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與提升國際話語權研究

摘 要：社會科學的研究成果及國際話語權，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標志之一，而我國社會科學能否真正“走出去”，社會科學期刊至關重要。本文將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分為三個階段，并通過Web of Science檢索統計2014—2023年我國學者發表在國外期刊上的社會科學論文數據、中國大陸社會科學期刊的主要文獻計量學指標參數等，將其與國際同類型期刊的數據進行比較分析，發現我國社會科學期刊平均影響力指標較高，但“走出去”的期刊整體數量不足；社會科學期刊國際話語權不強，其外部限制是優質學術成果外流，內部原因是機制僵化。對此，提出要讓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就需先做到學術研究范式獨立，并在此基礎上不斷優化整合出版資源，辦“大刊”、辦“好刊”，走高質量發展的精品之路，從而提升我國社科期刊的國際話語權。

關鍵詞：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期刊國際話語權；國際學術影響力；學術話語權

中圖分類號： G237. 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8122 （2025） 01-0054-04

基金項目：全國高等學校文科學報研究會編輯學研究課題：“社會科學期刊講好中國故事與提升國際話語權研究”（PY2023043）。

一、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研究現狀

近年來，國際環境日益復雜，世界范圍內各種文化頻繁交流、交融與交鋒。我國推進中華文化“走出去”戰略，是為了實現從文化大國到文化強國的跨越。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目標之一是將中華文化影響力進一步提升，而學術期刊“走出去”是提升中華文化影響力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在此環節中，社會科學期刊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1]。

相較于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由于受客觀性、規范性和普遍性的限制，更難在本土范圍外進行傳播。它更多地直接面對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更多地涉及思想意識形態和本土文化價值的判斷[2]。在與國外的學術交流中、在展示與研究中國社會及全球問題的立場看法上，以及傳播中華文化和傳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方面，社會科學研究成果處在極其重要的地位，且涉及國家利益層面，因而更具難度和意義[3]。

盡管學界對此類問題的研究不多，但是從相關文獻研究來看，絕大部分學者都認為學術期刊應該“走出去”。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在出版體系和出版流程方面與國際接軌，大力發展英文學術期刊[4]；二是在傳播方面與國際著名出版集團合作，“借船出?！盵5]；三是出臺對學術出版的扶持政策、建立相關機制、培養相關人才[6]。本文著重對“走出去”的方式路徑進行研究，將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分為三個階段，以便更容易認清學術期刊“走出去”的本質，并獲得一定的啟示，找到走出去的路徑，以提升期刊的國際話語權。

二、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發展階段及其根基分析

（一）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是從解放戰爭時期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此階段是中國社會科學研究事業的萌芽階段。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全國社會科學類期刊數僅約為50種，其中高校學報16家，部分高校繼承或恢復了晚清民國時期的老牌學報。這些期刊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漫長學術積淀中繼承了豐富的文化遺產，但受限于學術方向的文化政策，社會科學期刊在此時期的發展路線是建設與改造并舉，發展速度比較緩慢。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逐漸融入世界體系后，社會科學的學術研究也逐漸引入西方學術的研究范式。這一時期本土學術借鑒外國學術的研究范式較多，本土學科構建的過程相當于西方學理本土化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占據最大比重的是翻譯工作[7]，所以可稱之為學術輸入階段。

第二階段是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到改革開放時期，隨著我國國力的不斷增強，特別是到20世紀90年代之后，社會科學研究開始進入繁榮發展階段。在此階段，學術流向發生了較大變化，本土學術有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并且迫切要向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于是，本土英文學術期刊如雨后春筍般蓬勃生長，社科學界對SSCI等評價索引指標興趣大增，學者們紛紛熱衷于效仿迎合西方學術的研究范式。由于這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中外文化的交流，對中國社科期刊國際化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因此可稱之為學術輸出階段。然而在這一階段，學術“走出去”本質上還是學術論文“走出去”，而不是學術期刊“走出去”。

