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博物館發展新思路

【摘 要】“景區延伸型博物館”是指建立在景區內，與景區文物、遺址或文化主體緊密相聯的一類博物館，是實現“博物館+景區”模式的成功典范。博物館和景區深度結合，一方面可以提升博物館的公共服務水平，另一方面可以擴展景區的文化內涵，實現文化傳播與旅游資源再利用的雙贏。本研究以南京城墻博物館為例，探討在文旅融合背景下，景區延伸型博物館的概念、實踐經驗以及對同類其他博物館的啟示和建議。

【關鍵詞】文旅融合；南京城墻；景區；博物館；創新發展

【中圖分類號】G2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19—003—04

博物館是一個為社會及其發展服務的、向公眾開放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為教育、研究、欣賞的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出人類及人類環境的物質及非物質遺產[1]。在文旅融合背景下，越來越多的觀眾走進博物館汲取文化營養，博物館與人們的生活聯系越來越緊密。2021年，國家文物局又發布了《關于推進博物館改革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實施“博物館+”戰略，推動博物館與教育、旅游、藝術、科技等領域跨界融合。這是繼文旅融合之后，國家對博物館發展提出的更高要求。2023年，全國博物館總量6833家、展陳數量40萬場/次、社教活動38萬場/次、以及游客接待量12.9億人/次，均創歷史新高①。逛展、云游、買文創、打卡熱門博物館受到新一代年輕群體的追捧。“到博物館去”成為社會新風尚。

在文旅融合及“博物館+”戰略雙重形勢下，如何看待博物館與景區關系？博物館與景區深度融合又如何實現？是每一個博物館人需要思考的新課題。

一、景區延伸型博物館概念

按博物館與景區的關系劃分，博物館可分為三類。

一是“二合一”型博物館，即博物館就是景區。該類博物館是最常見的，博物館本身就是提供知識和休閑娛樂功能的景區，比如故宮博物館、陜西歷史博物館、中國國家博物館等。二是“嵌入”型博物館，即位于景區內部但與景區本身不相關的博物館。比如前文提到的開封清明上河園景區內的傳統油燈、人物造像、文房清玩、仿官窯瓷器等不同主題的小微型專題博物館。三是“延伸”型博物館。比如以中國長城博物館為代表的8個長城博物館，均是以萬里長城為主題，全面反映長城歷史、軍事、建筑、文化藝術、古代兵器、戍卒戍邊生活等內容的專題性博物館②。這一類博物館是指設置于景區內，與景區文物、遺址或文化主體緊密相聯，是景區文化內涵的集中展示。

理論上講，所有景區都可以設置博物館，也就是說景區延伸型博物館涵蓋范圍最廣，是實現“博物館+景區”模式的范例。南京城墻博物館屬于第三類。研究和探索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對于整合旅游景區的文物或自然資源，展示其獨特的文化底蘊，以及促進博物館自身發展都有積極意義。

二、景區延伸型博物館特點

景區延伸型博物館與一般博物館相比有以下特點。

（一）提質與增效并重

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具有博物館與景區雙重屬性，景區屬于旅游業，側重于追求經濟增長，具有盈利性；博物館是非盈利機構，以追求社會效益為目標。另外博物館內的文物屬于不可再生資源，在追求景區經濟效益的同時必須遵循文物保護原則。因此，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在管理過程中需要綜合考慮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既要提升博物館的文化品質，也要增加景區的經濟效益。

（二）管理方式多元化

傳統博物館因其非營利性，一般都是公益一類事業單位，按照事業單位模式進行管理和運營。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在深化博物館公共服務功能的同時，也要創造經濟價值。在管理上可以運用市場營銷、品牌創建、理事會制度、策展人制度等多種手段。可見，景區延伸型博物館的管理方式較傳統博物館要靈活多變，根據市場的需求，運用不同的管理手段，調整管理模式，將博物館文化與景區資源深度融合，實現最佳效能。

（三）景區是博物館空間的擴展

傳統博物館展覽局限于博物館空間，展覽方式是單一的敘事型展示，用“實物+圖版”的方式，把文物放置在展柜、展臺、展架等供游客觀賞、閱讀，游客與文物之間幾乎沒有交流。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則將博物館的空間范圍延伸至景區，擴展了博物館的發展空間。在良好的自然景觀和文化氛圍中，利用景區內的文物遺址資源，突破傳統的單一敘事型展覽方式，觀眾在博物館了解文物、遺址的歷史以及背后的故事，再走進景區直面文物、親臨遺址，有助于加深觀眾對博物館文物的深層次了解。

