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媒時代數字倫理的教學范式轉型研究

摘要：新聞傳播“數字轉向”的技術背景下，數字技術教學之外的數字倫理（DigitalEthics）教學范式應該得到重視。本文基于凸顯“共振點”、探尋“均衡點”與澄清“模糊點”三個維度，提出數字技術教學范式應實現從“學”到“用”的倫理轉向，以主體性的教學理念抵御數字技術異化風險，以交往式教育方法含納學生探究與試錯，以開放式教學內容推進數字學習資源再開發，以實踐式教學評價提升教育效能轉化。

關鍵詞：智能化媒體數字倫理教學改革教學范式

2024年1月，世界數字教育大會的“人工智能與數字倫理”平行會議，發布“人工智能賦能教育發展倡議”，提出“協同推進人工智能與教育研究范式，推動知識生產模式轉型；踐行人工智能教育應用倫理規范，推動建構科學治理體系”。數字倫理（DigitalEthics）是數字技術（如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在應用環境中，對社會道德、個體權力責任、群際關系產生的影響。數字倫理教育是數字時代公民人文關懷、媒介素養博雅教育的重要一環，不僅能夠強化專業人才的職業規范意識，規避倫理道德風險與職業失范行為，還能提升學生專業能力水平，為社會主義新聞輿論事業提供思想保障。但是因為技術飛速發展與倫理教育脫節、學生倫理意識薄弱等問題，使得數字倫理教學亟待強化和規范。“人機協同”一方面深刻改造了新聞傳播的技術條件，另一方面也伴隨著隱私保護、數據安全、算法公正、虛假信息等倫理問題，引發專業教育對人與數據關系、人與算法邊界的反思。智能時代理解與擁抱技術是必然趨勢，相應則更需要強化專業價值觀與責任理念。由此，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正成為新聞傳播學數字轉向和教學范式重構的“雙輪驅動”。

一、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教學體系的問題傾向

從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教學體系的關系建構視角看，既往的課程教學實踐中存在如下兩類主要的問題傾向。

1.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教學相互割裂。課程教學的割裂，極易造成專業價值的分殊。技術與倫理深度互嵌，媒介實踐溢出了傳統的學科研究邊界。在數字轉向中，技術與倫理在互動中形塑著新聞傳播的新樣態，也催生著新問題。新聞業務環節流動性極大增強，打破了傳統新聞編輯室的內容生產藩籬。前沿技術賦能與專業倫理約束永遠是數字時代的“孿生兄弟”。液態新聞改變了新聞業態，卻更需堅守專業精神。“液態新聞”時代的“公共傳播”倫理價值，成為教學亟待完善之處。

2.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教育的結合尚顯機械。以往的倫理教育和研究存在“范式單一”的問題，未能全面應對技術快速進步對新聞傳播活動帶來的挑戰。在智能化媒體環境下，數字倫理教育往往未能根據社會和技術環境的變化，及時調整教學理念、內容和方法。例如，教育的目標是讓學生對數字平臺的理解成為“四不像”還是“多棱鏡”？這取決于數字倫理教育是否能堅持綜合的教學方法。實際上，教學過程中碎片化和機械化疊加導致了施迪希韋所說的“碎片化分化”和“功能分化”，而不是基于“環境片段的分化，內化進學科中”的現象。

二、凸顯“共振點”：數字倫理教學的基本原則

數字倫理教學在平衡數字技術與專業倫理關系時，首先需要明晰基本原則。

1.以人文關懷增進技術彈性。心理學家詹姆斯·吉布森（Gibson）在1973年提出的“可供性”（Affordance）重構了人們對技術改變世界的想象，技術提供了人們“在特定的環境中行動可能性”。但技術本身也是一個“悖論”，技術的工具性與“非人格性”同為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技術是剛性的，而人類社會運行是富于彈性的，即便是AI技術，也無法真正復現人類的思考模式和情感反應。因而，在智能化媒體背景下，如何以人文關懷增進技術彈性，識別和調整技術在不確定、復雜或危機情況下的風險適應性，是數字倫理教學亟待回應的議題。比如，在全民對人工智能等技術紅利狂歡背后，還應理性審視“數字排斥”“隱私倦怠”“間歇中輟”等逆向使用，以及銀發群體或殘障群體的智能媒體使用障礙。數字倫理教學需要啟發學生辯證性思維，挖掘技術繁榮表象隱含的社會公平、數字正義、權力邊界等問題，人文式理解和審慎式使用前沿媒介技術，進而在新聞傳播活動中轉化“數字鴻溝”等為“數字機遇”，增益社會數字福祉。

