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與前行

【編者按】近日，由上海中國畫院主辦的“海上名家研究系列·守正創新——楊正新2024藝術展”在上海中國畫院程十發美術館舉辦。上海中國畫院黨總支書記、主持工作的副院長江鵬介紹，此次展覽是上海中國畫院策劃推出的“海上名家研究系列展”2024年收官之作，共展出楊正新最新作品80余幅。參展作品在堅守傳統筆墨外，更多了一分灑脫和率真，并逐漸進入筆隨心畫的自由之境。楊正新師從江寒汀，1965年起任上海中國畫院畫師。楊正新在60余年的創作生涯中，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堅持守正創新，因時而興，乘勢而變，與時代同頻共振。楊正新對中國書畫的線條表現情有獨鐘，運筆收放自如，水墨交融，涉筆成趣，為當代海派繪畫代表性人物之一。

楊正新在近年的創作中進一步張揚個性、熔鑄風格、煥新面目。如果說早些年他改用左手畫畫有壯士斷腕的決絕和別開生面的追求，那么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創作越來越進入得心應手、隨意生發的新境界。他的畫越來越像自己：天真、豪放、隨性，從心所欲而不逾矩！

楊正新的藝術成果，是畫院體制優勢的生動例證。

畫院作為中國獨有的專業美術機構，在古代，代表了皇家權力意志和審美趣味。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畫院成為民族文化傳承和發揚的重鎮，成為服務社會和人民大眾的公共文化機構，成為推動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發展的主力軍。畫院不僅集中了最優秀的書畫藝術家，也創作出了一大批膾炙人口的時代佳作，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美術人才。1956年籌建的上海中國畫院，讓許多優秀的書畫得到了生存和發展的空間，而楊正新無疑是那一代藝術家中的幸運兒。他1958年在畫院開始了藝術學習，海派名家江寒汀的親炙以及畫院多位名師的指點，使他有了很高的起點。不久他又進入了由畫院管理運營的上海市美術學校，畢業后進入畫院從事專業創作。是畫院培養了楊正新，而楊正新用他的卓越藝術成就反哺了畫院，兩者相互成就、共同成長。楊正新對畫院有著深厚感情，即使在國外游歷多年后，他還是選擇回歸畫院，回到自己的初心始發地。

楊正新的藝術實踐，是海派繪畫精神的新時代演繹。

海派繪畫作為中國近現代美術史上最有影響力的繪畫力量的崛起，標志著以農耕文化為邏輯起點的傳統繪畫向以城市文化和商業文化為邏輯起點的現代繪畫的轉型，海派繪畫開啟并實現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現代性轉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伊始，海派繪畫的重要畫家基本上都在上海，海派余脈在1956年后集中于上海中國畫院。楊正新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有海派名家的耳提面命，有藝術氛圍的沉浸熏陶，更重要的是，他的藝術血液中有著割不斷的海派精神基因。海派嚴格來說不只是一個畫派，而且更是一種文化現象。

海派名家輩出，各擅勝場，各領風騷，形成了百花齊放、異彩紛呈的繁榮局面。所以，海派精神的基調始終是兼容并蓄和開放多元，以個性化為基礎的創新在上海有著極大的空間，而這種創新的一個基本特點體現出不同尋常的雙重性，一方面是保持著和時代、社會的相呼應，另一方面是畫家們從未放棄對藝術本體的追求和探索。所以在改革開放初期，上海的畫家已經以公開展覽的方式展現了繪畫藝術形式美的探求成果。海派繪畫這些特點在楊正新身上體現得非常充分，他善于學習和借鑒，不拘一格，不故步自封，始終保持開放的心態，只要可以為我所用，皆可拿來。而拿來的前提是和自己的藝術個性相契合，合則相宜，不合則棄，所以他的拿來，都是為了增強個性的表達，達到形式美和意境美的統一，絕非簡單地追求潮流。在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時代性、民族性和個性的統一。