（四）博物館與景區互相促進

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博物館與景區既是獨立的個體，也是密不可分的整體。景區中的文物、遺址以博物館作為載體，運用博物館多元化的陳列展覽手段和展覽形式，給文物或遺址提供一個展示平臺，縱向地揭示景區深厚的文化底蘊；博物館依托景區文物、遺址等獨特資源及自然景觀，深度挖掘其文化內涵，豐富博物館展覽內容，達到優化博物館核心職能、提高博物館社會形象的目標。

三、南京城墻博物館與景區融合發展實踐

南京城墻始建于1366年，設計獨特，氣勢恢宏，結構復雜，保存至今仍約有25.091公里[2]，是已知現存世界上最大、原真性最好的磚石砌筑都城城墻，集中體現出了中國古代勞動人民都城建筑的智慧。1988年1月被列為第三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2年、2016年兩次進入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錄。2014年8月，南京城墻景區全面開放即成為南京市的熱門景區。南京城墻博物館隸屬南京城墻景區于2021建成運營，是全額撥款的公益一類事業單位，位于南京中華門甕城東側，毗鄰秦淮河歷史街區，是國內首座全方位展示城墻深厚文化內涵的專題博物館，也是典型的景區延伸型博物館。2024年被評為國家一級博物館。

自建成運營以來，南京城墻博物館依托南京城墻景區的文物資源優勢，積極探索博物館發展新路徑，從保護文物、建設新館、創新管理方式、整合資源、晚間開放等方面入手，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一）堅持文物至上原則

任何類型的博物館，文物安全都是排在第一位，文物既是博物館的生命也是景區的重要資源。基于此，南京城墻博物館秉承文物至上的原則，對南京城墻重點隱患段落進行修繕加固。據統計，近年來，共實施城墻本體及其附屬設施的保護修繕、應急搶險、結構加固等工程16項，總施工長度達6.5公里，占現存城墻總長度的26%，修繕面積近20萬平方公里。特別是南京城墻前湖段保護展示工程，創新的采購鋼架橋將兩段被暴雨沖垮的城墻豁口連接起來，又充分展示了“城墻肚里”的珍貴歷史信息，得到國家文物局的贊許，將之稱為國內文物保護工程的“創新舉措”。

（二）新館選址與景區遙相呼應

博物館是表達與展現景區文物或遺址內涵的重要載體。一般來講，為保護遺址完整性，減少建設中對遺址可能的破壞和擾動，遺址博物館選址通常要離開遺址本體，選在建設控制區內，但又要考慮參觀流線的連續性，將博物館參觀與遺址現場的參觀流線銜接起來[3]。綜合考慮文物保護、南京城墻分布以及景區游客流量等實際情況，博物館最終選址在中華門城堡旁邊，與南京城墻中華門段景區直線距離50米，便于形成博物館與景區的緊密互動[4]。中華門景區是南京城墻全線唯一一段5A級景區，毗鄰老門東、大報恩寺，三者均是南京熱門景區，年均游客量達百萬。博物館選址于此，與附近夫子廟、老門東、大報恩寺等形成區域旅游聯動，保證了博物館的游客流量。

南京城墻博物館主體造型靈感源于中華門甕城兩側馬道，使得博物館整體造型與中華門段城墻和諧統一。館舍外立面設計成多折坡道的樣式。建筑外立面是大型夾膠夾絲中空玻璃幕墻，通過這種材質，從外部向內，看到的是映射著周圍環境的鏡面外觀；從館內向外，看到的是對面的中華門甕城。無論身處館內館外，處處處于城墻之中。

（三）運用信息化手段提升管理水平

信息化管理是新時期博物館管理的重要方向之一。行政方面，搭建OA辦公平臺、內控管理平臺，在線上完成業務的審批流程。一則實現無紙化辦公，二則減少人為因素出現的失誤，同時優化資金配置，提高了行政效率。文物保護方面，搭建城墻本體監測預警平臺，24小時監測城墻本體變化，時時將監測數據傳回監測中心進行匯總分析，為科學制定城墻保護方案和保護計劃提供可靠依據。實現了文化遺產精細化管理及預防性保護。公共服務方面，開發云享城墻微信小程序，增設南京城墻GPS語音導覽信標，在景區設置AR項目體驗點，為游客提供圖片視頻導覽、互動拍照、語音導覽、VR體驗等服務。充分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將博物館與景區聯動，為觀眾呈現“沉浸式”體驗。總之，通過互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南京城墻博物館實現了信息化管理。

