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己巳绾斡绊懲恋刭Y源錯配

摘要：研究目的：檢驗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作為創新型環?？己藢ν恋刭Y源錯配的影響機理。研究方法：多期DID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研究結果：（1）以離任審計試點政策為代表的環?？己嗽谝欢ǔ潭壬弦种屏送恋刭Y源錯配。（2）離任審計試點政策能夠通過環境規制強度、綠色技術創新和政府治理水平對土地資源錯配產生影響。（3）政策效應在行政等級較高、地理區位較好以及資源稟賦較豐富的城市更為顯著。研究結論：環?？己藢σ种仆恋刭Y源錯配具有重要作用。地方政府應因地制宜進行環?？己酥贫葎撔?、優化土地資源配置策略，走以綠色發展為導向的高質量發展道路。

關鍵詞：土地資源錯配；環?？己?；多期DID；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

中圖分類號：F30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 1001-8158（2024）10-0047-1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土地資源錯配、城市蔓延對碳排放的作用機理與路徑優化研究”（23YJA630109）。

2021年出臺的《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總體方案》明確提出提高土地要素配置效率、優化產業用地供應方式。然而，我國城鎮化和工業化的快速發展依賴于“低效率、高代價、不可持續”的土地資源配置模式[1]。根據國土資源公報數據，2010—2017年工業出讓面積約為商服用地的4倍，而出讓價格約為商服用地的1/9。這種低價出讓工業用地、高價限制性出讓商住用地的供地策略扭曲了土地作為生產要素的本質導致土地資源錯配。地方政府采取“以地謀發展”模式推動了地區短期經濟增長，使得地方官員在以經濟績效單維考核的晉升錦標賽中勝出，但也造成了生態環境的退化和城市的粗放式蔓延，阻礙了經濟高質量發展。因此，利用晉升激勵將環?？己伺c官員政績掛鉤可能成為協同推動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2]。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正式提出對領導干部實行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以下簡稱“離任審計”），建立生態環境損害責任終身追究制。作為一項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創新型環?？己酥贫?，離任審計的實施是否會對土地資源錯配產生影響，對推動地方資源可持續利用和綠色經濟轉型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關于土地資源配置的影響因素研究，已有學者從不同維度進行研究，土地財政[3]、城鎮化水平[4]等因素均能影響土地資源配置。關于環?？己说难芯慷嗉杏诘貐^環境治理[5]、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6]等方面。對離任審計這一新型環保考核機制，一些學者從構成要素[7]、理論框架和審計方法[8]等方面展開了定性研究。同時，審計試點政策的環境治理效應的實證研究多集中在地區和公司層面，一些學者研究發現審計試點能夠實現區域空氣污染防治[9]、激勵企業進行綠色創新[10]等。何芳等[11]探究綠色績效對土地配置的影響，但較少有學者考察以離任審計試點政策作為環?？己说拇碜兞刻骄科鋵ν恋刭Y源錯配政策效應。因此，本文以2010—2020年284個地級市面板數據為樣本，使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從效果、異質性和作用機制3個維度探究環?？己藢ν恋刭Y源錯配的影響機制。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拓寬了土地資源配置研究的視角。將離任審計試點作為環保考核納入官員晉升考核體系，評估其對土地資源配置的影響效應，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評估環?？己藢ν恋刭Y源錯配的政策效應。第二通過梳理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對土地資源錯配改善的邏輯關系，明晰環?？己艘种仆恋刭Y源錯配的微觀機制。第三對城市類型、區位和具體特征進行了詳細的異質性分析，為細化離任審計政策從而減少土地錯配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持，為優化官員考核機制、協同推進生態環境長效保護和資源的合理配置提供了科學依據。

1 制度背景與研究假設

1.1 制度背景

面對持續高企的污染物排放量和能源消耗量問題，2005年國務院出臺《關于落實科學發展觀加強環境保護的決定》首次提出將環保績效納入地方官員績效考核，先后出臺一系列文件。但由于環保考核難以量化、GDP增長目標位于考核指標首位，地方政府作為代理人有很強動機放松環境管制標準[12]，“自上而下”的環?？己藱C制使得非約束性指標的污染物更難治理[13]，環境規制也面臨選擇性執行、拒絕執行的問題[14]，未能達到預期效果。

