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讓人變得更自私？

我爸媽時常抱怨現在的人變得越來越自私：為了錢可以生產毒奶粉、地溝油、瘦肉精……他們說，他們那一代人可不會這樣。

于是我們便有這樣一個疑問：市場經濟是不是讓人變得更自私？

很多人會贊同這樣的觀點——人們在商業社會之前更質樸、更善良，自從凡事都被標上價格以后，社會道德開始支離破碎，誠信被廉價拍賣。只要看看狄更斯的小說，就知道工業革命和市場經濟帶來了多少人性的惡。

不過經濟學家們可不這么看，他們認為事實剛好相反。英國經濟學家埃蒙·巴特勒說，市場經濟遠遠不是墮落，是它把自私自利變成一種完全高尚的東西。這便是市場經濟的非凡特點。

市場經濟是通過商品交換實現的，而交換要達成，就要更多地從別人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交換孕育了信任，反過來信任也孕育了交換。我們之所以敢把錢打給素昧平生的淘寶店主，而他們如約給我們寄來的是手機而不是磚塊，這就是市場經濟的好處。

在商業社會，要是你得了不公平的壞名聲，那么人們就不愿意再和你打交道。一個生意人的任何一筆生意背后，都和未來的交易休戚相關。急功近利地狠狠宰人一刀，可能損失未來所有的買賣。

美國經濟學家赫伯特·金迪斯認為，社會利用市場，大規模地建立起合作、公正、尊重個人的文化。他在15個大致屬于小規模部落式的社會里，進行了“最后通牒博弈”試驗。這個試驗的結論是，人越是沉浸在現代商業世界的集體大腦里，就越表現得慷慨。

“最后通牒博弈”是個深受經濟學家喜歡的試驗——比如有100塊錢，一名提議者向另一名響應者提出分配這筆錢的方案（比如我得60，你得40），如果響應者同意這一方案，則按照這種方案進行分配；如果不同意，那么兩人誰都得不到一分錢。

金迪斯發現，在和外界打交道最少的社會里，人的心腸最硬、最吝嗇、最不愿意替別人考慮。比如亞馬孫河流域刀耕火種的馬奇根加部落的人們，就是一群小氣鬼。他們分給伙伴的數額少得令人吃驚，平均只給對方15％的錢。

在最融入現代市場的社會里，如肯尼亞的奧爾瑪游牧部落的人們則慷慨得多，他們大多會給對方一半的錢。要知道，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學生中進行這項實驗，其結果也差不多如此。

而在印尼拉姆巴塔島上的拉馬勒拉捕鯨人，則大方得要命，因為捕鯨需要靠由陌生人組成的大型團隊協助，他們平均慷慨地分給對方58％的錢。

美國作家馬特·里德利說，不是說交換教會了人善良，而是交換教會了人看出合作背后對自己蘊涵的好處。

因此，我們的社會既會出現狄更斯小說《艱難時世》中貪婪的商人龐得貝，也會出現地溝油毒奶粉黑心棉，但這并非是市場經濟造的孽，而恰恰證明了市場經濟還不夠完善。

（摘自浙江大學出版社《萬物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