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尋烏調查的理論基礎、主要內容及時代啟示

【摘要】毛澤東開展尋烏調查以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調查研究方法為理論基礎，也源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認識論精髓的滋養，是社會思潮激蕩與毛澤東個人成長的共同產物。毛澤東運用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方法，針對當地的人口、商業、土地等問題展開了詳細調查，對于深入認識當時的中國農村實情、制定科學的土地政策等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凝練出了豐富的理論成果。在新時代，我們依然要發揚調查研究之風，學好用好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堅持實事求是，推動黨的自我革命向縱深推進。

【關鍵詞】毛澤東|尋烏調查|馬克思主義|調查研究

“調查研究是我們黨的傳家寶，是做好各項工作的基本功。”[1]細致地做好調查研究，深入基層了解民生民情，既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也是解決各項棘手問題的有效方法。毛澤東同志對調查研究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實施方略等都有深入研究。在新時代，我們仍然要學習調查研究，掌握各項社會歷史研究方法，挖掘毛澤東經典著作中蘊含的寶貴革命史資源，以推動我國各領域高質量發展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

一、毛澤東尋烏調查的理論基礎和時代背景

1930年5月，為了了解閩、粵、贛三省的情況，毛澤東對尋烏進行了20多天的仔細調查。他對這一地區的區劃狀況、交通運輸、經濟發展、政治與民主、階層劃分等展開細致的剖析，寫下了包含五章、39節，總計8萬余字的《尋烏調查》。

（一）理論基底：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調查研究方法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在領導工人運動、撰寫著作、批判各種社會現象和社會思潮時，自覺踐行了調查研究的方法論。毛澤東開展調查研究，就學習借鑒了馬克思主義求真務實、服務無產階級的理念。例如，馬克思以《摩澤爾記者的辯護》一文有力回應了官方所報道的“虛假繁榮”；為了摸清工人階級的生活細節，他先后擬定《普遍的勞動統計大綱》《工人調查表》，對工人的勞動場所、工作時間、生活保障、所獲報酬、家庭開銷、家庭條件等情況予以深度揭示。恩格斯觀察到烏培河谷附近的工人處在收入微薄、入不敷出、飽受摧殘的狀態，于是在調查研究基礎上完成政論文章《烏培河谷來信》；1845年，恩格斯經過21個月的實地考察，寫作《英國工人階級狀況》，詳盡地對倫敦、利物浦、曼徹斯特等城市的工人階級的思想、生活、經濟展開了描述。列寧寫作《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的長篇報告，他對國情的細致把握奠定了俄國革命勝利的基礎；《論糧食稅》《論合作社》《調查提綱》等論著也非紙上談兵，都是在充分了解數據、實例和史料之后，進行政策可行性和必要性的綜合研判后才寫作而成的。

（二）文化滋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認識論精髓

毛澤東的尋烏調查方法，還源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知行觀。在思想觀點層面，我國思想家提出了對認識論、對知行關系的思考。儒家文化中，“行”被提高到了更為重要的位置，主張學習和實踐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法家代表人物韓非子認為，“先物行，先理動，之謂前識，前識者，無緣而妄忌度也。”道家學派創始人老子曾說“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從這些論述可以看出，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知”與“行”都是必要的，要注意二者的配合和協調，更要注重“行”，在實際中檢驗“知”的正確性。

在經世實踐方面，我國古人提出了豐富的知行思想，在治國理政實際中廣泛運用了調查研究的方法。《史記》中認為執政者要深入民眾考察政策符合民心的程度，否則偏離民意的政策就會遭到反抗。商鞅認為，在治國理政中要洞悉該地區的人口、軍政、經濟生產、文化傳統等方面。賈思勰所撰《齊民要術》是建立在他對黃河下游各地農業生產的深入調研基礎上寫出的。《徐霞客游記》是徐霞客遍覽祖國各地，對所到之處的物產、水文、地貌、植被等觀察總結形成的。簡言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調查研究思想隨時代而延續，始終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精華，是毛澤東同志深入調查、體恤民情的文化血脈所在。

（三）現實源泉：社會思潮激蕩與毛澤東個人的成長

毛澤東青年時期，正逢中國思想文化領域思考社會現實、獲得迅速覺醒、猛然尋求出路的矛盾交織的時期。新文化運動在熱烈地開展著，彼時毛澤東的思想處于馬克思主義、實驗主義、無政府主義、新村主義、空想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工讀主義等各種新理論并存的混沌狀態。得益于毛澤東年少形成的思考習慣和批判意識，毛澤東對諸多思潮表現出濃厚的學習興趣和探索精神，不斷從中尋找可行的救國理論。

