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一生廉潔為民的典范

廉者，政之本也。

——《晏子春秋?內篇雜下》

不受 廉，不污 潔。

——東漢王逸《楚辭?章句》

廉潔不僅是一種道德觀念，還是一種價值尺度，能引導人們做出正確的價值抉擇。以廉潔為核心要素形成的廉潔文化，是人與人、人與社會及人與自然關系的反映，具有豐富的思想內涵，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廉潔文化浸潤著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鐫刻在中華兒女的基因里。自古以來，廉潔從政、廉潔為民都是中國官德的基本要求。

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老子曰，“慎終如始，則無敗事”。堅持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的中國古代有志之士，往往對自己修身修養有著更加嚴格的要求，他們出仕為官之后，并不只在一時之廉潔，而是追求一生之廉潔。

歷史上，廉潔從政、廉潔為民的人物有很多，被譽為民族英雄的林則徐，便是其中赫赫有名的一員。他的一生跌宕起伏，但始終初心不改，踐行著廉潔為民的追求。

少年求學 深植廉潔種子

林則徐，字元撫，又字少穆、石麟，晚號俟村老人，福建侯官（今福建省福州市）人，清嘉慶十六年（1811年）進士，著名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他是近代中華民族捍衛國家主權、反抗殖民侵略斗爭的偉大愛國者和民族英雄，不斷帶給后人以思想上的教益與激勵，是中華民族發展史上的一座耀眼豐碑。林則徐的成長，離不開年少時所受到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熏陶和滋養。

林則徐的父親林賓日，清嘉慶侯官歲貢生，是位私塾先生。林賓日思想開明，安貧樂道，“讀書之外，無他嗜好”，林則徐受父親的影響最為深遠。林則徐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將他帶到私塾讀書，將他抱在懷里識字明理，經常告誡他“不妄與一事，不妄取一錢”。林賓日教導兒子的學習方法是“諄諄然，循循然，不激不厲，而使人自樂于向學；講授書史，必示以身體力行，近理著己之道，罕譬曲喻，務使領悟而后已，然未嘗加之笞撻，即呵斥亦絕少”，令林則徐大受裨益。

林則徐少時家貧，家里人口多，全家一日三餐常常難以保障，他看到母親通宵忙于手工活以補貼家用，想“代執勞苦”，卻遭到母親的嚴厲拒絕。“男兒當自奮發，豈甘以貧廢學耶？”母親告訴他，男兒當志在天下，不要在乎這些小孝，應當讀書報效國家，為百姓謀福利，如此才是大孝。這些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林則徐。嚴厲的家教和清貧的童年生活，使他升至高官仍始終保持清正廉潔。

據后人整理，現存的林則徐家書多數寫得較長，幾乎每封都花很大篇幅講述他的駐地見聞、與人交往等情況。這多少有點奇怪。按常理，這些事情似乎不必對家人細說。研究者注意到這一細節，細品之后，又體味出林則徐的良苦用心：他在效法父親的身體力行，用自己待人處事接物的態度，影響下一代。

林則徐考中秀才之后，入學當時福建省最高學府——鰲峰書院。學習期間，林則徐結交了一些志向遠大、用心于世的友人。他與同學、老師游福州鼓山絕頂峰，面對天風浩蕩、海濤澎湃，老師出上聯，“海到無邊天作岸”，林則徐以“山登絕頂我為峰”作為下聯。老師的上聯氣勢磅礴、富有想象力，林的下聯則出乎意料，樹起一個頂天立地大寫的人，充滿了舍我其誰的凌云壯志。在書院學習期間，林則徐樹立了經世致用為蒼生的人生信念。

赴任立規 傳牌明確志向

牌，又稱信牌或憲牌，是清代官署的一種下行公文。傳牌，指的是經由驛站傳遞的文書。古代官員赴任，均走驛道，驛站可以提供基本的食宿，還有傳遞公文的重要職能。

清道光十年（1830年）夏天，45歲的林則徐出任湖北布政使，主管一方。林則徐進入湖北境內后，在襄陽發布了《由襄陽赴省傳牌》——“為傳知事：照得本司自京來楚，現已行抵襄陽，由水路赴省。所雇船只，系照民價自行給發，不許沿途支付水腳；亦無須添篙幫纖。行李仆從，俱系隨身，并無前站及后路分路行走之人。伙食一切，亦已自行買備，沿途無須致送下程酒食等物。所屬官員，只在本境馬（碼）頭接見，毋庸遠迎。為此，牌仰沿途經過各站遵照。倘有借名影射，私索水腳站規及一切供應者，該地方官立即嚴拿懲辦，不得稍有徇縱。切切。須至傳知者。”

