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后,我常常懷念這樣一個場景:小鎮的十字路口不遠的公路旁,有一處地方,并排三間石窯洞和緊挨的一間柴炭房,石頭壘起的院墻把院子圍得方方整整;大門前有一棵茂盛的老槐樹,每個窯洞窗戶的玻璃都被奶奶收拾得潔凈明亮;每逢春夏秋季,院里總是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花兒有觀賞的,也有種植著各種蔬菜瓜果的,它們把這個泥土小院裝飾得十分溫馨,路過大門的行人,總是不由自主地朝里張望幾眼。這個小院就是爺爺奶奶住過的地方。
那時候父母忙于做生意,把我帶到小鎮的奶奶家,他們幾年才能回來看我一兩次。我在這個小院里一住就是十年,這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個小院就成了我童年的小樂園。爺爺在外地上班,平時奶奶和姑姑帶著我。在我的記憶里,奶奶是個非常愛干凈的女人,她把家里家外收拾得非常整潔。奶奶和姑姑在春天把小院的角角落落種滿了花草,幾場春雨過后,花兒開得非常漂亮,花草把小院裝扮得十分好看。葡萄架上碩果累累,小菜園里的菜長得綠油油的。
長大后,跟隨父母到市里上小學的時候,我時常在夢里來到這個小院,有時候是春天,有時是夏天,有時是秋天,有時是大雪飄飄的冬天。這四季交替的夢中,有我在那里澆花、拿柴火、摘葡萄、玩雪人……每每夢到這些,內心便享受著成癮的夢境。夢醒時,總覺得夢和人生一樣太短暫了。
那時候,我特別喜歡生吃小院里種植的西紅柿、黃瓜等蔬菜。那時的小鎮,每逢集日的時候,上川道趕集的人群都要經過我家大門,奶奶便在大門口買他們的農家雞蛋和新鮮水果。奶奶總是給我做西紅柿炒雞蛋,或包成雞蛋餡兒的的餃子。煮餃子的時候,我總是等不及餃子從鍋里撈出來。這時候,奶奶就會笑著說:“人家種在地里都等了,你連煮在鍋里的都等不及了。”隨后,她就把煮熟的第一個餃子放在了我的碗里,我迫不及待地咬一口熱餃子,嘴角流出濃濃的湯汁,把一邊的小花貓都饞得叫個不停。我敢說,那香香的味道真的比什么都好吃。奶奶不僅愛干凈,餃子做得也好吃,她做什么飯都能勾起人的食欲。奶奶常說:“做飯和做事一樣,只要用心,做什么都會做好的。”
爺爺退休后,在院子里又種了很多品種的花,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尤其葡萄架上碩果累累。記得暑假回到老家,有一次,中午午休我睡不著,就叫醒了睡眼蒙眬的妹妹們。我帶她們把葡萄架上的葡萄串摘下來,把大葡萄吃了,又把吃剩下的小葡萄掛在葡萄架上。當葡萄幾乎成熟,爺爺去摘葡萄的時候,自然會看到葡萄架上的情形。我想,被爺爺發現肯定逃不過一頓打罵了……出乎意料,爺爺笑呵呵地從葡萄架下走出來,摸了摸我們的頭說:“三個小饞貓等不及熟了,也不嫌酸啊?娃娃們真不聽話……哈哈哈哈……”爸爸作勢要打我們,爺爺攔著說:“娃娃們喜歡吃爺爺種的葡萄,爺爺高興,來年再多栽幾棵葡萄樹,以后你們暑假回來,讓娃娃們把葡萄吃個夠。”
還有一次,我調皮地拿剪刀剪了爺爺培育了好久的一朵紅玫瑰,我能感覺到爺爺生了很大的氣,卻只是嘆了一口氣。我想,爺爺之所以沒發火,可能因為我是他的孫女吧!然而,在我上高二的時候,爺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如今每每想起爺爺,我都淚眼婆娑。
童年記憶中的小院,就像一幕幕電影在我的腦中不斷閃過,導致夢里的我似乎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常常回到那個開滿鮮花的小院。奶奶去世后,我曾開車回到魂牽夢縈的那個小院大門口—小院已經租給別人住了。大門前的老槐樹比原來更粗壯了,樹根上爬著許多小螞蟻,我撫摸著老槐樹,一只調皮的黑螞蟻用力咬了我的手指。刺痛感傳來,我開始有些恍惚,透過大門的小窗戶,見院子里立著幾行稀稀拉拉的玉米,沒有了原來的花花草草,到處堆滿了雜物,眼前一片荒涼。我只在小院大門口默默站了幾分鐘,便悄然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我覺得一切都恍如昨天,那個美麗的小院是不可能再回到當初了。可我為什么對它心心念念呢?那是因為,這里承載了我的整個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