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生活問題的捕捉、發掘與提煉

周慶生（江蘇師范大學語言科學與藝術學院，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 作為《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綠皮書）戰線上的一個老兵，年年參與綠皮書的編審工作，不知不覺已經過了20 年。《語言戰略研究》推出“中國語言生活研究20 年”多人談專欄，約我談點想法。思來想去，還是跟皮書戰線上的新朋友聊聊綠皮書撰稿的“問題驅動”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吧。

語言生活就像空氣和水，是人類社會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語言生活總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總會不斷形成新的語言特點、語言熱點和語言焦點。如何捕捉每個年度內的語言生活特點？如何發掘年度內的語言生活問題？經過20 年的實踐探索，綠皮書團隊已經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發現程序，這就是：真語言生活現象→語言生活問題→語言生活理念。

綠皮書各篇報告的選題，首先要反映本年度的真語言生活現象。有些新手只反映生活現象不反映語言現象，有些新手只反映語言現象不反映生活現象，這都不是真語言生活現象。真語言生活現象必須包括語言和生活兩個方面，二者缺一不可。在捕捉到真語言生活現象之后，還需要進一步發掘真語言生活現象折射出來的語言生活問題。有些新手只羅列語言生活材料，不挖掘語言生活材料蘊含的問題，結果是材料像流水賬，蒼白無力。

問題導向是綠皮書團隊的一項工作原則，也是理論創新的起點。只有發掘分析語言生活中的重大緊迫問題，才能找到客觀發展規律，才能解決現實問題，同時還可以進一步推動語言生活理論創新。

2008 年的四川汶川大地震，近7 萬人遇難，舉國救援，涌現出無數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跡。綠皮書團隊很想寫一篇相關報告，但是，找不到一個能將語言和地震災害相連接的材料和話題，所以有關語言與地震災害的選題沒有出現在綠皮書中。

2010 年的青海玉樹大地震，兩三千人遇難，再次震撼全國。從相關新聞報道中，我們捕捉到有關語言與地震災害的蛛絲馬跡真材料，然后順藤摸瓜，發現在抗震救援過程中，當地藏民與抗震救援人員之間，語言障礙問題嚴重，因缺少翻譯，搜救人員無法及時獲得準確信息。一些重傷員轉到大城市，大城市醫院的醫生大多不懂藏語，醫生只能根據經驗救治，影響了救援效率和治療速度，甚至危及傷者的性命，阻礙救援工作的進行。據此，我們將語言生活報告的選題定為《青海玉樹救災中的語言障礙與語言救援》，及時給團隊的兩位成員布置了寫作任務，后經多次修改、補充、完善，在2011年的綠皮書中刊出。

這篇報告的審定和刊發，始終受到教育部語信司領導的高度關注，領導多次在相關會議上強調“地震災害語言障礙和語言救援”的重要性。后來，“語言障礙與語言救援”理念經相關部門的進一步提煉，從低位理念上升為高位理念，寫入2016 年國家語委發布的《國家語言文字事業“十三五”發展規劃》中，表述為“語言應急和語言援助服務”。

20 年來，綠皮書團隊在語信司歷任司長的領導下，用學界和社會熟悉的話語，講述中國本土鮮活的故事，每年都要刻意從當年度鮮活的現實生活中，提煉出一些標識性理念。具體的方法就是堅持問題導向，捕捉問題、發掘問題、研究問題、解決問題，通過綠皮書這一平臺，提煉為接地氣的、能為國內國際社會所理解和接受的新理念、新范疇、新表述，引領國內甚至國際學術界展開研究和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