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年底，林則徐被任命為欽差大臣，節制廣東水師，前往廣州查禁鴉片。行前，林則徐從良鄉縣發出《奉旨前往廣東查辦海口事件傳牌稿》——“為傳知事：照得本部堂奉旨馳驛前往廣東查辦海口事件，并無隨帶官員供事書吏，惟頂馬一弁、跟丁六名、廚丁小夫共三名，俱系隨身行走，并無前站后站之人。如有借名射影，立即拿究。所坐大轎一乘，自雇轎夫十二名；所帶行李，自雇大車二輛、轎車一輛。其夫價轎價均已自行發給，足以敷其食用，不許在各驛站索取絲毫。該州縣亦不必另雇轎夫迎接。至不通車路及應行水路之處，亦皆隨地自雇夫船。本部堂系由外任出差，與部院大員稍異。且州縣驛站之累，皆已備知，尤宜加意體恤。所有尖宿公館，只用家常飯菜，不必備辦整桌酒席，尤不得用燕窩燒烤，以節糜（靡）費。此非客氣，切勿故違。至隨身丁弁人夫，不許暗受分毫站規、門包等項，需索者即須扭稟。私送者定行特參。言出法隨，各宜懔（稟）遵毋違。切切。須至傳牌者。”

林則徐發出的這兩道傳牌，用語樸實，字數不多，前者不足200字，后者不足400字，但句句都是干貨，展露出不容商量、不準變通的守廉之意，可說是林則徐的“廉政公示”。這兩篇傳牌中，不準下屬遠迎、不準鋪張靡費、不準收受“站規”“門包”，一方面，反映了林則徐對當時官場陋規積弊有著較為清醒、敏銳的認識和自覺抵制的態度；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當時真實的官場生態和接待中腐敗及潛規則盛行。在一個復雜的政治環境中，林則徐堅守廉潔從政，尤為不易。赴任時，他輕車簡從，摒棄陋規，還特別點明“此非客氣，切勿故違”。林則徐一身正氣，嚴辦了個別違規巴結的官員，從此，沒有人再敢和他講官場客套。

禁銷鴉片 拳拳愛國之情

清嘉慶、道光時期，鴉片危害日益嚴重。

清道光三年（1823年），林則徐任江蘇按察使，他深刻認識到鴉片對國計民生的嚴重危害。當時，蘇州乃江南富庶之地，城內鴉片泛濫，很多普通家庭煙具都是必備之物，吸食者已經從城市蔓延到鄉村，老百姓還稱其為“福壽膏”，根本沒有意識到危害性。經銷鴉片者數以千計，在巨大利益驅使下，一些官吏不僅自己加入吸食者行列，無心辦差，而且還與鴉片商相勾結，販賣鴉片，導致官場、社會烏煙瘴氣。林則徐奏請道光皇帝頒旨，在全國范圍內禁煙。他提出6條禁煙措施，大力開展禁煙運動，將收繳的鴉片采用“煙土拌桐油焚毀法”集中銷毀。

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林則徐升湖廣總督。他上奏朝廷指出，歷年禁煙失敗在于不能嚴禁，認為“若猶泄泄視之，是使數十年后中原幾無可以御敵之兵，且無可以充餉之銀”。不久，林則徐受命為欽差大臣，前往廣東禁煙，并節制廣東水師，查辦海口，開啟了后來震驚中外的“虎門銷煙”。

禁煙事關外交，牽涉面廣，阻力很大，對此，林則徐早有準備。赴任之前他就向同僚和師友表示，“原知此役乃蹈湯火”“早已置禍福榮辱于度外”，彰顯了其忠心愛國、大公無私的高風亮節和無畏氣概。

林則徐不僅有忠誠愛國、為民除害的堅定信念，他還十分“智慧”地推進禁煙工作。

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年初，林則徐離開北京時發出“傳牌”一道，營造了一種嚴肅的氣氛，使人們感受到他的認真與負責。特別是廣東方面的英國毒販已意識到情況不妙，驅逐了一年多而不肯離開廣州的老毒販查頓慌忙逃去，伶仃洋面的鴉片躉船也開始移動。途中，林則徐又查拿漢奸61名，包括“包買之窯口，說合之行氈，興販各路之奸商，護送快艇之頭目”。到達廣州后，林則徐張貼告示，頒發《禁煙章程十條》《查禁營兵吸食鴉片條例》等禁煙條規，緝捕煙販，收繳煙土和吸食工具，懲辦收受賄賂、縱容包庇鴉片走私的水師官兵，使鴉片販子無機可乘。