為彌補地方官員環境治理動機的缺失，2013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正式提出離任審計。2014年，審計署在山東、江蘇等地區首批先行試點，2015年頒布的《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試點方案》及2018年出臺的《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規定（試行）》標志著試點工作的正式啟動和全面推廣。2021年《審計法》的修改明確了離任審計的法律地位。2022年通過的《關于建立健全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評價指標體系的意見》進一步闡明了離任審計完善的戰略意義。

離任審計旨在客觀考核領導干部在自然資源資產受托管理中的履行情況，建立生態環境損害終身責任追究。通過對領導干部在任期內自然資源資產的開發、利用、保護等行為進行審計，確保其真實性和合理性，從而推動領導干部落實管理和環保責任。與以往環保考核相比，離任審計具有以下特點：（1）兼具經濟責任審計和資源環境審計的優勢，審計機關通常整合兩者開展離任審計。（2）通過審計手段促進領導干部承擔生態文明建設責任，關注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履職情況。

1.2 研究假設

1.2.1 離任審計影響土地資源錯配的直接效應

在中國特有的土地制度結構下，地方政府作為轄區內唯一的土地出讓方，扮演著土地市場經營壟斷者和價格規制者的角色?；谡五\標賽的激勵機制，地方政府為追求任期內經濟發展目標，以生態環境的過度性損失和代價性損失為代價[15]，使地方政府陷入“競次式”的囚徒困境，通過壓低生產要素價格吸引高污染、高能耗的低端制造業進行土地招商引資以追求地區增長的短期利益。在以離任審計為代表環?？己梭w系下，轄區內環境治理成效會對官員晉升造成直接影響[5]，形成了對地方官員新的約束和考核機制。首先，作為管制型政策工具，審計機關通過審查地方官員在任期內的基線指標和問責指標強化約束機制，倒逼領導干部履行環境治理責任。其次，通過審查地方官員在任期內的資源環境績效指標來加強激勵機制。由于以往的績效考核缺乏客觀的評價體系，使得同一崗位不同任期官員的環境績效難以明確[16]。離任審計通過建立統一的評價指標體系，激發了地方政府的主觀能動性，使得地方官員有足夠的動力完成環?？己诉M而獲得政治晉升。

與之相對應，土地資源作為城市經濟活動最基本的空間載體，其配置結構和供給模式的選擇對承載的經濟活動的類型和結構有直接影響。離任審計的實施強化了資源與環境保護，迫使地方官員在短期經濟發展與資源環境保護之間找到平衡。為避免責任追究和緩解問責壓力，地方政府采取嚴格的環境問責手段，遏制了地方官員為追求單純的經濟增長在任期內利用“價格剪刀差”出讓土地的行為，而是通過行政審批等手段有選擇地限制高消耗高污染行業土地出讓，更加注重對產業選擇的戰略性；加強對已出讓的高污染行業土地的監督力度，通過轉移、升級和轉型完成考核要求[17]，優化土地資源利用。同時離任審計制度作為一項環?？己耸枪賳T績效考核的補充，地方政府仍面臨較大的經濟增長壓力，離任審計的實施在減少地方官員對土地財政的依賴程度的同時，需要積極調整經濟發展方式、探索新的經濟增長領域來平衡環境保護費用和積累晉升資本，稀缺型土地資源得以向技術資本密集型的高附加值行業傾斜，抑制土地資源的錯配問題[18]。

假說1：以離任審計為代表的環保考核會對土地資源錯配產生抑制作用。

1.2.2 離任審計影響土地資源錯配的中介效應

（1）環境規制強度。離任審計作為管制型政策，本質上是對資源和環境保護進行制度束緊，確立了領導干部在資源環境領域的“一票否決”制度[19]。通過審計領導干部的環境責任履行情況，對其直接問責有利于提高環境治理意愿和自然資源管理強度，充分調動其對區域環境污染行為的干預動力。同時，離任審計作為新型環?？己酥贫?，在揭示問題的基礎上提出審計建議從而實現“督政”效果。在環境和經濟績效兩項硬性指標的雙重約束下，地方官員改進城市經濟發展對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和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加強對污染企業的監管強度和執法力度[20]，從而提高環境規制強度和環境合規成本。