第三階段是進入本世紀的二十多年來，在此時期學者們針對我國國情和現實問題得出了一系列研究成果，具有中國獨特的話語體系和意識形態。隨著文化自信的不斷增強，學者們對西方的學術理論框架與研究范式逐漸抱以分析和批判的眼光，重建自己的學術標準，對外爭取到了更多的話語權。然而，學術期刊行業并沒有完全確立以漢語為中心的學術研究范式，“走出去”的研究成果更符合西方索引數據庫的意識形態偏好，對解決中國人真正關心的現實問題幫助有限。此后，社會科學期刊發展的目標是成為學術研究范式獨立、以本土原創性成果為主的國際化平臺。這個階段的學術流向是交互的，本質是高質量發展，內在精神是文化自信。

（二）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根基分析

通過Web of Science中的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數據庫檢索2014—2023年的數據發現，我國學者發表在外國期刊上的社會科學論文為309336篇，其中用中文寫作的社會科學論文為177篇，僅占發表論文總數的0. 05%。再通過該數據庫檢索統計中國大陸社會科學期刊與部分國際同類型期刊的最新主要文獻計量學指標數據，具體有期刊數量、總被引頻次（Total Citations）、影響因子（JIF）、影響力（JCI）等指標。其中，總被引頻次指標是期刊在當年被其他期刊引用的總次數，大量的總被引次數表明該期刊在其專業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影響因子指標是期刊近兩年文獻的平均被引用率，即該期刊前兩年發表的論文在評價當年的被引用平均次數，影響因子反映出期刊出版文章的影響力，并且被普遍視作公平的期刊質量衡量方法；影響力指標是期刊在最近三年內發表的可引用項目（文章和評論）的平均類別標準化引用影響（CNCI），一個類別的平均影響力指標指數為1，它可以與其他指標一起使用，以幫助評估期刊水平。筆者通過2021年SSCI收錄我國大陸社會科學期刊參數對比國際數據（表1）發現： 1.我國大陸社會科學期刊總體數量不足且被引頻次不高； 2.頂尖學術期刊影響力不足。例如，美國期刊SOUTH ATLANTIC QUARTERLY的JCI為11. 49，我國JCI最高的期刊Financial Innovation為2. 12[8]。3.我國被收錄的期刊論文全部為英語寫作，且平均影響因子與平均影響力指標數據均處于亞洲領先水平并略高于歐美國家。

以上統計數據表明，中國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的平均影響力較強，但整體樣本數量較小。

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國的社會科學期刊并沒有廣泛地“走出去”。此外，我國的科研成果卻用外語發表在外國，這對本土學術的發展來說存在一定程度的制約。一種語言傳承著一個國家的文化基因，正如語言學家洪堡特所說，“每一種語言里都包含著一種獨特的世界觀”。只有懂得一種語言，才能真正了解說這種語言的人們和他們的文化[9]。中國人在思考社會現象和表達社會問題時，使用中文能夠更好、更高效地進行學術探討。一百多年前，當德語統治整個科學界時，曾有很多美國人認為這是因為德語嚴謹，所以他們也開始嘗試學習德語和使用德語寫作。學者們還抱怨過美國的德語出版物太少，無法滿足學術交流，但現在沒人說德語比英語更適合學術研究。由此可見，漢語未被廣泛使用于學術科研領域，并不是因為漢語本身不適合學術研究。對于中國學者而言，最重要的能力是用漢語表達中國學術；對于中國學術期刊而言，最重要的功能是用漢語傳播中國學術；對于中國的學術評價而言，最重要的是建立適合漢語學術的國際化評價體系[10]。學者們若能將我國近年來的社會科學研究成果運用漢語發表在國內期刊上，將會促使更多的優質學術期刊誕生，也會吸引更多國內外學者關注并投稿，從而助力學術期刊邁出“走出去”的重要步伐。

學術研究范式獨立與學術國際化二者之間并不沖突，就像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并不代表社科學術被西方學術范式同化一樣。學術獨立并不是閉門造車，而是造船出海。所以說，學術獨立是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必要保障。因為只有根植于本土的、漢語的理論框架和學術范式，才能構建自己的學術標準，才能解決符合中國國情的實際問題。當今世界，西方國家依然把持著學術話語權和掌握著強大學術資源，英語又是處在被默認為學術通用語言的地位[11]，導致漢語在國際學術體系中的話語權不強。對此，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要做到學術研究范式獨立，避免依附于西方國家的學術研究范式，重塑本土社會科學期刊的國際話語權。當我國社會科學期刊真正構建出科學性、系統性、規范性的知識體系并使之達到國際領先水平時，學術期刊才能具有“走出去”的品質，本土學術在外才能擁有“平等對話”的權利。相應地，國內出版平臺也能更好地吸引國外優質科研成果，進一步提升我國社會科學期刊國際話語權。