2.以價值韌性反哺技術思維。技術思維的本質是創新求變，唯此技術才能不斷顛覆式迭代演進；但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人類社會只有在繼承傳統文化基礎上方能發展進步。智能化媒體為新聞傳播提供了從信息收集手段（如物聯網技術），到信息挖掘手段（如大數據技術），再到信息呈現手段（如可視化技術）的轉變，人機協同深度改寫了人類新聞傳播活動的生產流程。然而，技術主體性侵蝕人的主體性隱憂成為顯性問題。比如，人們對算法黑箱的批判，對信息繭房的自省，對人工智能技術輔助下社交媒體機器人隱性干預新聞分發、控制社會輿論的警惕，都是“人—機”關系中技術、倫理、價值、權力爭奪復雜關系的具體顯現。“技術的終極價值在于人類自由”，從技術本身到“技術價值觀”，這是馬克思主義在技術哲學領域的深刻洞見。工具理性、科技倫理與公共價值規范的彈性均衡，才是調整數智時代價值異化、資本異化和人媒關系異化風險的方向。在此情形下，數字倫理教學增強了學生價值韌性培育，在面對新生事物或異化風險之時，具備穩固的、主體性的精神內核、批判意識和識別能力，保持價值創造和持續發展能力，進而在社會輿論宣傳文化工作實踐中，傳播和創造具有公共價值導向的新聞作品。

三、探尋“均衡點”：數字倫理教學的具體規范

數字倫理教學在平衡數字技術與專業倫理關系時，還需確立具體規范。

1.關系調節中重塑主體地位。隨著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的不斷進步，其調節人、機器和社會之間關系的作用愈發顯著。新聞傳播教育在注重培養學生數字技能、提高信息傳播效率的同時，也應重視信息傳播效能的平衡。這意味著，需要在教學中對以前沿技術為中介的“人—機—社會”關系進行倫理和法制層面的審視與監管。實際上，“算法自主性”所代表的機器智能并不能取代人的主體性。例如，復雜的算法及其技術邏輯常被稱作“算法黑箱”。如果任由這些“不透明”“不可審計”的算法技術主導，那么“算法偏見”和“算法盲區”將難以避免，真實、全面的社會場景可能會被技術所掩蓋。技術不僅改變了人們對具體事物的信息獲取，甚至影響了人們對社會的集體認同。因此，從變革和反思兩個視角審視“人—機—社會”關系同樣重要。學生在學習前沿技術的同時，能否破除技術迷思，在專業學習中重建人的主體性地位，需要在數字倫理教學中特別關注。在教學中，教會學生審視技術調節作用與識別技術風險，防止關系“畸變”，是首要的具體規范。

2.關系跨界中堅守專業邊界。基于智能技術的可供性，PGC、UGC、PUGC、MGC以及AIGC等之間正呈現邊界模糊的趨向，這一現象在提高社會信息傳播效率和活躍度的同時，也使得專業邊界遭受侵蝕。技術賦權導致了社會資訊生產模式向協作型轉變，然而，在缺乏適當行業倫理和職業操守規范下，社會資訊內容的生產質量參差不齊。專業新聞生產與非專業社會資訊傳播之間的界限被跨越，形成結構復雜的資訊“流動”跨界生產主體。除了資訊的“涌流”，跨界內容生產也帶來諸多問題。特別是在所謂“后真相”傳播中，情緒的力量突破了事實的界限，成為觸發社會深思的媒介問題。數字倫理教育對于這一現象，須提供基于職業倫理和公共倫理的解釋和應對策略。因此，明確非專業生產主體與專業生產主體之間的界限，以及如何規范非專業主體參與專業內容生產的活動，還有合理規制專業主體“溢出”專業內容生產范疇的活動，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在教育過程中，厘定技術帶來的多元主體關系跨界與關系邊界，防止關系“扭曲”，是為第二則具體規范。

3.關系斷點中連接經典倫理。隨著智能化媒體技術的飛速發展，新聞傳播教育領域不斷涌現出新的數字倫理議題。避免技術與倫理的斷聯，無疑是教學面臨的重要任務。然而，疲于回應技術之變，忽視創新與繼承的連接，極易造成新現象與經典原則的脫節。面對技術的快速迭代，倫理教學需要平衡“前瞻”與“重返”的辯證關系：將技術與倫理的斷裂點連接起來，不僅需要“向前看”，亦需“向后看”。向前看是教學中持續以經典倫理議題連接新技術，不斷回答實然問題；向后看是以新技術反向連接經典倫理議題，不斷回答應然問題。一方面，傳統的專業倫理教學無法完全解釋這些新現象，呼喚全新媒介技術場景下的數字倫理教學予以回應。另一方面，傳統的公眾媒介素養的若干具體規范，如明辨性接受信息的能力，在數字時代依舊常新。此外在數字新聞編輯室（DigitalNewsRoom）中，職業新聞從業者在新技術環境下面臨數字化技能轉型，但最為關鍵的職業信念，如維護新聞真實、明晰新聞價值、堅持正確的輿論導向，在技術變革中尤需堅守。智能技術為倫理教學提供了“助推器”，而倫理教學為智能技術塑造了“防火墻”。在教學中，理順技術與倫理間的“前瞻”與“重返”關系，防范關系斷裂是為第三則具體規范。

