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怯的人往往不善言辭

舊瓶不裝

歷經多少火烤的苦痛

成器時，有容乃大

裝河流，星辰，孤清

以及無邊夜色

一生都站得端正

傾倒，斜著

泡沫溢滿了整個塵世

歌謠浸透淚水

空瓶，便在角落里

隨意歪著身子

像我，已經厭倦

那么多干凈，期待，矜持

待到舊瓶破碎了

片片，都是尖叫，與警醒

羞怯的人往往不善言辭

暴雨，語速很快

日夜奔騰的河流娓娓道來

而谷粒沉默

黃瓜年輕才清脆可口

灶膛紅臉，或臉紅

炊煙向上裊香

它們欲言又止的樣子

像極了鄉下鄉親……

拐角處

拐角處，適合回頭

多少人在黃昏里悄然走散

多少風景

已了然于心

再往前行，你會

進入到，蒼茫煙雨中……

小螺號

當小螺被掏空的時候

你就開始捧它，吹它。吹響了

低沉遼遠的號聲

潮汐，一浪追一浪

海鷗振翅，云朵飄飛

晨昏里，沙灘一再留白

連腳印也不肯深刻

起錨容易拋錨難

沉船相思真的很重

我鋪開蔚藍色的紙箋

流淚，歌唱，在螺號聲中入定

緩慢的落日

落日，定是緩慢的

它不可能瞬間關上黃昏的柴門

令戀人心生憂郁——

就像漫天閃爍的星辰

每一粒，淚水里都有故事

天空，不只蔚藍

從前，埋頭趕路

一直在賞讀風景，和辨認陷阱

凄風勁吹

自己，也跑成一陣風

苦雨敲打

多少次？淚如雨下

上學上班上墳

清明時節，我才抬頭望天

原來天空不只有蔚藍

誰在重溫一首老歌

《信天游》。唱著唱著

聲音便低了，沉了，消散了

浪花里的河流

一滴水，漾動時光漣漪

兩行淚令陽光心疼

一條河流，先被兩岸左右

后被堤壩梗阻

彎曲，坎坷，伏身向前

拋卻風景般村落

至海都未明了

珍藏的浪花開了幾朵

交出全部鄉愁之后

祈愿自己，胸懷漫天星斗

[作者簡介]陳炳生，詩歌發表于《詩刊》《星星》等刊，并編入多種選本，著有詩集《詩經里的村莊》《鳥鳴鄉村》《挽著愛情行走》《大地春曲》《水微》《比小巷更深》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