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的關系：一項交叉滯后分析

摘 要 為考察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的相互作用關系，對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庫中2012年（T1）至2020年（T5）10790名居民的社會經濟地位和政府信任水平進行交叉滯后分析。結果表明：（1）五次測量顯示二者均呈顯著的正相關；（2）二者的自回歸路徑系數均顯著；（3）二者之間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結果表明，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之間互相預測、互為因果。

關鍵詞 社會經濟地位；政府信任；交叉滯后分析

分類號 B849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4.07.001

1 引言

政府信任指民眾對政府抱有的信心，即民眾相信政府會制定符合其利益的政策并提供符合預期的結果（張書維， 2016）。已有研究指出政府信任有助于提升個體的公共合作意向（張書維， 2017）、親社會行為（Xu amp; Zhang， 2023）及接種疫苗的意向（Miyachi et al.， 2020），還能緩解負面情緒（Yuan et al.， 2023），甚至對維護國家團結也至關重要（Tamir， 2019）。但調查顯示，后疫情期間民眾對政府的信任有所下降（中國小康網， 2020， 2023）。因此，探討政府信任的影響因素對和諧社會的構建具有重要意義。

社會經濟地位指社會成員在社會分層中存在包括收入與財富、教育水平和職業等客觀社會資源的差異，并由此感知到相對位置的差異（Kraus et al.， 2012）。它對個體的認知、情緒和行為均會產生影響（Antonoplis， 2022）。資源因素理論認為資源包括從社會制度結構獲取的公共資源和通過自身努力獲得的個體資源，這兩者均能影響個體的信任水平（田北海等， 2021）。具體到社會經濟地位，不同地位者可支配的資源存在差異，導致他們對風險的抵抗能力不同。擁有資源多的個體在遇到困難時可以應對，即使應對不當，也不會對其產生非常嚴重的后果；而擁有資源較少的個體則不然，在面對困難時會表現得謹慎保守，更不愿意相信他人（Bornand amp; Klein， 2022）。所以，低地位者由于資源有限，會表現出較低的政府信任水平。一些實證研究也支持了該結論，即個體地位越高對政府越信任（鄭建君等， 2022; Kim et al.， 2022）。

但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可能并非只是單向關系。社會資本理論認為諸如信任、規范以及網絡等社會資本能夠通過促進合作來提高社會的效率（Putnam， 2000）。Putnam（1993）發現社會信任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動力。Brandt等（2015）指出，在社會困境中，始終如一的合作者通常會從合作中受益（Weber amp; Murnighan， 2008）。換句話說，越信任他人的個體越有可能擁有更多的社會資本（Putnam， 2000），而擁有較多社會資本不僅讓勞動者在提高收入和社會經濟地位方面更有優勢（趙順利， 2022），還可以通過增加信息獲取、外出務工等機會顯著正向影響農戶工資性收入、財產性收入以及全部純收入（楊萌萌等， 2022）。Kim等（2022）更是直接證明，與其他家庭相比，普遍信任越高的家庭其收入也越高。此外，還有研究（Lu et al.， 2020）指出，社會信任能夠增強個體的主觀社會經濟地位知覺。具體到政府信任上，Zak和Knack（2001）發現，政府信任可以促進個體的投資、生產和消費活動，從而影響個體的社會經濟地位。

縱觀以往研究，雖然已有理論和研究為揭示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的關系奠定了基礎，但是對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探究較少。且目前大多數研究為橫斷面設計，很難為這兩者的作用方向提供證據支持。為此，本研究通過分析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庫中2012年（T1）至2020年（T5）10790名居民的數據來探討兩者的作用方向。基于文獻回顧，我們提出假設H1：社會經濟地位正向預測隨后的政府信任；H2：政府信任正向預測隨后的社會經濟地位。

2 對象和方法

2.1 研究對象

被試來源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數據庫，覆蓋我國內地25個省區市，由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實施。本研究選取第一輪調查（以下稱T1或2012年）、第二輪調查（以下稱為T2或2014年）、第三輪調查（以下稱T3或2016年）、第四輪調查（以下稱T4或2018年）和第五輪調查（以下稱T5或2020年）中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的自評數據，并對五次調查的數據進行樣本匹配，最終獲得10790份有效數據。被試年齡為16～87歲（M=44.36， SD=13.74）；男性5120名、女性5670名；未婚者943名、有配偶9385名、同居37名、離婚126名、喪偶299名。

