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目的:文章研究零陵花鼓戲中大筒的特殊音高現象,并探討其在傳統民間音樂中的價值。方法:聚焦零陵花鼓戲中的主要伴奏樂器——大筒,通過系統的田野調查,探討特殊音高現象的表現形式和影響因素。結果:研究揭示了零陵花鼓戲中大筒特殊音高現象的特點和意義,為理解這一地方戲曲藝術形式提供了新的視角。零陵花鼓戲大筒伴奏中出現的與十二平均律音樂理論不符的特殊音高現象并非偶然,其既與樂器的構造和演奏技巧相關,又受到唱腔模仿和演員表演風格的影響。結論:大筒在零陵花鼓戲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其產生的特殊音高是傳統民間音樂獨特魅力的體現。對這一現象進行深入探討,可以加深對當地戲曲文化的認識,促進其傳承與發展。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和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傳統藝術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特殊音高現象在現代演出中逐漸消失,既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又是新時代背景下對傳統文化認知變遷的結果。盡管如此,我們仍應認識到特殊音高具有重要的藝術價值,它體現了傳統文化和表演藝術的魅力。因此,有必要加深對傳統文化的認識,以更好地弘揚湖南地方戲曲文化,激發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認同感,推動文化繁榮發展。同時,需要采取合理的保護措施和創新性的傳播方式,確保大筒特殊音高現象及其背后的文化內涵得到傳承和發展。
關鍵詞:零陵花鼓戲;大筒;特殊音高現象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11-000-03
花鼓戲是中國地方戲曲劇種,流行于湖南、安徽、陜西等地,其中湖南花鼓戲流傳最廣、影響最大。湖南花鼓戲根據地域可以細分為六個流派,分別是長沙、常德、衡州、邵陽、永州和岳陽。目前,關于長沙花鼓戲的研究居多,但永州花鼓戲還沒有引起廣泛關注。因此,此次考察聚焦永州花鼓戲,即零陵花鼓戲。
零陵花鼓戲是一種在民間歌舞演唱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地方小戲劇種,其地域特點在于語言、曲調和曲牌方面的獨特表現。該劇種以零陵官話為主要表演語言,并受到當地語調特點的影響,曲調的創作也與零陵話息息相關。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零陵花鼓戲與周邊地區的劇種相互影響,推動了文化的發展[1]。此外,零陵花鼓戲的曲牌分為走場牌子、小調和川調三大類。其中,大筒作為主要伴奏樂器之一,在演出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為了更全面地了解這一戲曲藝術的特殊現象,筆者多次深入零陵花鼓戲劇團、文化館采訪,并觀摩老一輩藝人的演出。本文立足于田野考察,對大筒在零陵花鼓戲中常見的特殊音高現象展開深入分析,探討其產生的原因以及給現代音樂理論帶來的挑戰,以期加深對特殊音高現象的理解,為戲曲理論研究和湖南民間音樂文化的發展提供參考。
1 零陵花鼓戲中的大筒
大筒是零陵花鼓戲的主要伴奏樂器,常以蛇皮蒙制,選用優質的菜花、赤煉等蛇類皮,琴筒和琴桿則以竹子制成(見圖1)。由于制作簡便、材料易得,大筒在農村地區廣為流傳。其音色明亮、穿透力強,不僅能在演奏中起到引導作用,還能通過打音、滑揉、壓揉等技法模仿唱腔,呈現出獨特的音韻。
湖南民間流行的傳統大筒可以分為兩種類型:長筒式和短筒式。不同類型的大筒在音色上具有顯著差異。長筒式大筒的聲音通常較為沉悶和模糊,而短筒式大筒則具有尖銳、明亮、清晰的音色。在樂隊中,短筒式大筒的聲音不可忽視,其為整個樂隊的音色增添了亮點。
據李海明老師的描述以及表1所測大筒具體尺寸的數據(大筒由湖南興隆制造廠的民間老藝人制作,數據于2024年5月4日在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李海明老師家中測量),可以判斷他所使用的大筒為短筒式。
