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好古團隊創作的晉南寺觀壁畫賞析

早在西周時期就出現了寺觀壁畫藝術，它們不僅描繪了眾多神話傳說，也將古代帝王圣賢的經歷與生活場景一一記錄下來，在一段段歷史巨變中，依舊能夠保存下來，讓我們了解古人的思想和文化。一些寺觀壁畫至今還有教化眾人的作用。其中，山西晉南的壁畫最成熟、最精彩、保存得最完整，特別是元代壁畫群，不論是技術、面積還是影響力，都是典范，具有代表性的有芮城永樂宮壁畫、稷山興化寺壁畫等。

晉南地區寺觀的形成原因

首先，晉南地區具有優越的物質基礎。山西夾在太行山和呂梁山中間，在中原地區像是大江大河邊的小水坑，不容易被戰爭的洪水沖垮。山西自古就是中國比較富裕的地區，尤其是明清時期，晉商顯赫一時，占據了中國經濟命脈的半壁江山。晉南地區降水豐富、氣溫適宜、土地肥沃，農業發達，為當地居民創造了豐厚的物質財富。

其次，晉南地區具有濃厚的民間信仰。這與當地悠久的歷史和民俗風情有關，本地歷史可以追溯到封建王朝建立之前的早期歷史階段，許多歷史典故發源于此。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使當地居民自古就有信奉歷史人物的習慣（如岳飛廟）。山西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大量保留之地，過去封閉的地理位置和較為富裕的生活使人們愿意信仰神仙以保平安，因此，晉南地區建有大量供奉神仙鬼怪的寺廟（如白蛇娘娘廟）以及供奉歷史先賢的寺廟（如程嬰廟）。

由于既有豐富的物質生活，又有原始的精神追求，人們興建各種樓閣寺廟，一方面是為了祈求平安，另一方面是對自己富裕的物質生活的炫耀。

晉南寺觀壁畫的作者

人物畫家吳道子、武宗元、李公麟等原本就是活躍于寺觀中的藝術家，是他們將人物畫的發展推至頂峰。北宋末期以來，有仕官背景的文人群體興起了復古運動。文人們在水墨山水畫中尋找“士氣”“逸氣”。此后，人物畫家的地位越來越低，欣賞者變少，因此，文人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取代人物畫成為主流。由于尊文人而鄙工匠的時代特點，壁畫的創作與繪制逐漸走入民間，許多以創作人物畫為主的畫師的名字從此被世人漸漸淡忘。

1940年，西方學者首次從懷履光的著作中了解到“朱好古”及其作品。在稷山興化寺大雄寶殿發現冠以“朱好古”名字的題記后，這位民間畫工領袖才慢慢走入人們視線。直到20世紀60年代，永樂宮壁畫中帶有“朱好古”的題記被發現，逐漸揭示了朱好古畫工班子繪事活動的狀況。這一發現打破了以往將“晉南寺觀壁畫群”的山西壁畫籠統地歸為“吳道子畫派”的傳統說法，還為相關探究提供了新的方向。通過文獻和現存壁畫的題記記載，我們可以確定朱好古不僅到家鄉鄰縣太平縣繪制了修真觀的壁畫，也來過稷山作壁畫，他的門人也到距離家鄉不遠的永樂古鎮繪制過壁畫。這一切都表明朱好古是元代晉南寺觀壁畫創作的領軍人物。

佛教壁畫：青龍寺、興化寺、廣勝寺下寺

青龍寺

青龍寺始建于唐龍朔二年（662年），現存建筑大多為元代遺物。青龍寺的南殿和北殿在元代至正年間（1341年—1368年）被修葺過，如今寺宇歷經劫難，塑像不存，殿中所剩部分壁畫為元代壁畫。1928年，不法古董商與土豪劣紳企圖倒賣青龍寺壁畫，村民發現后奮起反抗，奪回部分壁畫并重新砌裝上墻。現存的壁畫墻面傷痕累累，成為歷史的見證（圖1）。

在青龍寺腰殿（接引佛殿）和大殿（大雄寶殿）之中，皆留有朱好古團隊為之所作的精彩壁畫。在水陸畫中，東山墻繪制了釋迦牟尼說法圖，西山墻繪制了彌勒佛說法圖，結合佛壇，使禮拜者在禮拜過程中產生三面環繞、被佛包圍之感。信眾進入寺內，先進入腰殿觀瞻豎三世佛和水陸道場，然后進入大殿依次觀瞻，按照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的順序完成觀佛禮佛的整個過程。