2.2 研究工具

2.2.1 社會經濟地位

由于涉及動態分析，而成人的受教育程度基本已經固定，本研究主要通過“您給自己在本地的社會地位打幾分？”來測量社會經濟地位，采用5點計分（1=很低，5=很高），得分越高表明社會經濟地位越高。這種測量方式已被大量研究者（琚號杰等， 2022; 朱亞鵬， 唐海生， 2023）應用。

2.2.2 政府信任

通過個體對地方政府干部的信任程度測量。在中國農村公共政策的執行過程中，農民與地方政府干部有較多接觸和互動。農民對地方干部的信任能夠較好地反映農民對地方政府的信任。CFPS要求受訪者通過0 （非常不信任）到10 （非常信任）之間的整數來反映其對地方政府干部的信任程度。參照韓華為和陳彬莉（2019）的研究，本文選取受訪者對縣（縣級市、區）政府干部的信任度（0～10）作為政府信任的衡量指標，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的政府信任越高。

2.3 數據處理

運用SPSS26.0進行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采用Mplus 8.3構建交叉滯后模型。

3 結果

3.1 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

五次測查中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兩兩之間的相關系數如表1所示。相關分析結果顯示社會經濟地位得分在五個時間節點上均呈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在0.23～0.43之間；政府信任得分在五個時間節點上均呈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在0.30～0.46之間。同時，二者的同時性相關和繼時性相關均顯著，同時性相關系數在0.14～0.24之間，繼時性相關系數在0.09～0.17之間。這表明該數據能夠進一步做交叉滯后分析。

3.2 社會經濟地位、政府信任的相互作用：交叉滯后分析

通過Mplus 8.3構建社會經濟地位、政府信任的交叉滯后模型，并采用極大似然估計法檢驗模型的適切性。溫忠麟等（2004）指出當nlt;1000時才使用卡方準則，而本研究中n=10790，不適合運用卡方準則。結果顯示，模型擬合指標良好，CFI=0.978，TLI=0.918，GFI=0.992，RMSEA=0.059。進一步分析模型路徑系數發現：（1）五個時間點的社會經濟地位自回歸路徑均顯著，表現出較強的穩定性。具體為：T1至T2（β=0.27， plt;0.01）、T2至T3（β=0.31， plt;0.01）、T3至T4（β=0.28， plt;0.01）、T4至T5（β=0.34， plt;0.01）；（2）五個時間點的政府信任自回歸路徑均顯著，表現出較強的穩定性。具體為：T1至T2（β=0.40， plt;0.01）、T2至T3（β=0.27， plt;0.01）、T3至T4（β=0.38， plt;0.01）、T4至T5（β=0.35， plt;0.01）；（3）社會經濟地位（SS）顯著正向預測政府信任（GT）。具體而言，T1SS顯著正向預測T2GT（β=0.13， plt;0.01），T2SS顯著正向預測T3GT（β=0.14， plt;0.01），T3SS顯著正向預測T4GT（β=0.11， plt;0.01）及T4SS顯著正向預測T5GT（β=0.10， plt;0.01）；（4）政府信任顯著正向預測社會經濟地位。具體而言，T1GT顯著正向預測T2SS（β=0.03， plt;0.01），T2 GT顯著正向預測T3SS（β=0.03， plt;0.01），T3GT顯著正向預測T4SS（β=0.05， plt;0.01）及T4GT顯著正向預測T5SS（β=0.05， plt;0.01）。詳見圖1。

4 討論

以往關于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的作用方向各有側重，多采用橫斷設計，很難準確揭示兩者之間的作用方向，也很難為僵持的理論觀點提供證據支持。因此，本研究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庫中2012年至2020年社會經濟地位和政府信任的縱向數據，采用交叉滯后模型首次揭示了社會經濟地位和政府信任之間的作用方向。結果發現，社會經濟地位和政府信任之間具有縱向關系，即五次測量中均發現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存在動態的相互預測作用。