三、現階段我國社會科學期刊國際話語權不強的原因

（一）優質學術成果外流

現階段，越來越多的學者將高質量的論文發表在國外的期刊上[12]。通過Web of Science中的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數據庫檢索統計2014—2023年我國學者發表在外國期刊上的社會科學論文數量發現：該類論文數量呈現逐年增多的趨勢且在2023年達到頂峰，數量為57375篇，是2014年的6. 08倍（圖1）。在這些論文中，受到國內科研基金資助的論文數量占比高達96%，其中，受到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的成果數量為7749項，排名第三（圖2）。

科學無國界，這本來無可厚非。但是，學者們如果把我國的科研成果都發表在外國的期刊上，將對期刊出版行業，甚至對國家造成一定的危害[13]。從期刊出版行業角度來看，第一，國內讀者若想閱讀國外的刊物，科研單位就不得不花費巨額資金購買數據庫的使用權或者訂閱刊物，這將不利于我國出版物的傳播。第二，中國人最關心自己國家的實際問題，都希望我們的研究能為本國的發展提供智力支持，所以將研究中國問題的文章發表在國內期刊上會吸引更多的讀者關注，對出版界、學術界、企業界、政界的影響更大。從國家的層面來看，第一，科研成果發表在國外期刊上會削弱我國的文化軟實力。科研成果也是國家資源的一種，它凝聚著我國學者的智慧和經濟社會的各種重要信息，若這些信息在國外先被傳播、開發、利用和轉化，將會削弱我國的綜合實力。第二，科研成果發表在國外期刊上會導致科研經費外流。我國每年投入大量的資金用于支持科研，如果把論文都發表在國外期刊上，這實際是科研經費外流，對我國來說是一種損失。由于中國論文的市場巨大，近年來，有些出版機構為了經濟效益，將服務器設在國內，專為中國學者發表英文論文服務，來賺取科研經費。事實上，在國外期刊上發表文章并不難，相比來說在國內高水平期刊上發表文章更難。當前熱衷于發國外期刊的出版趨勢也正在被扭轉。例如，很多高等學府和學術研究機構甚至國家層面都提出破除社會科學評價中SCI他引次數，取消期刊影響因子，鼓勵學者以國內期刊論文為代表作等建議措施。學術出版風向標已經開始向中國本土創辦的優質期刊靠近，在未來，將會有更多的高水平中文期刊出現[14]。

（二）內生機制僵化

影響學術期刊發展的直接因素有四點，分別是學術稿源、學術評審、學術編校和學術閱讀。間接因素有兩點，分別是辦公條件和辦公經費。一個優秀的、具有一定影響力的期刊需要統籌兼顧此六大要素，而期刊評價機制則會在一定程度上對此產生制約。高評價的期刊在學術稿源上往往擁有充分的選擇余地，在學術評審上更能受到學科專家的青睞，在學術編校上有豐富的人力資源，在學術閱讀上有廣大的受眾讀者，當然也少不了充足的期刊聲譽和辦刊資源，這與非核心的低評價期刊有著天壤之別。知網數據統計結果顯示：非核心學術期刊數量市場份額占全部期刊數量市場份額的98. 3%，他們之中的部分刊物秉承著嚴格的審稿程序、苛刻的約稿條件，雖然人力資源和物力資源配備較為薄弱，期刊發展舉步維艱，但是依然堅持不懈地出版高質量論文。出現此種現象的原因是受科研考評等制度的影響，導致現階段期刊評價的結果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期刊質量，甚至等同于作者的學術水平；而正常情況下，應是文章質量決定期刊的評價結果。