環境規制對土地資源錯配可能產生兩方面的影響：一是環境規制會加劇土地資源錯配，地方政府在執行本轄區內的環境規制時會參考周邊地區從而出現“逐底競爭”①[21]。經濟相對落后城市在“引資劣勢”約束下會放松環境規制，為保障一定規模的土地開發獲取財政收入，中央會默許地方政府“折扣”執行環境政策，低水平的環境規制會催生土地財政規模的擴張，進一步加劇生態污染，不利于土地合理利用[22]。而核心城市為提高稀缺土地資源的利用效率，地方政府通過環境規制政策對“招商引資”企業進行篩選，成本約束論提出環境規制強度提高了生產成本[23]，對引入清潔高效的企業產生擠出效應，不利于土地資源配置。二是環境規制會抑制土地資源錯配，環境規制作為推動土地資源有效配置的重要手段，地方政府在環境目標約束下改變了土地出讓動機，調整建設用地的供地策略，避免了大量低價出讓土地資源；同時波特假說[24]提出創新補償理論，適當的環境規制可以激勵企業通過積極的環境管理措施來彌補遵循環境規制所帶來的成本，實現帕累托改進，優化土地資源配置。

假說2：離任審計能夠通過環境規制強度影響土地資源錯配。

（2）綠色技術創新。審計試點的實施使得地方官員利益訴求轉變，打破了“政企合謀”均衡狀態[25]，減少政府“庇護”行為。為達到環?？己四繕耍胤秸畠A向于通過激勵型政策工具鼓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并通過約束機制對企業的污染行為進行處罰進而倒逼企業進行創新[26]。企業為提高生存能力和競爭力進而推動綠色技術創新。

綠色技術設備的引入能降低單位土地面積的污染物排放并創造更高的生產價值，促進土地資源的合理有效配置[4]。同時，技術創新意味著勞動力有更高的受教育水平[27]。創新水平和人力資源水平提升帶來的技術效應，使得產出上附帶的科學技術水平更高，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建設用地配置會更傾向于知識技術密集型等擁有更高用地效率的企業[28]。在創新資源投入較多的情況下，面臨的稟賦條件約束和所需的創新研發投入也會減少，降低了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的依賴程度，更有利于減少傳統土地資源利用模式下所帶來的環境負面效應。

假說3：環保考核能夠通過綠色技術創新對土地資源錯配產生影響。

（3）政府治理水平。將環?？己思{入政績考核將促使地方官員在注重經濟發展的同時提升環境治理水平。由于地方政府在資源配置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但當權力沒有受到外界約束時，地方政府擁有的自由裁量權較大導致資源配置權力被濫用，進而形成“合法傷害權”[29]。審計作為監督特定人群公共權力的手段，增強了對地方官員的縱向約束和監管機制，是提升政府治理效率的重要問責機制[30]。審計試點能夠提高審計機關監督地方政府的獨立性和約束性，能夠加快解決轄區內環境問題，其終身追責的性質迫使地方官員在環境治理中摒棄運動式治理方式，轉而采用創新型落實方式，有利于提高地方政府治理水平[31]。

治理能力的提升能降低政府信息搜集成本，有利于全面排查地方政府自然資源包括土地資源存在的問題，對土地出讓進行有效監管從而推動資源的合理配置[32]。同時治理能力的提升能夠使地方政府在政策制定和實施方面更有決策和執行能力，地方政府作為土地資源公共治理的重要主體，治理能力的提高能夠優化資源的合理配置，避免通過土地出讓來換取短期經濟利益行為的發生[33]，從政府管理層面確保土地資源的合理配置。

假說4：環?？己四軌蛲ㄟ^政府治理水平來對土地資源錯配產生影響。

具體作用路徑如圖1所示。

2 研究設計

2.1 多期DID基準回歸模型

（2）解釋變量：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試點。用城市試點虛擬變量與政策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進行表示。將試點城市和非試點城市分別設為1和0；將試點政策實施前后時間分別用0和1表示。

（3）中介變量：①環境規制強度。環境規制的衡量指標包括地方性環保法規數量、環境污染治理投資、用污染排放量等構建綜合指標[37-39]。基于單一指標測量的局限性及數據可得性，本文借鑒TAO等[40]的研究，構建如下指標。

②綠色技術創新。借鑒徐佳等[41]的研究，采用獲得綠色專利與獲得專利總數的比值進行衡量。比重越高，表明技術創新更加綠色清潔。

（4）控制變量。為減輕因遺漏變量引起的內生性問題，本文控制了地級市層面的社會經濟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