本研究發現，一方面，社會經濟地位可以顯著正向預測政府信任，即個體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其政府信任水平越高。這與前人結果一致，即社會經濟地位可以正向預測個體的政府信任水平（鄭建君等， 2022; Kim et al.， 2022）。根據資源因素理論，社會經濟地位不同的個體因為擁有資源量的不同而導致抵抗風險能力的不同。具體而言，低社會經濟地位者的受教育機會少、居住環境惡劣，時常受到失業威脅，導致生活的不可預測性和不確定性增加，風險抵抗能力降低。與之相反，高社會經濟地位者的社會資源充裕社會限制較少，風險抵抗能力增加（Bornand amp; Klein， 2022）。此外，實證研究也指出，低社會經濟地位者更看重外部情境因素對自身的影響，對周圍環境中的各種威脅更加敏感（Stamos et al.， 2019; Zhu et al.， 2021）、體驗到更多的排斥感（楊煚等， 2020; Dahlhaus amp; Schl?sser， 2021），并認為其他人更不仁慈（Lount Jr amp; Pettit， 2012），這會對他們的政府信任造成消極影響。同時，低地位者社會地位相對較低、社會資源缺乏、生活中有更多的不確定性，其控制感隨之降低（王艷麗等， 2023）。而控制感是一種重要的心理彈性資源，高控制感能夠增加個體對自己的信任決策所包含的風險的承受能力，增強個體的信任水平（楊煚等， 2020）。此外，低地位者的幸福感也更低（李倩瑩等， 2022）。而幸福感作為對現實生活狀態的一種積極評價和肯定態度，它的降低往往伴隨著對自身的安全缺乏信任（馬振清， 劉隆， 2017），進而影響個體對政府的信任。

另一方面，政府信任水平能夠顯著正向預測個體的社會經濟地位，即政府信任越高的個體社會經濟地位也越高。這一結果符合社會資本理論的觀點，該理論強調社會關系網絡、社區參與度以及社會信任如何影響個體和群體的福利（Putnam， 2000）。對政府的高度信任可以帶來高社會協作率和高政策接受度，從而導致更好的經濟環境和社會條件，進而提高社會經濟地位（Helliwell amp; Huang， 2008）。此外，有實證研究證明，政府信任與合作行為存在較穩定的正相關關系，政府信任高的個體會表現出較多的合作行為（Kim， 2005），高政府信任可以增加市民和政府的合作行為（劉文等， 2015），而合作行為可以促進勞動者提升創新能力及績效，提高勞動者的收入水平（陳曉秋， 范為橋， 2020）。

綜上，本研究發現社會經濟地位與政府信任之間存在互相正向預測的雙向關系，豐富了資源因素理論和社會資本理論在中國文化背景下的理論研究，提出可以通過與他人比較來提升個體的主觀社會經濟地位知覺，從而提高其對政府的信任感，并進一步增強其社會經濟地位。但本研究還存在不足。一是采用自我報告測量方法，其結果可能受到社會贊許性的影響。二是采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庫，所選用的題項較少且是非標準化的測量，在一定程度上會損害測量的信度。

5 結論

社會經濟地位和政府信任存在雙向關系。具體而言，社會經濟地位可以顯著正向預測政府信任，而政府信任也可以顯著正向影響社會經濟地位。

參考文獻

陳曉秋， 范為橋（2020）. 合作行為研究綜述： 社會認知理論的視角. 心理學通訊， 3（3）， 186-194.

韓華為， 陳彬莉（2019）. 中國農村低保制度的政治社會效應——基于CFPS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 農業經濟問題， （4）， 88-97.

琚號杰， 孫曉杰， 劉新雨（2022）. 主觀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抑郁癥狀的影響. 醫學與社會， 35（4）， 79-84.

李倩瑩， 劉方， 黎志華（2022）. 主觀社會經濟地位對成年早期幸福感的影響：一個鏈式中介模型. 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 30（4）， 802-807.

劉文， 張玉， 劉方（2015）. 市民政治信任感與其對政府合作行為的關系探討. 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38（6）， 775-780.

馬振清， 劉隆（2017）. 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深層邏輯聯系. 國家治理， （44）， 45-48.

田北海， 王連生， 王彩云（2021）. 資源占有與資源分配對城鄉居民普遍信任感影響的比較研究——對“資源因素論”視角的一個拓展性解釋. 社會學評論， 9（6）， 118-136.

王艷麗， 胡小勇， 王康（2023）. 居民社會階層和主觀幸福感： 社區認同和控制感的鏈式中介作用. 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 31（4）， 1003-1006， 1012.

溫忠麟， 侯杰泰， 馬什赫伯特（2004）. 結構方程模型檢驗：擬合指數與卡方準則. 心理學報， 36（2）， 186-194.

楊煚， 董妍， 張登浩（2020）. 我國居民的社會階層與一般信任： 社會排斥與控制感的鏈式中介作用. 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 28（5）， 975-980.

楊萌萌， 李學婷， 李谷成（2022）. 社會資本的收入效應： 微觀證據及作用機制. 世界農業， （6）， 101-114.

張書維（2016）. 政府信任度的影響因素與提升路徑研究. 國家治理， （34）， 43-48.

張書維（2017）. 社會公平感， 機構信任度與公共合作意向. 心理學報， 49（6）， 794-813.