林則徐禁煙分為兩步開展。第一，了解鴉片流毒的情況，他會晤地方官員、與士大夫探討時事、搜集鴉片販賣各種線索情報，不多久，他便已充分掌握廣州方面鴉片走私和鴉片經營的情況。第二，他著手整頓水師，積極備戰，修炮臺、練水勇，嚴密布防，加強御敵能力，同時大刀闊斧進行繳煙。依靠過人的政治能力和清廉剛正的官德操守，面對內外反動勢力軟硬兼施的種種手段，他始終立場堅定、志在必得：“若鴉片一日不絕，本大臣一日不回，誓與此事相始終，斷無中止之理！”

最終，1839年6月，由林則徐親自主持，在虎門海灘將收繳的近2萬箱、總重115萬余千克的鴉片全數公開銷毀。為徹底消除鴉片殘留的危害，林則徐經過再三研究，采用了“海水浸化法”，在海水中加入石灰，使鴉片沸騰蒸煮溶于廢水，退潮時，再把池水送出大洋，用清水洗刷池底，不留涓滴。

從1839年3月抵達廣州到1840年10月被革職，林則徐主持禁煙并領導抗英斗爭10余個月。虎門銷煙，遏制了鴉片在中國的泛濫，喚醒了中國人民的民族意識、愛國意識，意義非凡，影響深遠。

戴“罪”立功 堵復黃河決口

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戰敗后的清政府割地賠款，在“議和”派的誣陷、指責下，道光帝下旨革林則徐四品卿銜，從重發往伊犁“效力贖罪”。

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夏，河南祥符黃河上汛三十一堡（今開封城鄉一體示范區水稻鄉張家灣）南岸決堤。史料記載：決口口門寬303丈，深8丈；河南、安徽兩省五府23個州縣被淹；洪水迅速圍困了開封城，“鴻雁哀聲流野外，魚龍驕舞到城頭”，城墻相繼坍塌，群眾拆房、毀寺以保危城，形勢萬分危急。河南巡撫牛鑒束手無策。大學士、欽差大臣王鼎竭力舉薦林則徐一同前往協助抗洪。祥符紳民聞“林制軍將來，無不喜悅，額手稱慶”。

在趕往伊犁途經揚州時，林則徐接到命令：“折回東河效力贖罪。”他隨即星夜馳往開封，住下汛六堡（今開封龍亭區小馬圈社區）。彼時，開封已被水淹兩個多月，“城外黃水彌望無際，四顧不見村落；沿城壕一帶，大柳樹皆徑十圍，干杈俱沒”。此時，林則徐是戴“罪”之身，但他拋棄個人恩怨，一心撲在堵口上，任勞任怨。林則徐和王鼎“每日五鼓赴工督理，三更始旋寓所”，查看決口，坐鎮工地，堅守堤壩，率領民眾和士卒奮力搶險。歷時5個多月，動用數萬人力，建設總長8756米的防洪新堤，馴服了桀驁不馴的黃河水，使之回歸故道，保住了被水圍困8個月的開封城。

因林則徐組織修筑的這段黃河大堤形似月牙，人稱“月牙堤”。為紀念林則徐堵口筑堤之功，1992年4月1日，開封市人民政府命名這段堤防為“林則徐堤”，并列為市級保護文物。

張灣堵口成功后，王鼎奏請道光帝嘉獎堵口有功人員，并請求給予林則徐“立功贖罪，免遣伊犁”的獎勵，然道光帝卻下了一道圣旨：“上年降旨將林則徐發往伊犁效力贖罪，嗣因東河需人委用，將林則徐調赴河工差遣。現在東河合龍在即，林則徐著仍遵前旨即行起解，發往伊犁效力贖罪。”開封百姓聞訊，無不扼腕嘆息，潸然淚下。但林則徐鎮定自若，并沒有灰心喪氣、消沉墮落，接旨后即刻啟程伊犁。王鼎在柳園口含著熱淚給林則徐送別，林則徐賦詩安慰王鼎，“塞馬未堪得與失，相公且莫涕滂沱”“公身幸保千鈞重，寶劍還期賜尚方”。