2.3 數據來源

結合離任審計試點實施的具體背景，本文選取2010—2020年284個地級市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被解釋變量中工業用地和商住用地價格的測算數據來自中國土地市場網。解釋變量數據來源于審計署，各省、自治區審計廳和各市的審計局網站等。專利數據來自于國家知識產權局。此外，其他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等。對于樣本缺失數據，本文使用地方統計年鑒及運用線性插值法來進行補齊。

3 實證分析

3.1 基準回歸

表2報告了離任審計試點影響土地資源錯配的實證結果，列（1）控制城市和年份固定效應；列（2）加入控制變量和年份固定效應；列（3）加入控制變量且固定城市和年份效應。結果顯示，無論在何種情況下，Policy系數顯著為負，一定程度上可以表明離任審計試點對區域土地資源錯配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試點地區的土地資源錯配程度比非試點區平均低0.063個單位，假說1得證。

3.2 溢出效應檢驗

表3展示了離任審計試點和鄰接城市兩個變量的回歸結果。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核心變量的系數均顯著為負，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溢出效應均不顯著，且在加入控制變量后溢出效應減小，表明離任審計試點存在溢出效應的可能性較小，滿足SUTVA假設。

3.3 平行趨勢檢驗

基于多期DID模型的使用前提為數據需要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條件，即審計試點政策實施之前，實驗組和對照組在土地資源錯配方面具有相同的發展趨勢，DID方法才能更好地展現政策的因果效應。因此，本文采用事件分析法來對平行趨勢進行檢驗。表4列（1）結果表明，審計試點實施前，解釋變量的系數均不顯著，表明實驗組和對照組的土地資源錯配趨勢一致。

3.4 內生性處理

為克服遺漏變量或互為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擇二氧化硫排放量作為工具變量，并運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回歸。第一階段使用工具變量對解釋變量進行回歸；第二階段在控制內生性后檢驗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表4列（2）和列（3）顯示，工具變量與內生變量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且審計試點對土地資源錯配的影響顯著為負。同時KP-LM檢驗值為42.861（P值為0.000），拒絕不可識別的原假設；CD-Wald F檢驗值為347.224，排除了弱工具變量問題。因此本文所選工具變量較為合理，2SLS的回歸結果具有可信度。

3.5 穩健性檢驗

（1）安慰劑檢驗。雖然基準回歸控制了城市特征變量，但仍有可能有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影響審計試點政策的實施效果。因此本文采取隨機生成偽處理組的方式進行安慰劑檢驗，來確保土地資源錯配的抑制作用是由審計試點所導致。分別重復500次和1 000次來避免偶然因素對隨機抽樣結果的影響，提高安慰劑檢驗的準確性。圖2顯示，抽樣估計系數集中在零附近，P值大多高于0.1，服從正態分布且與基準回歸結果存在顯著差異，表明基準模型的設定不存在隨機因素、遺漏變量的問題，結果具有穩健性。

（2）更換配衡量指標。由于“招拍掛”形式能夠反映建設用地的市場價格，本文使用 “招拍掛”方式供地的工業用地和商服用地的面積和價格計算平均地價，表5列（1）結果進一步驗證了基準回歸模型的穩健性，解釋變量系數仍顯著為負。

（3）更換研究方法。由于各省份審計試點實施方案和強度存在差異，本文采用高維固定效應估計模型，控制了年份以及省份的交互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由表5列（2）可知核心結論依舊穩健。

（4）考慮樣本選擇偏誤。為降低雙重差分估計的偏誤，本文使用PSM-DID來進行穩健性檢驗?？紤]到PSM方法適用于分析截面數據而DID適用于面板數據的分析，本文使用截面PSM和逐期匹配來進行檢驗。表5列（3）和列（4）結果顯示，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與基準回歸結果無顯著差異。

（5）縮尾處理。為保證結果減少異常值的影響，對被解釋變量進行1%縮尾，結果見表5列（5），核心解釋變量系數具有顯著性，進一步證實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6）排除其他政策干擾。2010—2020年可能存在其他政策工具的沖擊對土地資源配置產生影響。因此，本文加入其他政策工具的虛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首先，營改增政策（Policy2）能夠影響稅收激勵進而使得城市用地結構發生改變[47]。其次，低碳城市試點政策（Policy3）、空氣質量新標準（Policy4）和環保約談制度（Policy5）可以強化地方政府的環境規制行為，增加清潔型產業的土地出讓，進而影響到土地資源配置[48]。如表6所示，在排除其他政策干擾后，結果依然保持穩健。