大筒以其獨特的切把演奏方式展現了與演員更貼近的表現形式。針對不同的旋律特點,大筒會在不同的把位演奏,以確保與旋律特點相吻合。
在花鼓戲表演中,唱腔與樂隊,尤其是大筒的音調和節奏的匹配至關重要。整個樂隊需要密切配合,根據作曲家的曲調進行演奏,而演員必須在演唱時與之相契合。在排練過程中,大筒作為樂隊中的靈魂角色,承擔著引導和指導的責任。演員們通過熟悉大筒的音樂指導,了解曲牌的特色和旋律的發展,從而調整他們的表演。然而,在舞臺演出中,樂隊需要根據演員的表演走向和變化及時調整,以確保音樂與表演無縫銜接。
傳統曲牌的定弦方式和調式對演員的演唱至關重要,每個曲牌都有其特定的定弦方式。例如,某個曲牌的調式為商調徴調,會采用5、2弦的定弦方式。這是因為曲牌的調式決定了其內外弦的組合,一般情況下,使用空弦比較常見,并且大筒通常采用外弦演奏,確保聲音不被其他樂器的聲音所掩蓋。大筒不固定具體音調,如G調或F調,而以5、2空弦為主。這種演奏方式賦予大筒獨特的音色和韻味,使其在戲曲表演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同時,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也尤為必要,這有利于匹配不同演員的演唱能力和音樂風格。
2 零陵花鼓戲中的大筒特殊音高現象
2.1 特殊音高現象
中國傳統音樂中特殊音律現象的影響,不僅限于音樂本身,還在凸顯曲調的地域性和個人風格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最早明確提出中國樂器存在“四分之三音”的人是王光祈[2],中立音這種特殊的音律現象在我國傳統民間音樂中十分常見,它在琵琶、碗碗腔月琴以及大筒等樂器的演奏中都有所體現。“四分之三音”的存在賦予中國傳統音樂獨特的韻味和情感表達方式。這些特殊音律現象不僅是音樂技術的表現,還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刻體現,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反映了古代音樂家對音樂美學的探索和追求。
在零陵花鼓戲大筒伴奏中,出現與十二平均律音樂理論不符的特殊音高現象并非偶然,這既與樂器的構造和演奏技巧相關,又受到唱腔模仿和演員表演風格的影響。盡管與當下受西方創作影響的現代音樂理論中的標準音高存在差異,但在傳統戲曲表演中,這種差異被看作藝術風格的一種體現。
在演奏中,大筒的特殊音高變化是通過壓揉和滑揉等技巧實現的,這是其最顯著的特點之一。與二胡的壓揉、滑揉不同,在大筒演奏中,這些動作的幅度和力度更大。演奏者通常會根據曲子的調式和定弦來確定具體的操作:空弦定音為2、6,通常對1、5音采用壓揉技巧,對3、7音進行滑揉,而6音必須用空弦打音;空弦定音為5、2,通常對6、1音進行壓揉,對3音進行滑揉。這是一般的規律,但在實際演奏中,由于不同琴師的偏好不同,有時也會加入一些額外的裝飾音。
舉例來說,李海明老師演奏《雙盤花》時,就出現了特殊音高現象。譜例1為《雙盤花》部分段落,出自李海明老師手寫最終稿,筆者打譜呈現。其中《雙盤花》是零陵花鼓戲的代表之作,它始于民間老百姓的口頭創作,流傳至今仍是零陵花鼓戲典型的三小戲,以載歌載舞的表演形式和濃郁的生活氣息、幽默詼諧的語言,充分表現了質樸的勞動人民對愛情的向往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此曲由李海明老師于2017年6月完成改編。
在定弦中,空內弦為5(定音為小字1組a=442 Hz時為D4)、空外弦為2(定音為小字1組a=442 Hz時為A4)時,曲目中的3(定音為小字1組a=442 Hz時為bB4)采用滑揉的技巧,其音高比頻率442 Hz的高150 Hz,6(定音為小字1組a=442 Hz時為E5)則采用壓揉的技巧,其音高比頻率442 Hz的高120 Hz。這些音高變化不僅展示了技巧,還增強了曲目的表達力。
在零陵花鼓戲的演奏中,這種特殊音高現象并不罕見。這種音高的微變化,有時被一些學者稱為“中國中指”。這一術語是羅復常在其論文《略論中立音與中國中指問題》[3]中提出的。繆天瑞在《律學》[4]第三次修訂版中對“中國中指”的定義作了進一步闡釋,指出湖南花鼓戲中的中立四度與該劇種的主要伴奏樂器的定弦和指位密切相關。花鼓戲通常以大筒為伴奏,其樂器通常以純五度定弦,而所有中立音都由中指按弦發聲。基于這些發現,花鼓戲的中指指位可以稱為“中國中指”,以突出其在中國音樂傳統中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但是通過此次田野考察,筆者發現在零陵花鼓戲大筒伴奏中,并不是所有的特殊音高都由中指壓弦產生,它們的產生并不能單純歸于“中國中指”,所以這個說法并不準確。例如,在《雙盤花》中,音高的改變不僅通過中指來實現,而是需要充分靈活運用各個手指(見譜例1和圖2)。