楊正新的藝術經歷，是一個時代中國畫藝術嬗變的縮影。

改革開放讓國人直面世界、融入世界，中國藝術家尤其是國畫家在面對異常強勢的西方藝術時，不得不作出自己的選擇，或者是中西融合，或者是我行我素，抑或全面西化。有意思的是，不管在實踐上是哪一種選擇，他們都會在口頭上強調自己的民族立場，其中不乏失去自我而不自知者。正因如此，楊正新的自我堅持才顯得非常難能可貴。楊正新善于審時度勢、順勢而為，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他曾大膽地走出國門，旅居加拿大、澳大利亞，游歷歐洲，飽覽西方藝術，嘗試油畫創作，不斷拓寬視野、更新觀念，突破自我、實現蛻變。當他將這些創新實踐的經驗和成果融入國畫創作時，他便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面貌，從而在高手林立的畫壇脫穎而出，成為當代中國畫壇一個非常重要的代表人物。

楊正新非常關注西方現代藝術與中國繪畫相通的地方，并且大膽將其引入自己的畫中，比如服從于線條意識的造型、書寫型筆觸的肌理痕跡、平涂式色彩的表現力以及不固定視點的構圖方法等，這些技法的引入使得他的國畫具有了顯而易見的現代性特征。而在進行這類實踐的時候，楊正新依然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因為在他揮之不去的深層藝術觀念里，牢牢扎根的依然是傳統繪畫的基本邏輯起點，也就是筆墨。楊正新的藝術個性在他近期的書法創作中得到了極大程度的張揚，他似乎找到了痛快淋漓直抒胸臆的方式，在尚可辨認字形的基礎上竭盡全力實現最大程度的掙脫。從筆畫痕跡看，他更像是要把漢字書寫成抽象的線條，而實質上，他依然是在書法和繪畫的邊緣徘徊，這種既模糊又明晰的邊界意識是他藝術觀念和實踐行為的底線，其哲學基礎就是辯證唯物主義，是那一代藝術家都自覺不自覺地堅信著的藝術辯證法的落腳點和思想奠基石。

楊正新的藝術探索，是傳統繪畫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一個上海樣本。

中國畫具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厚的傳統，千年以來，文脈延續，蔚為壯觀。然而隨著文人士大夫主掌畫壇，中國畫的發展越來越脫離實用性，注重精神性，導致繪畫藝術越來越精英化、私人化。到了近現代中國社會大變革的時代，中國畫對于社會的貢獻微乎其微，而西洋畫因其明顯實用的功能性而大行其道。于是，中國畫何去何從變成了一個世紀話題。

有意思的是，在楊正新藝術不斷走向成熟的時期，遇到了改革開放，中國畫的世紀話題重又提起，而楊正新走過的路，不論是對于傳統的學習還是國外的經歷，和一些前輩竟也有很多相似之處。當然畢竟時代不同了，在前人的經驗和教訓的基礎上，今天的畫家眼界更寬、見識更廣、站位更高、選擇更多。楊正新把中國畫的當代化作為自己的藝術發展方向，而實踐的途徑便是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的推陳出新。

和一些破舊立新、重起爐灶，或是直接挪用西方現代藝術的創新者不同，他選擇的是一條更為艱辛的道路，這不僅源于他扎實的傳統功底，底氣十足，更重要的是，他把繪畫藝術的民族性，看作是個人和國家之間關系的一種重要表達，看作是自己值得驕傲的中華民族身份的一種表征。所以，在他毫不保守地學習借鑒西方繪畫的同時，又堅守中國繪畫的筆墨底線、堅定中國繪畫的民族立場、堅持中國繪畫的當代表達。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把自己取得成就的原因歸結為是黨和國家的培養，他的繪畫實踐一直保持著一種永不停步的姿態，他的內心有著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有著要用藝術為社會服務的自覺而又強大的驅動力。■

（作者系本次展覽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