趙順利（2022）. 社會資本對勞動者收入的影響研究 ——基于CLDS2018數據的實證分析. 碩士學位論文. 太原： 山西師范大學.

鄭建君， 馬璇， 劉絲嘉（2022）. 公共服務參與會增加個體的獲得感嗎？——基于政府透明度與信任的調節作用分析. 公共行政評論， 15（2）， 42-59， 196.

中國小康網（2020）. 2020中國信用小康指數： 96.4行業誠信形象 保健業再栽跟頭 家政業欲挽狂瀾. 2020-08-28取自https：//www.chinaxiaokang.com/zhongguo-xiaokangzhishu/ndxkzs/2020nian Zhongguoxiaokangzhishu/2020nianzhongguoxinyongxiaokangzhishu/2020/0828/1032002.html

中國小康網（2023）. 2023中國現代信用發展指數： 69.5 最不靠譜行業——婚介與保健. 2023-08-31 取自 https：//www.chinaxiaokang.com/zgxkzs/2023zgxkzs/2023xyfzzs/2023/0831/1454429.html

朱亞鵬， 唐海生（2023）. 從軍經歷對地方政府評價的影響： 基于CFPS調查面板數據的研究. 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31（9）， 89-111.

Antonoplis， S. （2022）. Studying socioeconomic status： Conceptual problems and an alternative path forward. 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8（2）， 275-292.

Bornand， T.， amp; Klein， O. （2022）. Political trust by indi-viduals of low socioeconomic status： The key role of anomie. Social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7， 1-22.

Brandt， M. J.， Wetherell， G.， amp; Henry， P. J. （2015）. Changes in income predict change in social trust： A longitudinal analysis. Political Psychology， 36， 761-768.

Dahlhaus， C.， amp; Schl?sser， T. （2021）. The interplay of social status and trust： A critical review of concepts， operationalizations， and findings. Review of General Psychology， 25（2）， 203-220.

Helliwell， J. F.， amp; Huang， H. （2008）. How’s your gover-nment？ International evidence linking good government and well-being. 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48（4）， 933-948.

Kim， S. E. （2005）. The role of trust in the modern admi-nistrative state： An integrative model. Administration amp; Society， 37（5）， 611-635.

Kim， Y.， Sommet， N.， Na， J.， amp; Spini， D. （2022）. Social class-not income inequality-predicts social and inst-itutional trust. Social Psychological and Personality Science， 13（1）， 186-198.

Kraus， M. W.， Piff， P. K.， Mendoza-Denton， R.， Rhei-nschmidt， M. L.， amp; Keltner， D. （2012）. Social class， solipsism， and contextualism： How the rich are different from the poor. Psychological Review， 119（3）， 546-572.

Lount， R. B.， Jr.， amp; Pettit， N. C. （2012）. The social context of trust： The role of status.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 117， 15-23.

Lu， H.， Tong， P. amp; Zhu， R. （2020）. Longitudinal evidence on social trust and happiness in China： Causal effects and mechanisms. 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 21， 1841-1858.

Miyachi， T.， Takita， M.， Senoo， Y.， amp; Yamamoto， K. （2020）. Lower trust in national government links to no history of vaccination. The Lancet， 395（10217）， 31-32.

Putnam， R. D. （1993）. Making democracy work.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Putnam， R. D. （2000）. Bowling alone： The collapse and revival of American community. New York： Simon amp; Schuster.

Stamos， A.， Altsitsiadis， E.， amp; Dewitte， S. （2019）. Investi-gating the effect of childhood socioeconomic background on interpersonal trust： Lower childhood socioeconomic status predicts lower levels of trust.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45， 19-25.

Tamir， Y. （2019）. Why nationalis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Weber， J. M.， amp; Murnighan， J. K. （2008）. Suckers or savio-rs？ Consistent contributors in social dilemma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6， 1340-1353.

Xu， Y.， amp; Zhang， Y. （2023）. Institutional trust and prosocial behavior in China： An experimental approach. The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 163（1）， 79-93.

Yuan， Y.， Yang， S. T.， Jiang， X. Y.， Sun， X. M.， Lin， Y. Q.， Liu， Z. Z.， ... Zhao， Q. （2023）. Trust in government buffers the negative effect of rumor exposure on people’s emotions. Current Psychology， 42， 23917-23930.

Zak， P. J.， amp; Knack， S. （2001）. Trust and growth. The Economic Journal， 111（470）， 295-321.

Zhu， N.， Lu， H. J.， amp; Chang， L. （2021）. Trust as social investment： A life-history model of environmental effects on ingroup and outgroup trust.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68， 11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