載完全吻合。①在漢代，百戲文化極為盛行，它不僅包括傳統的角抵、滑稽說唱藝術，還涵蓋了從南洋、西域乃至大秦（羅馬）傳來的跳丸、擲劍、迭案、沖狹、吞刀、吐火、履索、緣幢、幻術等表演形式，凡是節日或者節慶等都會有歌舞百戲的場景出現。一些大型百戲也被稱為“魚龍蔓延”，其場面熱烈、壯觀，受到當時社會階層的喜愛與贊美。

如圖1所示。圖像從左到右可分為五部分：其一，飛劍跳丸圖。它集合了飛劍和弄丸兩種雜技表演，舞者將飛劍和彈丸拋向空中，通常拋擲的數量不少于兩個，拋擲物會交替返回到舞者手中。其二，尋橦圖。“尋橦”可理解為“長竿”尋橦表演，最初的表演者善于爬樹，長竿表演者技藝十分高超，一人在下面頂著長竿，三個人在竿上進行倒懸表演。其三，為雜技節目伴奏的樂隊。圖像中可以看到為雜技節目伴奏的樂器有建鼓、琴、鐘、磬等，伴奏人數達到十五人左右，不同的節目有著不同的音樂，相應有著不同的伴奏樂器。可見當時場面的壯觀以及統治者對百戲藝術的重視。其四，“刀山走索”和“魚龍曼衍”之戲，上邊是走索，右邊有兩人吹簫伴奏；下邊是龍戲、魚戲等。其五，馬車與戲車。車的后面有三人擊小鼓。以上所述可表明，當時漢代的百戲藝術豐富多彩，并加入鐘、鼓等伴奏樂器，氣勢磅礴，與前代相比觀賞性明顯增強，展現著漢代發展的繁榮與興盛。

方興石棺（如圖2）于1976年出土于山西省榆社縣河峪鄉，雕刻精美，是北魏時期的作品，廣泛影響著中國南北葬俗直至今日。方興石棺的左幫板外側中部刻有墓主人生前的出行圖和狩獵圖。在幫板的前半部分，刻畫了一幅生動的雜技表演場景。圖中，一位身穿燈籠褲、腳穿高筒靴的雜技藝人用一根長桿支撐著五名表演者。在桿子下面，有的表演者正在擊打腰鼓，有的在拍打手鼓，還有的踩著高蹺，以及有人正在耍弄著流星球。在鼓樂齊聲的伴奏中，多個流星球在空中飛舞。通過解讀兩圖，可以發現北魏時期繼續沿用了載竿、跳丸、魚龍等漢代已有的百戲節目，鮮卑族像漢代中原人士一樣有了看百戲的習慣，接納漢代文化的同時，展現著北魏文化的魅力。

三、百戲藝術沿用的價值意義

首先，推動百戲發展，承繼文化傳統。百戲文化并沒有在漢代與北魏發展之后得以消失，而是得以流傳。雖然在南北朝時期由于戰亂頻繁等原因發生了“小插曲”，但并未影響隋代雜技的發展。從《宋書》對百戲的批判態度，以及《南齊書》中對百戲表現出的陌生和疏離感，可以推測，在隋朝時期，百戲藝術的豐富是主要繼承了北朝的傳統，其中許多節目內容是由胡人所貢獻的。經過歷朝歷代的發展，唐朝的百戲達到了鼎盛的狀態，它的發展除了對前朝文化的傳承之外，與唐朝自身的繁榮也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到了宋代，雜技節目已增加到40多個。可見，當時的雜技藝術技藝高超，發展興盛。在明清時期，雜技等傳統藝術并未頻繁出現在宮廷之中。具體來說，雜技在當時地位低下，被認為不夠高雅，因此在官方宮廷的記載里，很難尋覓到雜技演出的記錄。僅有的例外是明憲宗時期（公元1465至1488年在位）的“行樂圖”，描繪了雜技表演的場景。但到了新中國成立之后，許多省、市相繼組建了專業的雜技藝術團體，使雜技藝術再次煥發出生機與活力。

其次，藝術價值突出，精神內涵豐富。其一，百戲作為古代娛樂形式之一，被不斷推行沿用，充分證明百戲藝術本身的優勢所在。它無語言障礙，技藝高超，老少皆宜，動作美、造型美、韻律美等的藝術特點，受到人民群眾的喜愛；其二，百戲以其驚險、奇特、高難度的動作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娛樂享受，成為一種重要的娛樂形式；其三，百戲藝術將生命力的涌動、生存的經驗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精神內涵，在高、難、險、奇的形式美中，集中體現了人類精神的多個側面，具有哲學意義。

最后，促進中西文化交流，推動發展進程。在漢代，漢武帝劉徹雄才大略，在他所處的時代，正是封建王朝上升時期。前140年漢武帝劉徹即位后，中國逐漸崛起為世界強國。在這一時期，雜技不僅是一種娛樂形式，還被用作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工具，受到統治者的大力推崇。《漢書·武帝本紀》寫道：（元封）三年春，作角抵戲，三百里內皆觀。唐人顏師古注引文穎曰：蓋雜技樂也。巴俞戲、魚龍曼延之屬也。此次巨大的盛會不僅開創了雜技史上新的一頁，而且將雜技藝術運用于外交領域，極大地促進著雜技藝術的發展與繁榮。北魏是由鮮卑族建立的一個朝代，最初的北魏文化深受鮮卑族的影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吸收外來文化，漢文化的影響日益增強，北魏面臨著文化融合的需求。在此過程中，既有碰撞和沖突，也有融合和創新。它一方面可以借鑒外來雜技藝術，推動百戲的發展與進步，另一方面可以向別國展示本國文化魅力，增進中西友誼。

四、結語

每個歷史時期都有其獨特的社會結構，每個朝代也都展現出了其獨有的發展特征。然而，不同政權朝代的文化發展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都有其一定的發展淵源。鑒于此，不可忽視的是朝代間文化的交融、借鑒與繼承。歷史觀照現實，一切從實際出發，雜技百戲藝術延續至今，發展仍不容小覷，望各位學者多多關注百戲藝術，進一步促進雜技百戲藝術的發展。

注釋：

①佚名.宴飲庖廚 樂舞百戲[EB/OL].[2022—11—30].https：//wenku. baidu.com/view/ad0b994e010207 40be1e650e52ea551810a6c928. html？_wkts_=1705226901392bd Query=%E5%AE%B4%E9%A5%AE%E5% BA%96%E5%8E%A8+%E4%B9%90%E8% 88%9E%E7%99%BE%E6%88%8Fneed WelcomeRe comman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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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柳燕（2000—），女，漢族，山西高平人，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藝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