（四）尋找多種途徑整合資源

無論博物館還是景區，都需要一定的資源支撐，尤其是人力資源和財力資源。人力資源方面。一是擴大博物館專業人才隊伍。近些年，按照博物館業務內容，多批次招聘管理、研究、計算機、財務、講解、布展等專業人才。同時，加大創新型復合人才的培養，根據不同崗位要求，開展分級分類培訓，提高博物館隊伍整體素質。二是發展壯大志愿者隊伍。志愿者是連接普通觀眾與博物館之間的橋梁，承擔了向普通觀眾傳播博物館專業理念，推動博物館建設的重要任務。2014年，南京城墻博物館成立了志愿者協會，目前在冊志愿者120余人。志愿者中既有南京城墻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財力雄厚的社會顯達，也有熱愛南京城墻的普通人。10年來，博物館定期組織志愿者培訓，并為這些不同年齡，不同閱歷，不同職業的志愿者們提供了一個展示自己的舞臺，同時志愿者們積極參與到博物館內部工作和公共服務，承擔對公眾宣傳城墻文化的義務，彌補了博物館人手不足的困境。

財力資源方面。一是多渠道增加收入。在接受財政資金投入的同時，南京城墻博物館還積極探索舉辦展覽、合作經營、研發文創等多元化方式增加收入。例如2021年與保利藝術博物館合作，策劃原創展覽“華美承續 盛世聚首——圓明園獸首特展”，首次將圓明園猴首、牛首、虎首、豬首等四大獸首齊聚金陵，為觀眾奉上了一場饕餮文化盛宴，反響強烈，特展門票、文創產品等收入涵蓋了策展費用，結余的經費用于出版、研究等支出。二是發揮南京古都城墻保護基金會的作用，設立南京城墻博物館發展專項基金。社會化運作基金會，也為成為博物館財力資源的重要來源。例如由南京古都城墻保護基金會發起的“顆粒歸倉守護城墻”——流散城墻回歸公益行動，五年多來，回收了近50萬塊流散的城墻磚，極大地調動了南京市民保護城墻遺產積極性，同時還為南京城墻的學術研究與宣傳推廣提供了持續的資金支持。

（五）融合晚間旅游與博物館延長開放

國家出臺的一系列促進夜間旅游經濟發展的相關政策，使得夜間旅游成為一種旅游新業態。據統計，游客平均夜游時長達3.5小時，晚8點到晚10點是夜游活動的最高峰[5]。可見，夜間已成為我國居民消費的“黃金時段”。夜間旅游對于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提升城市魅力、促進消費擴大內需具有重要意義。為此，南京城墻博物館嘗試與社會結構合作運營南京城墻中華門甕城，推出“潮玩明城墻，點亮夜金陵”夜游品牌活動，開發城墻夜間旅游項目。運用全息盒子、3Dmapping投影秀等先進的光影演藝技術，在中華門城堡上演“心印？中華門” 光影秀，同時將南京白局、戲曲及現代舞等真人實景節目融入光影秀中，使觀眾有種穿越歷史，對話金陵的錯覺。每晚7點開始，半小時一場，演出至今場場爆滿。

將博物館延長開放與景區夜游完美的結合起來，一方面與工作時間錯開，滿足市民逛博物館的需求，另一方面也為博物館帶來經濟收入，可以說實現了博物館社會效益與景區經濟效益的雙贏。在博物館的持續助力下，南京城墻景區游客逐年攀升。

四、南京城墻博物館與景區融合模式啟示與建議

（一）立足文物本體，深挖文物價值

以犧牲文物為代價的旅游開發無異于殺雞取卵、飲鴆止渴。在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建設當中，文物保護要堅持“保護第一，加強管理、挖掘價值、有效利用”的16字方針，不迎合熱點，不過度消費文物。在保證文物安全的前提下，注重挖掘文物深層次內涵和文化元素，合理利用文物資源。通過深挖文物價值將博物館與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聯系起來，讓博物館與教育、科技、旅游、商業、傳媒等進行多領域跨界融合，做大做強博物館，推動博物館良性發展，最終實現“博物館+”戰略。