由于治理黃河水患，“河上積勞，感受時溫，頓成瘧疾”，林則徐到西安后即“呈請病假，就地賃房僑居”。3個月后，病愈的林則徐自西安出發赴伊犁，在和家人告別之際，盡管前途生死未卜，他卻仍不忘憂國憂民，全然以國家為重，寫下《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留下了著名的愛國詩句——“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流芳千古。

興修水利 為國為民踐道

老子以水喻道，指出：“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林則徐的一生，與水利結下不解之緣，他廉潔奉公的品格可與高山雪水的清澈相媲美，他為國為民的情懷可與“上善”之水的大道相共振。

林則徐曾任湖廣總督、陜甘總督和云貴總督，兩次受命欽差大臣，不僅是禁毒英雄，還是興修水利、抗洪救災的能臣，撰有《北直隸水利書》《畿輔水利議》等水利著作，是一位功勛卓著的治水名臣。

林則徐每到一處任職，均整飭吏治，興修水利。他力求“興利除弊”“利用便民”，治理水患、整頓鹽政漕務、獎勵農業生產，成為朝廷中經世派官員的代表。他先后治理過浙江和上海的海塘、太湖流域的主要河流，治理過運河、黃河、長江等，福蔭社會，惠及萬千百姓，至今人們仍受益于此。

清道光十年（1830年）七月，淮揚一帶遭遇特大水災。林則徐臨危受命，他當即從河南等地購得小麥三萬石，并做出兩個超常規舉動：一是不按“驛程定制”的路線赴任，直接沿運河南下，深入到重災區寶應、高郵一帶查勘災情，就地根據災情隨時發放賑糧，安定社會秩序；二是不按陳規到江寧交接印信，而是要求藩司將印信送到揚州交接，直到賑災應急事務大體就緒后，才抵達江寧，奏報道光皇帝。林則徐此舉，高效又精準，使百姓在最短的時間內從困頓中解脫出來。

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林則徐任河東河道總督。任內，“繪全河形勢于壁，孰險孰夷，一覽而得。群吏公牘，不能以虛詞進。風氣為之一變”。為治理黃河，他頂著刺骨寒風，實地探訪沿河地勢水貌，逐一查驗兩岸治水所用的數千個料垛的新舊虛實，絕不馬虎。他在奏折中表示：“周歷履勘，總于每垛夾檔之中，逐一穿行，量其高寬丈尺，相其新舊虛實，有松即抽，有疑即拆，按垛以計束，按束以稱斤，無一垛不量，亦無一廳不拆。”深得道光皇帝嘉獎：“向來河工查驗料垛，從未有如此認真者！”“動則如此勤勞，弊自絕矣。做官皆當如是，河工尤當如是。吁！若是者鮮矣。”

1828年至1830年，林則徐在為父親丁憂期間，還主持修浚了福州西湖。福州西湖曾經“大之至四十余里”，至清代“道光初丈量，只有七里”，造成“地隘無以容水，故春夏巨浸滔天，秋冬涸不及踝。旱潦俱無所資，委良田于草莽，而民生愈蹙矣”。林則徐代閩浙總督孫爾淮、福建巡撫韓克均撰寫了《清厘福州小西湖界址告示》《重浚福州小西湖禁把持侵扣告示》《湖堤砌石種樹禁止掘毀告示》，每天往返湖上，督理修浚工程進度。在疏浚成功后，林則徐將宋代抗金名臣、民族英雄李綱祠移建到西湖荷亭邊，并題寫楹聯：進退一身關社稷，英靈千古鎮湖山。英雄惜英雄，祠堂重建后，林則徐曾在此讀書，并植二株桂樹于齋前，以表達對李綱的由衷敬仰。

1842年12月，林則徐抵達伊犁將軍駐節地惠遠城（今新疆伊犁霍城縣），此時他已經58歲，身體狀況不好，但卻能“受屈而不怨尤”，一如既往地關注防務和邊疆開發，在任何位置上都閃亮發光。他堅持參與墾荒，并提出興修水利，帶頭捐資修筑“人民渠”中任務最艱巨的龍口工程，使伊犁的大面積荒地變成良田，老百姓感念其功德，稱這條大渠為“林則徐渠”。林則徐還大力推廣和改造坎兒井，在吐魯番、哈密等地開浚了一批新型坎兒井，有力促進了新疆農業生產和發展，百姓感謝他，將坎兒井稱為“林則徐井”。