（7）異質性處理效應檢驗。本文是基于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的結果識別的政策效果，可能會由于“異質性處理效應”的存在而產生顯著的估計偏誤。因此，本文采用以下方法進行檢驗。首先，采用GOODMAN-BACON[49]提出的經驗方法對其進行Bacon分解，根據分解結果可以得出從未處理組與處理組權重占90%，表明雙向固定效應的估計量偏誤較小。其次，借鑒DE CHAISEMARTIN等[50]的研究，使用two-wayfeweights命令計算異質性處理效應下的估計量。結果表明在處理組的936個權重中沒有負權重，正權重的和接近于1。最后，根據GRANDER[51]提出的兩階段回歸方法進行分析。離任審計試點的系數顯著為負，對土地資源錯配的抑制作用依然成立。

3.6 機制檢驗

從前文的分析可以得出，審計試點政策能夠通過環境規制強度、綠色技術創新和政府治理水平來抑制土地資源錯配。由于目前三段式的中介機制檢驗存在明顯的因果推斷缺陷[52]。因此，本文通過四段式中介效應模型對可能存在的傳導機制進行檢驗[53]。同時，使用Sobel檢驗和Bootstrap檢驗進行抽樣檢查，進一步證實中介效應的存在。由此，本文建立如下的機制模型。

（1）環境規制強度。表7匯報了審計試點影響土地資源錯配的中介機制結果。列（1）顯示離任審計對環境規制強度的影響顯著為正，列（2）和列（3）的回歸結果顯示，ER的回歸系數顯著。同時Sobel Z值顯著，Bootstrap中介效應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表明中介效應存在，即離任審計試點能夠通過環境規制強度影響土地資源錯配，假說2成立。

（2）綠色技術創新。表7列（4）—列（6）匯報了離任審計影響綠色技術創新的中介機制回歸結果。從列（4）結果可以看出，離任審計試點對綠色技術創新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從列（5）—列（6）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綠色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綠色技術創新會顯著抑制土地資源錯配。同時，Sobel Z值顯著，Bootstrap中介效應區間不包含0，表明機制檢驗有效。進一步說明了離任審計試點的實施能夠顯著提高綠色技術創新，從而抑制土地資源錯配，假說3成立。

（3）政府治理水平。表7列（7）—列（9）反映了離任審計影響政府治理水平的中介機制回歸結果。從列（7）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離任審計能夠顯著降低地方政府的治理水平。在列（8）—列（9）的回歸結果中，政府治理水平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政府治理水平的提高能夠顯著抑制土地資源錯配。進一步，Sozel Z值顯著，Bootstrap中介效應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表明機制檢驗有效。說明離任審計會通過政府治理水平而抑制土地資源錯配，假說4成立。

3.7 異質性分析

現階段我國區域發展仍處于不平衡階段，本文從城市類型、區位、特征三個方面探究審計試點對不同地區的土地錯配的影響。

（1）城市類型異質性。本文將樣本細分為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從表8可以看出，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的審計試點實施對土地資源錯配均有顯著作用。中心城市憑借其行政級別和發展優勢，吸引更多資源和投資，從而更好利用審計試點政策提升土地利用率，減少錯配問題。此外中心城市具有“先發優勢”，地方政府不必過度依賴土地資源來獲取財政收入。因此相較于外圍城市，中心城市的土地錯配程度可能相對較低，審計試點在抑制外圍城市的土地資源錯配中更加顯著。

將全樣本分為資源型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結果可以看出，資源型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的審計試點均對土地資源錯配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其中資源型城市試點實施效果更好。原因在于資源型城市經濟增長依賴于本轄區自然資源開采和加工等高能耗、高污染產業。審計試點政策施行后，資源型城市在面臨資源不可再生、環境破壞時，更有動力調整產業結構、合理利用資源來減少土地資源錯配。

（2）城市區位異質性。胡煥庸線是依據經濟地理因素將我國劃分為地理面積相近但經濟和人口活動密度不同的地理分界線。本文將樣本城市根據胡煥庸線劃分為東南和西北兩部分。結果顯示，胡煥庸線東南部城市的審計試點實施對土地資源錯配具有顯著抑制作用，而對西北部城市無顯著作用。囿于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土地利用程度等因素的差異，東南方各城市擁有更高的人口密度、城市化水平和經濟集聚程度。在集聚效應的影響下，地方政府面臨更大的土地資源緊缺問題和環境保護要求，對土地錯配更為敏感，更傾向于參與審計試點以實現資源的合理配置，進而影響審計試點政策的實施和效果。