四、澄清“模糊點”：數字倫理教學的方法策略

面對數字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迭代，新聞傳播實踐中涌現了大量傳統新聞傳播倫理教學難以涵蓋的新現象與新挑戰，觸及了數字倫理的深層議題。在短視頻創制的熱潮中，“文本盜獵者”利用搬運、“微創”改造、混剪拼接等策略，迅速盜獵并挪用原創性內容，導致互聯網世界中知識產權侵犯現象的頻發。如何界定“盜獵”行為的邊界？如何厘清“二創”與“原創”之間的版權關系？這些問題亟待解決。這背后實際涉及了多元利益主體在數字技術場域中的復雜協商與博弈，反映出在數字內容產制流程中，部分自媒體生產者數字規范意識的缺位，也折射出數字社會建設中，對包含數字知識產權意識在內的數字倫理素養的迫切需求。面對數字倫理實踐中的“灰色地帶”乃至“真空地帶”，我們既要采取個別施策，更要注重源頭治理。教育數字化“聯結為先、內容為本、合作為要”的3C理念為此指明了方向，數字倫理教學要建構層級式教學模式：要樹立遵守數字倫理規范和風險防范的意識；熟練應用人工智能、數字平臺、大數據統計等前沿技術；辯證理解和專業辨識技術價值取向與意識形態，以為媒介化社會的公共價值生產和社會共識凝聚提供穩固支撐為終極目標。

1.實踐案例中嵌入倫理基礎教育。在數字倫理教學過程中，我們需要即時置入嶄新案例，多元開發數字教學資源，同時體系化傳授數字法治規范和數字文明規范。換言之，數字倫理教學應當成為數字社會新聞傳播學專業人才培養的“數字基礎設施”之一。盡管數字技術在教學中常常作為顯性的教學元素出現在“前臺”，但后臺“運行”的數字倫理卻與之相輔相成，配合緊密。在教學中，“后臺前置”是一種顯性化數字倫理的嶄新教學方法，即在教學環節設計中，以數字倫理為教學的切入點與反思點，調動學生積極“解剖”數字新聞傳播實踐中的多元倫理議題，通過自反性（Reflexivity）視角，深入省思數字技術的倫理實踐，從而提升學生的數字倫理素養。

2.跨越學科壁壘，實現動態教學設計。盡管跨學科教學早已成為高等教育教學中的共識，但在面向變幻萬千的數字世界時，行之有效的跨學科教學探索始終是進行時而非完成時。這不僅有助于學生提高數字媒介素養，走出“似是而非”的模糊地帶；更為他們未來成為專業新聞傳播人才，進行了必要的職業操守訓練。技術場景與社會場景的相融，為新聞傳播學科數字倫理教學不斷打開“大門”，與其他學科進行對話提供了活力源泉。當跨越學科壁壘，汲取外部知識時，新聞傳播學的數字倫理教學應該反思如何成為更好的“外部知識貢獻者”，主動走入其他學科的教學課堂，提供數字社會中新聞傳播學科對數字技術與數字倫理的獨特駕馭方法與獨創分析工具。

3.強化專業技能訓練，提高倫理實踐能力。這方面包括技術核查、程序核查在內的多個方面的事實核查（FactChecking）等專業技能。首先，強化學生在計算環境中對技術風險（如深度偽造、計算傳播的認知干預行為等）的主動識別能力；其次，也要強化他們在全球流動的技術世界、紛繁的話語場域中，堅守信源交叉核驗等基本新聞專業核查程序的程序自覺；最后，結合人文社會學科視角，提升學生的計算科學素養，增益對智能傳播時代新技術的反思能力也是至關重要的。

五、結語

數字技術教學范式應實現從“學”到“用”的倫理轉向，以主體性的教學理念抵御數字技術異化風險，鼓勵學生把學的主體性和人的主體性體現到前沿技術應用中；以交往式教育方法含納學生探究與參與，調整教與學的二元空間分布，在教師科研或生活日常等交叉場域柔性嵌入倫理教學元素；以開放式教學內容推進數字學習資源再開發，典型案例和操作問題等均可進入課堂進行正反向剖析；以實踐式教學評價提升教育效能轉化，確保教學成果能真正應用于實際情境中，從而實現知識與實踐的有效結合。

（作者王亞莘系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講師；李娜系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研究員）

本文系河北大學第九批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新文科背景下的數字新聞傳播學人才培養模式創新研究”（項目編號：XJGYB011）、河北大學課程思政教學改革研究項目“《大眾傳播史》課程思政教學改革與實踐”（項目編號：KCSZJG202305）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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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郭榮，賈永堂.人工智能時代大學教學范式再造的依據、方向與進路——基于創造性破壞理論的分析[J].高校教育管理，2022（01）.

【編輯：錢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