林則徐治水，利萬物而不爭，在知行合一的實踐中不斷實現著自己的理想與追求。

質潔德馨 廉潔奉公一生

北宋五子之一張載撰有《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何事需要用一生去奮斗，何情值得用一生來堅守？立經世之志，成濟民之事。林則徐交出了自己的答卷。他曾自述心志：“仰膺恩命，承乏楚邦，任恐難勝，而志惟求慊，才雖未逮，而守必不渝。是以隨事親裁，無一端之假手；奉公潔己，恒五夜以捫心。”

在求知求學方面，林則徐熱愛學習思考，手不釋卷，日日精進。他曾寫有對聯：“靜坐讀書各得半日，清風明月不用一錢。”靜坐是凈心，讀書是增智，清風明月代表著灑脫與高潔。他在書房也寫有一聯：“家少樓臺無地起，案余燈火有天知。”天知己更知，唯有勤奮才能有收獲，才能塑造最好的自我。

在為政修德上，林則徐有著更為嚴格的要求，他在江蘇為官時，在府衙門廳懸掛“求通民情，愿聞己過”牌匾，既告誡自己要廣開言路、體察民情，也鼓勵下級與百姓大膽反映社情民意，敢于直諫。在府衙廳堂上貼一副楹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何為大？兼容并蓄為大。何為剛？清廉無欲為剛。“不圖錢原非易事，太要好也是私心。”林則徐時刻保持清醒頭腦，能夠認識到人性的復雜，自省不是一時之事而是一世之事，不能求一勞永逸。

在虎門銷煙與抗英斗爭期間，為激勵官兵，林則徐在演武廳懸掛一副長聯：“小隊出郊坰，愿七萃功成，凈洗銀河長不用；偏師成壁壘，看百蠻氣懾，煙消珠海有余清。”上下聯分別從進攻和防守兩個角度著筆，表達了抵御外來侵略、捍衛民族尊嚴的堅定決心。

林則徐非常注重家風家教，看重對子女精神意志的培養：“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么？賢而多財，則損其志；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么？愚而多財，益增其過。”流傳最廣的莫過于他懸于家中的“十無益”格言：“存心不善，風水無益；不孝父母，奉神無益；兄弟不和，交友無益；行止不端，讀書無益；做事乖張，聰明無益；心高氣傲，博學無益；時運不通，妄求無益；妄取人財，布施無益；不惜元氣，服藥無益；淫惡肆欲，陰騭無益。”“十無益”話語樸素，經濟實用，句句良言，它既是林則徐修身的標準，也是教育孩子的原則，鮮明地體現了林則徐對中國傳統修身處世之道的躬身踐行，他是一位智者。

林則徐的智慧之處，還在于他堅守傳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堅定廉潔奉公、為國為民信仰的同時，又不保守僵化、盲目排外。他“開眼看世界”，廣泛搜集、翻譯外文報刊和書籍，做到知己知彼，并主張仿造西洋船炮，師敵之長技以制敵。他主持將英國人慕瑞所著的《世界地理大全》編譯為《四洲志》一書，又將多年來組織收集的包括地理、文化、風情、科技和政治法律的譯稿、圖片等交給同道好友魏源。后來，魏源在《四洲志》基礎上，增補成《海國圖志》一書，影響到后來的洋務運動、維新變法。林則徐還將自己在新疆的見聞以及收集的地圖、文書資料悉數交給年輕士子左宗棠，為他收復治理新疆奠定了基礎。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是林則徐一生廉潔為民、匡時濟民的真實寫照。胸懷崇高理想信念，用一生來踐行，林則徐，做到了。

林則徐的玄孫林崇墉所著《林則徐傳》，以其切身感受，贊許文忠公“一生任事而不牟利，盡瘁而不熱中，臨難而不退避，受屈而不怨尤”。林則徐“致仕四十年，歷官十四省，仰荷三朝知遇”，被譽為“六任封疆帥，千秋社稷臣”。他提倡經世之學，歷經沉浮不改初衷，在治水、禁煙、著述、品德等方面為后世稱贊，《清史稿·林則徐傳》評價他“所蒞治績皆卓越”。

1850年，林則徐以欽差大臣身份赴廣西途中去世。咸豐皇帝賜謚號“文忠”。定論精準，實至名歸。

作者簡介：朱清韶，河南黃河河務局黨組成員、紀檢組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