興化寺

興化寺壁畫在面積上超過了青龍寺壁畫，在表現手法上兩者相近，但興化寺在造型上更嚴謹莊重、細節生動，其所消耗的時間和精力以及財力在青龍寺之上，并不亞于永樂宮，青龍寺與興化寺后殿所繪場景大致相同，均為帝后禮佛圖。

青龍寺壁畫《彌勒佛說法圖》與興化寺壁畫《彌勒佛說法圖》在構圖與造型上具有極高的相似性。從人物排列與構圖看，應出自同一粉本。興化寺的《彌勒佛說法圖》長11.11米，高5.22米；青龍寺的《彌勒佛說法圖》長8米，高4.67米，與興化寺的《彌勒佛說法圖》相比尺寸稍小一些，在人物排列上也進行了適當的調整，減少了部分角色。這說明在中國古代，使用同一粉本繪制不同寺觀壁畫的情況實屬常見。

廣勝寺下寺

廣勝寺下寺大雄寶殿的四壁原來畫滿了壁畫，總面積有196平方米，現只剩殘存于山墻上部的16平方米的畫面。

據考證，下寺前后兩殿東西二壁所繪內容一樣，為《熾盛光佛佛會圖》和《藥師佛佛會圖》。后殿壁畫應為元代所繪，前殿壁畫則為明代所繪。非常可惜的是，那些珍貴壁畫已不復存在，現分別藏于美國不同的博物館及大學。根據壁畫上的人物造型、用線用色，可以看出該壁畫出自朱好古團隊，但并沒有相關史料記載。

道教壁畫：平陽府朝元圖與永樂宮壁畫

平陽府朝元圖

山西平陽萬圣觀的道教壁畫由朱好古團隊繪制，始建于元朝，民國時期道觀荒廢。壁畫總長度超過十米，單人高度超過兩米，氣勢恢宏，表現了元代民間道教信仰所推崇的眾神（圖2），現藏于加拿大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

壁畫描繪了道教眾仙出巡的場景，眾仙大多為四分之三角度的站立畫像，也有個別畫像呈現側面、背面及正面角度，他們統一按照東西朝向走向中央神壇。據推斷，平陽府壁畫應早于永樂宮壁畫，在風格和圖像上極為相似，但不如永樂宮壁畫精美細膩、氣勢宏大、人物造型舒展，所以有學者認為平陽府朝元圖應為第一版，永樂宮壁畫為第二版。

永樂宮壁畫

山西芮城永樂宮壁畫與敦煌壁畫齊名，是中國壁畫的代表。關于永樂宮壁畫的創作者，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爭議。首先，眾多專家學者認為西壁的繪畫技法明顯高于東壁。其次，根據古文獻的記載可知，壁畫的繪制程序應為兩支團隊分別繪制東西兩壁，最后由繪制得較為精彩的一方來繪制剩下的殿宇，賺取更多利潤。根據現有資料以及題記可知，純陽殿壁畫正是由朱好古門徒繪制的。通過以上推論以及相關證據可以推出結論：永樂宮西壁壁畫是朱好古及其團隊繪制的。

平陽府壁畫、永樂宮三清殿壁畫與興化寺壁畫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雖然內容各異，但畫師在構思和創作三清殿壁畫的畫稿時承襲并發展了平陽府朝元圖的稿本，繪制貢品、器物、道具時則借用了興化寺壁畫的版本。顯然，這三處壁畫是同一壁畫作坊朱好古團隊不同時期的作品。把永樂宮壁畫、青龍寺壁畫和現藏于加拿大多倫多安大略皇家博物館的興化寺壁畫、平陽府壁畫以及藏在美國不同大學及博物館中的廣勝寺下寺壁畫串聯起來，就是以朱好古為領導創作的元代晉南寺觀壁畫群。

朱好古團隊以卓越的才華創造了令人震撼的元代晉南寺觀壁畫群，其作品享譽世界。這些作品一部分收藏在國外大型博物館里，接受世界各地中國文化愛好者的欣賞。在國內，由于交通與通信等多方面因素，晉南寺觀壁畫一直未得到重視。在考察過程中發現，交通以及當地經濟、文物保護狀況堪憂。站在遙遠的元代壁畫之下，我們總會被壁畫深厚的歷史沉淀震撼，也被朱好古團隊創造的精美絕倫、技法高超、充滿創意的畫面震撼。朱好古團隊創造的元代晉南寺觀壁畫群屹立在東方之巔，流光溢彩，至今仍被國內外學者、美術愛好者稱頌。

作者簡介：詹佶昂，男，漢族，北京人，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工筆人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