除了社會思潮的影響外，毛澤東個人的成長經歷中充滿了學習、斗爭、調查的元素。青年時期的毛澤東接觸到《盛世危言》《支那瓜分之命運》等憂國憂民、呼吁變革的作品，并先后受到李漱清、黎錦熙、楊昌濟等良師的直接影響，廣泛吸收了王船山、譚嗣同、李大釗、胡適等哲人的觀點。他還與其他進步學生和有志青年密切交流，閱讀“無字之書”，以親身實踐參與過多次農村調研、群眾運動、社會試驗，以檢驗新興理論的可行性。如1919年至1920年代表湖南人民組織和領導群眾開展驅逐張敬堯運動，1920年在上海進行工讀互助團的嘗試等。“關于毛澤東當時的社會政治思想，最主要之點，他自己說得很明白：‘我是確定地反軍閥、反帝國主義的。’他的熱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和堅決的革命精神，可以說是同他追求真理之日同時俱生、與日俱增的。”[2]

二、毛澤東尋烏調查的實施過程和主要內容

1930年5月開展的尋烏調查是毛澤東歷次調查研究中資料保存十分全面、現實意義較為深遠的一次范本式的調查研究。毛澤東在尋烏通過與郭友梅、范大明、趙敬清、劉凡亮等各個階層人士召開座談會，系統考察了當地實情，為當時農村土地政策的制定與修改、科學對待各階級人士提供了實踐基礎。

（一）毛澤東尋烏調查的開展過程

20世紀30年代，受到“左”傾思想的嚴重影響，我們黨內的主觀主義作風和迷信“本本”的教條主義迷惑人心，急需進行理論引領和思想清理。為此，就需要更多了解中國的農村狀況，獨立思考正確有效的策略，擺脫對“蘇聯經驗”的依賴。時任紅四軍前委書記毛澤東科學選擇了調研對象和樣本，由于“尋烏這個縣，介在閩粵贛三省的交界，明了了這個縣的情況，三省交界各縣的情況大概相差不遠”[3]，而且當地民情和人群復雜，有利于獲得更多的研究素材。開展這一調查，也是出于考察民情的動機：“關于中國的富農問題我還沒有全般了解的時候，同時我對于商業狀況是完全的門外漢，因此下大力氣來做這個調查。”[4]在選定調研對象后，毛澤東進行了廣泛、細致的調查。他將該地區的農村和城鎮、農民和工商業者等納入調研范圍，從當時的社會政治制度、交通狀況和貨物運輸、商業發展趨勢、經濟發展和稅收情況、土地分配和階級成分、房屋住宅、文化淵源等數個角度展開研究。

（二）毛澤東尋烏調查的內容聚焦

在尋烏調查中，毛澤東采用了定性和定量相結合、訪談和實地觀察相結合的方法。例如，在尋烏的人口情況和階級成分方面，毛澤東把尋烏人口按照從事行業劃分為八個類別，其中大部分是農民和手工業者。娼妓、游民等失業人群也十分龐大，他們和農民、手工業者共同構成被剝削的階級。在尋烏的商業和交通方面，毛澤東考察了尋烏與門嶺、梅州、安遠、信奉等地區貨物的往來，摸清了貨物的名目、批量、生產、銷售等，商品的價格、銷量、繳稅，以及商家經營的信息和店主的家庭出身、資本狀況等。在尋烏的農民和土地方面，毛澤東把貧農分為四類，即自己可以掌控一部分土地的半自耕農、佃農之中經濟狀況較好的、佃農之中更貧窮的、佃農之中最窮的，并以圖表和數字全景式描繪了人們的生活場景。此外，還有土地分配、山林分配、房屋分配、池塘分配、土地斗爭等情況的記錄。尋烏的土地絕大部分被大地主和中地主所控制，他們缺乏生產的動力，對于勞動和耕田非常消極，基本完全依靠剝削農民為生。農民需要負擔大量的捐稅，其中最主要的是地租，許多人走上“賣妻鬻子”的道路而依然無法擺脫窘境。毛澤東感嘆，舊的社會關系完全就是人剝削人、人吃人的關系。

（三）毛澤東尋烏調查的理論結晶

《調查工作》即《反對本本主義》一文，推動了毛澤東調查研究思想的形成和完善，是尋烏調查的重要理論成果，是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道路的重要理論指導。“本本主義”意味著一切都以書本、原則、理論、權威為準，這不僅會使得馬克思主義理論失去活力而停滯不前，也會錯誤地指導中國革命的發展。在《反對本本主義》中，毛澤東強調了調查研究的重要性，即“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5]。與教條主義相反，調查研究是運用科學的研究方法展開實地調查，分析事物的因果聯系，對獲得的一手資料進行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理論加工，提出相應的解決辦法。這符合馬克思主義認識世界的原理，豐富理論知識必須從實踐中來，從事實中獲取，“離開實際調查就要產生唯心的階級估計和唯心的工作指導，那么，他的結果，不是機會主義，就是盲動主義。”[6]毛澤東批評了“唯書論”“唯共產國際論”，提出認真研讀馬克思主義著作，到群眾中、實際的工作中去，本本主義是違背群眾路線、違背黨的初心的，意味著不再從群眾的智慧和創造中汲取養料，相信書本大于相信群眾。共產黨員必須站穩人民立場，不能空口無憑。

