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走過黛瓦

“我喜歡看瓦片屋頂慢慢長滿青苔。在潛意識中，瓦頂是保存時間記憶的象征，從久遠的西周秦漢以來，就成為中國傳統建筑必不可少的主材之一。無論人情如何變遷，無論人生有多坎坷，那些瓦頂依然 萬古千秋那樣安靜、沉穩，又有些落寞。”

中國的屋瓦南尖北平，江南瓦頂中藏著詩情畫意。我最喜歡瓦頂上印刻的四季足跡，最羨慕古樸黛瓦檐下的煙火人生。

瞧，深色瓦片襯托出婀娜多姿的春姑娘，她掠過古舊瓦頂，尋找翩飛的蝴蝶蜜蜂。盡管瓦片質樸粗糲，破舊不堪，我們仍然能感受到春的嫵媚氣息。瓦片上凝聚起晨露，順著密集的青苔滴滴滑落，無聲無息地滲入寂靜的瓦身。

看，夏天的瓦頂在湛藍晴空下顯得如此寧靜，卻又如此喧囂。一對麻雀在嬉戲躍動，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呼喚著季節的更替。也許，瓦頂在夏天是最甜美的。明媚的金色陽光任性地傾瀉在瓦頂上，歡樂地喧鬧著，噼啪作響，石灰和砂漿碎屑中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找到了埋藏已久的興奮。生長于江南的朋友告訴我，在這炎熱的季節里，只有瓦房才是最涼爽的。確然，它們容納、收藏了夏日所有的炎熱，讓人們沉浸在童年清涼的夢境中。

秋天終于來了。朵朵秋花在微風中搖曳，帶著輕微的顫抖。瓦片層層疊疊，在暮色中令人想起孤獨、沉靜這樣的詞語?！皶釙徇h人村，依依墟里煙?！比f籟俱寂中，瓦頂在微茫中散發出人間煙火的溫馨。當季節再次交替，當時間的腳步悄然流逝，黛瓦似乎更變得靜默不語，真希望知道它們在想什么。秋天月夜，風兒總是頑皮地從窗外吹過，讓人輾轉反復、若有所思，不知是在惦記搖搖欲墜的瓦片，還是在細數心中的前塵往事。

每當此時，自己似乎也有一些不眠之夜。那就走出房門吧，靜靜地仰望舊瓦，尋找夜晚的答案。每一塊瓦片都似乎在朝我微笑，時而陷入沉默，卻又仿佛在相互堆疊中你擁我擠，于清冷的天空下默默擁抱取暖。

冬天，風吹過脆弱的木門。晚上，我靜靜地躺著聽雨聲，感受瓦片被掀動的聲音。那聲音讓周圍變得更加寒冷，令人不由陷入思緒的深處。你知道嗎？江南的瓦，是喜歡冬雨的。瓦是雨中最玄妙的樂器。雨水敲擊瓦片，不會像打在生銹的鐵皮屋頂上那么兇猛，也不像沖擊茅草屋頂那么令人不安， 黛瓦的滴滴聲音仿佛能令人松弛，卻又似乎緊緊地壓在心上，像抒情的告白，清越而激昂。也不知自己是在悠閑地數著夜雨的點滴，還是在迷蒙霧氣中孤獨地聆聽夜瓦的呢喃……

江南有瓦，入畫入夢。江南的瓦，是靈魂在時間無盡流轉中的影像。季節走過黛瓦，銘刻了歲月的記憶。

責任編輯 蘇牧

作者簡介

華天安，越南，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