（3）城市特征異質性。審計試點的有效實施有賴于人財物等要素的協調配合，為審計工作的有效性和土地資源錯配的解決提供必要的條件和基礎。人力資本水平用每萬人大學生數表示，經濟活動水平用職工平均工資比GDP表示，金融發展水平用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與GDP的比值表示，信息基礎設施水平用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表示。借鑒石大千等[54]的研究，將指標三等分，一等分組為低水平；二三等為高水平。

如表9所示，在人財物支持較低的城市，審計試點抑制土地資源錯配的作用不顯著；而在支持水平高的地區，審計試點對土地資源錯配的影響顯著為負。表明人力資本、經濟活動、金融發展以及信息基礎建設對審計試點實施提供了重要支持。高水平的實施能力和監督力度是確保審計工作開展的重要保障，人力資本水平高的城市有更多的審計、土地管理等領域的專業人才可能更易開展審計工作，能夠加強與相關部門的合作與協調，確保審計政策的有效執行。經濟活動水平高的城市可能擁有更完善的經濟體系和市場機制，以及更多的投資機會，地方政府更有動力協調通過審計試點評估土地資源來滿足經濟活動的需求，而金融發展水平高的城市擁有更完善的金融監管制度和發達的金融市場，能過為審計機構提供監管環境以及財力支持。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水平高的城市擁有更先進的信息技術、更廣泛的信息共享和協同能力，能夠更精確進行自然資源評估。因此人財物支持對審計試點實施抑制土地資源錯配均有顯著影響。

4 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離任審計試點作為準自然實驗，利用2010—2020年284個城市的數據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系統評估了環保考核對土地資源錯配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1）離任審計顯著抑制土地資源錯配，經過穩健性檢驗后仍然顯著。（2）審計試點通過環境規制強度、綠色技術創新和政府治理水平影響土地資源錯配。（3）審計試點對土地資源錯配的作用差異與城市的類型、區位和特征有關，效果在中心城市、資源型城市、東部城市和資源稟賦較高的城市中更為明顯。

本文的政策啟示有以下幾個方面：（1）完善政績考核體系，推進離任審計的常態化和制度化，優化環境資源評價指標和評價依據，增強審計結果的科學性和合理性，從而強化環保考核對地方官員的約束和激勵作用。（2）提升環境規制力度，強化完善地方政府環境治理的硬性約束；積極培育創新主體，加大地方政府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投資力度；提升政府治理效率，落實離任審計具體措施，從而優化土地配置。（3）因地制宜實施離任審計，要結合各城市自身優勢和發展趨勢，在環?？己藞绦袝r注重差異性，避免政策“一刀切”的方式。本文嘗試探究環保考核對土地資源錯配的影響，對優化資配置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然而，本文仍存在一些局限：首先，本文雖排除部分共時性政策干擾，受數據限制仍無法窮盡其他干擾因素的影響，這可能造成離任審計對土地資源錯配的凈效應的低估或高估，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擴展。其次，本文分析基于地級市數據，未來可嘗試結合企業數據補充研究，以更深入地了解離任審計在行業層面的土地資源配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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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s Affect Misallocation of Land Resources： Based on the Empirical Evidence of Outgoing Officials’Natural Resource Asset Management Audit

XU Hengzhou， LIAN Ruiyi

（College of Management and Economics，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2， China）

Abstract： The purpose of this study is to examine the mechanism underling the effects of the innovative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of outgoing officials’ natural resource asset management audit on the mismatch of land resources. The research methods include time-varying DID model and mediation effect model.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1） the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represented by the pilot policy of audit has suppressed the mismatch of land resources to a certain extent. 2） The pilot policy of audit affects the mismatch of land resources through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government governance level. 3） The policy effect is more significant in cities with higher administrative levels， better geographical locations， and richer resource endowments. In conclusion，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restraining the mismatch of land resources. Local governments should innovate the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system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optimize land resource allocation strategies， and take a green development-oriente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path.

Key words： land resources misallocation； environmental assessment； time-varying DID； outgoing officials’ natural resource asset management audit

（本文責編：張冰松）

①“逐底競爭”現象本質上是地方政府自主決策的結果，而非離任審計試點政策的直接溢出效應，因此不違反多期DID模型中的SUTVA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