三、毛澤東尋烏調查的當代審思和時代價值

“調查研究是謀事之基、成事之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更沒有決策權。”[7]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繼續用好調查研究這一“傳家寶”，深入學習研究毛澤東調查研究思想，結合新的時代條件，把對調查研究的運用提高到新的境界。

（一）堅持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獨立自主

堅持實事求是，是開展調查研究工作的基本原則和要求，要學好用好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調查研究，是對客觀實際情況的調查了解和分析研究，目的是把事情的真相和全貌調查清楚，把問題的本質和規律把握準確，把解決問題的思路和對策研究透徹。”[8]要在對客觀目標的各個方面進行綜合了解后揭示其本質和發展趨勢，具備發掘問題的意識和解決問題的主動性，認識到真理和謬誤在一定條件下的相互轉化關系，在認清形勢、探明情況后再做決策。

堅持群眾路線，是調查研究工作的源頭和歸宿，就是要從人民的智慧中總結經驗，最終服務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要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參與性，把握好領導—群眾—再領導—再群眾的循環，讓制度為人民服務、受人民監督。

堅持獨立自主，對于正確運用調查研究成果具有巨大幫助。“走自己的路”并不意味著完全擺脫外來理論指導或盲目自大地把自己的主張當作真理，而是以批判吸收、積極揚棄的態度對待外來文化和外國有益成果。開展調查研究，就是為了不走完全依賴“本本”所指向的“老路”，不走盲目施政導致的“彎路”，走出有益于人民群眾革命和建設事業的“通路”。

（二）守初心、擔使命，大興調查研究之風

新時代大興調查研究之風，是傳承黨的優良傳統，發揚歷史主動精神的必然選擇。中國共產黨人的調查研究工作可以說自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開始發端，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逐步形成，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得到深化和發展，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需要繼續發揚光大。黨帶領人民以國情為總綱、以民意為基礎、以黨情為依據展開革命、建設、改革的斗爭，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同步推進。黨對調查研究的重視，提示我們要不斷發揚歷史主動精神，在實踐中更好地運用這一方法。

新時代大興調查研究之風，是破解重大時代課題，應對各類風險挑戰的必然要求。習近平總書記在調查研究方面率先垂范，躬身實踐。為了考察脫貧攻堅的實際情況，他數十次深入貧困地區，對甘肅、河北、安徽等省份的貧困角落展開考察，對當地的農業、商業、住房、醫療、教育等關乎民生的大事做了詳盡的了解。在各級黨組織、駐村干部的共同努力下，我國完成了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為了推進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先后到訪內蒙古、云南、青海等地區考察工作，對生態修復、環境治理、配套制度建設等方面做了針對性部署。這些調查研究實踐，為新時代治國理政指明了正確道路。

（三）凝心聚力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

黨的建設質量和效率關乎國家發展全局，黨的執政能力和黨員政治素養是全面從嚴治黨的基礎。調查研究有助于黨員干部掌握第一手可靠資料，真正解決實際問題。回顧歷史，黨在幼年時期對于馬克思主義與我國的結合方法不夠擅長，曾有過忽視調查研究、囿于思維定式的教訓，直到恢復對國情民情的科學認識和正確把握，注重解放思想，求真務實，勇于創新，黨和國家才回到正確思想軌道。調查研究也有助于黨的自我革命的開展。隨著科技手段的日益進步，人們更愿意通過網絡進行溝通交流，但是想要獲得真實狀況，依然要扎扎實實做調查，與基層群眾緊密聯系，認識到民生問題不是看文件、聽報告、勤開會就能輕輕松松解決的。一些黨員干部開展所謂調查研究，下到基層，實則只聽歌功頌德、正面宣傳，只搞“面子工程”“花上壘花”，這是對發現問題、揭示痛處的畏懼，是對解決問題、真抓實干的懶惰，嚴重危害了黨內生態，而且易于滋生腐敗行為。因此，既然開展調查研究，就要聽實話、看實情，真正做到黨性與人民性的契合，確保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地位不動搖。中國軍轉民

參考文獻

[1]習近平關于“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219-220.

[2]李銳.毛澤東早期革命活動[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9：126.

[3]毛澤東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19.

[4]毛澤東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18.

[5]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11.

[6]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15.

[7]中共中央宣傳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學習綱要[M].北京：學習出版社， 2019：249.

[8]習近平.談談調查研究[N].學習時報，2011-11-21（001）.

（作者簡介：金梭，北方工業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