由圖2可知,3對應的是食指,6則用無名指。
大筒滑音的進行不是簡單上滑小二度或大三度,有時會滑到中間的音高,且可能伴有壓揉技巧的加入。這種變化源于每個演奏者不同的個人風格,而非統一的教學標準。每個演奏者都有自己的教學方法和習慣,因此在處理這些特殊音高時,需要審慎考慮傳統藝術戲曲特有的韻味,這既包括保留其特色,又包括提升音樂的表現力和準確性。
2.2 零陵花鼓戲中大筒特殊音高的文化內涵
特殊音高是傳統劇種中不可或缺的文化元素之一,在戲曲表演中,演員不受十二平均律規范音高的拘束,而是依據戲曲特有的情感和韻味調整。特殊音高的呈現通常集中在大筒這一主要伴奏樂器上,其滑揉、壓揉等技巧以及非規范音高的處理方式,構成了其獨特之處。這些技巧通常不會在譜面上特別標注,因為它們往往是戲曲表演的一部分,僅憑簡單的譜面難以完全理解。實際上,記譜本身就是一個活躍的過程,每個演奏者對音樂的處理方式可能有所不同,甚至同一個演奏者在不同的時間段演奏時,也可能呈現出不同的風格。因此,理解大筒中的特殊音高現象對探索戲曲藝術至關重要。這種非規范的音高處理不僅是一種技巧,還是對傳統文化的一種表達。這種音高現象反映了老一輩藝人演奏的特色,在傳統劇團的演出中尤為顯著。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和零陵花鼓戲的發展,特殊音高現象逐漸消失,尤其在城市專業劇團的演出中已不再常見。盡管如此,特殊音高仍然具有重要的藝術價值,它是對傳統文化和表演藝術傳承和發展的體現。
在當今中國傳統樂器繁榮發展的背景下,保留特殊音高顯得尤為重要。在大筒傳統曲目演奏中,保留特殊音高有助于凸顯大筒獨特的音色,彰顯其傳統魅力。這種獨特的演奏風格不僅是對傳統音樂文化的尊重,還是對大筒藝術的革新和延續。在教育方面,推廣特殊音高的樂曲能夠幫助學習者更好地理解傳統音樂的魅力和獨特之處,同時,大學的專業課程也應該注重傳統樂器藝術的發展,使其更好地適應現代社會的需求和審美趨勢。
3 結語
通過對湖南永州零陵花鼓戲中大筒的特殊音高現象的調查與研究,可以更全面地認識到特殊音高現象所承載的豐富文化內涵和藝術魅力。特殊音高不僅是一種技術手法,更是傳統文化的深刻體現,是零陵花鼓戲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動表現。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和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傳統藝術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特殊音高現象在現代演出中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這既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也是新時代背景下對傳統文化認知的一種變遷。我們應當認識到,特殊音高仍然具有重要的藝術價值,它是傳統文化和表演藝術的體現。因此,有必要加強對傳統文化的認識,以便更好地弘揚湖南地方戲曲文化,激發民族自豪感與文化認同感,促進文化多樣性的繁榮發展。
參考文獻:
[1] 湖南省戲劇研究所.湖南地方劇種志(一)[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8:410-424.
[2] 王光祈.東方民族之音樂[M].臺灣:臺灣中華書局,1967:4-8.
[3] 羅復常.略論“中立音”:中國中指問題[J].中國音樂學,1993(3):17-19.
[4] 繆天瑞.律學(第三次修訂版)[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6:236-250.
作者簡介:王瑋 (2000—),女,研究方向:民族音樂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