（二）嘗試理事會制度

《關于推進博物館改革發展的指導意見》指出，要“完善博物館制度，推進博物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為博物館理事會制度提供了政策支持。近年來，理事會制度成為我國博物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現代化的關鍵詞，理事會制度已在一些博物館得到實踐，并顯現出鮮明的機制優勢。2020年9月14日，上海博物館理事會正式成立，是國內最早實施博物館理事會制度的博物館之一。首任上海博物館理事會會員11名，均是熱心社會公益，熱愛文博事業的行業專家、社會賢達。理事會制度一方面提高了博物館決策的民主化和科學化，另一方面理事會成員往往涵蓋不同領域的社會力量，既能為博物館更好地面向社會、開門辦館提供常態化的運行機制，又能進一步激發公眾參與博物館建設。

（三）擴寬基本職能

博物館的基本職能是文物研究和社會教育，景區延伸型博物館還增加了旅游屬性。隨著文旅融合的深入，未來景區延伸型博物館還會面臨更多新問題、新挑戰，這就對景區延伸型博物館的接待能力、溝通能力、營銷能力、保障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就是說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在做好傳統的科研、社交、展覽展示等本職工作的同時，還必須拓展營銷、企劃、宣傳等職能。

（四）對標景區服務標準

因體制問題，傳統博物館在標準化、規范化工作方面相對滯后，但是景區因歸屬旅游業，一直處于市場前沿，其管理模式和服務理念更新速度明顯優于文化產業。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可以適時的將旅游業的相關標準規范引入博物館，從硬件和軟件兩方面雙向提升服務水平。軟件服務方面，制定陳列、社教等工作的操作規范，統一服務標準；硬件方面，在博物館中增設休閑區域，將博物館的文化功能與休閑功能相結合，化解觀眾展覽參觀完畢就無處可去的尷尬。南京城墻博物館建館之初就設置了文創店、咖啡店，并在其設計中融入城墻文化元素，游客在休閑中也能感受城墻文化的獨特魅力。

（五）借助數字技術，建設智慧博物館

博物館在演繹城市發展變遷、特色民俗文化方面，對吸引游客有著天然的優勢。因此要立足博物館實體文物，以大數據、云計算及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借助VR、AR、3D打印、web應用、三維動畫等手段構建文物展示系統，改變以往“實物+圖板”的展覽方式，盤活深藏庫房文物資源。提高博物館智慧管理、智慧保護、智慧服務水平，全面升級博物館功能，展現與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五、結語

博物館與景區雖是兩個不同性質的概念，但在文旅融合和“博物館+”雙重形勢下，二者可以發揮各自的優勢，強強聯合。景區延伸型博物館可以說是景區和博物館深入融合的成功范例，博物館設置在景區內部，提升了景區的旅游品質；博物館依靠景區立體化、多樣化的文物遺址資源，提高了對游客的吸引力真正做到“以文促旅，以旅彰文”。

注釋：

①數據來源2019年至2024年國家文物局局長“5.18國際博物館日”主題活動開幕式講話.

②據來源于2022年國家文物局全國博物館年度報告信息：天津黃崖關長城博物館、中國長城博物館、居庸關長城博物館、嘉峪關長城博物館、黑龍江省甘南縣金代長城博物館、榆林市長城保護中心鎮北臺長城博物館、山海關中國長城博物館、寧夏長城博物館.

③2024年上半年游客接待量超過300萬元，全年數據為依據往年數據推測而來.

參考文獻：

[1]單霽翔.關于博物館的社會職能[J].中國文化遺產，2011（1）.

[2]楊新華.南京明城墻[M].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

[3]崔愷.遺址博物館設計淺談[J].建筑學報，2009（5）.

[4]金連玉，馬麟.專題博物館展示與利用的創新探索——以南京城墻博物館為例[J].博物院，2022（6）.

[5]柴焰.博物館與旅游融合發展的路徑探究[J].福建茶葉，2019（8）.

作者簡介：趙鳳（1986—），女，漢族，河南焦作人，歷史學碩士，文物與博物館館員，南京城墻研究會會員，研究方向為文化遺產保護、博物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