此外，目前我國社會科學期刊已經具備了較大的數量規模，但是大部分期刊都存在定位的重復度較高、選題和欄目設置基本相同、內涵取向相近、學術價值相距甚小、傳播方式和服務運作模式極為類似的問題，這種現象被稱之為學術期刊的同質化[13]。社會科學期刊的同質化現象既浪費了出版行業的資源，也削弱了期刊自身的競爭力，從而對期刊“走出去”產生消極影響。其弊端有以下幾點：第一，大部分社會科學期刊眾刊一面、千篇一律，沒有獨特的學術個性和創新點，不容易被國內外學者所關注；第二，內容和形式被雷同，盲目跟進現象嚴重，使國內外作者和讀者無從選擇；第三，無論高評價期刊還是低評價期刊，其辦刊資源都不富裕，且大部分低評價期刊對自身學術定位不準確、目標市場模糊、傳播和發行渠道狹窄，在學術領域、期刊出版行業、學術傳播市場上都缺乏競爭力；第四，學術水平和影響力有所下降。由于同質化刊物之間存在競爭關系，而低評價期刊的競爭力又相對較弱，容易導致有些學術刊物陷入發展瓶頸，甚至出現難以生存的嚴重問題。

四、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與提升國際話語權的路徑

（一）加深合作，去除同質化，優化整合資源

雖然我國社會科學期刊數量龐大，但絕大多數辦刊宗旨相近的期刊之間都存在著同質化現象，這難免會使同一學科的學術成果產生低水平的重復，難以形成合力“走出去”，也不能有效地提升期刊的影響力。破除此類難題的路徑之一是加深期刊之間的雙邊合作以及多邊協作，實現出版產業的深度融合發展。而現階段我國社科期刊之間的合作僅僅體現在信息交換和學術交流的表層階段，亟需謀求更深層次的合作。如今隨著通信技術進步，學術期刊完全可以根據各自的辦刊宗旨和對象特點，運用新技術加強互通互鑒、共享編校人員和審稿專家數據庫，從而更好地解決大刊人才不足、稿件積壓的問題以及小刊資源缺失、稿源匱乏的現狀，進而在選題協作、組稿協作、編校協作、傳播協作上促進學術出版產業的深度融合。比如，社會科學期刊編輯部之間通過協作選題、聯合攻關、共同組稿、交叉編校等一系列手段，攜手共進，實現資源共享，走規?；?、集團化的發展之路；通過運作形成期刊聯盟出版機構，打造自己的文化品牌，不僅能使自身擁有足夠的實力兼顧國內國際市場，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豐收，也能更好地塑造形象，獲取國際話語權。

（二）走高質量發展的精品之路

社會科學期刊發展的實施坐標主要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質控量，實施精品戰略。只有“走出去”的是學術精品，才能展示出我國社科學術發展的成就。學術質量是檢驗社會科學期刊學術精品與否最關鍵的標準，也是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的核心，而提高學術質量的關鍵在于優質的學術內容。因此，社會科學期刊要始終以內容質量為中心，加強稿件的組織工作，注重質量、強調原創，用最簡單有效的研究方法解決中國實際問題，尤其要找準社會普遍性的選題，抓住熱點難點，迅速做出反應。此外，還要樹立先進編輯理念，加強學術內容建設，不斷提升期刊的核心競爭力。

（三）構建完善的出版產業機制

要打造高質量的學術出版主體，不能僅限于社科學術期刊，還應包括出版機構、政府管理部門、相關社會組織等。出版機構要致力于優化學術產品結構，提高學術出版質量，控制學術作品數量，規范學術出版流程，營造健康的學術出版生態環境。政府管理部門、相關社會組織等要將主要著力點放在內容建設、品牌建設、質量建設和數字化轉型等方面，不僅要注重高質量學術出版的策略規劃，凝練學術出版方向，明確學科定位，夯實優質出版資源，精心布局，科學規劃短、中、長期相結合的重點出版項目，構建高質量的學術出版制度，還要通過完善出版機制和競爭機制，以改善學術期刊出版產業同質化的現狀，推進中華文化“走出去”，提升中國期刊國際話語權。

五、結 語

綜上所述，我國社會科學期刊“走出去”，有利于“講好中國故事”，進一步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期刊國際話語權。因此，我們應揚長避短、堅定文化自信，繼續發揚根植于本土的原創性學術，在學術獨立的基礎上使之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同時還應客觀地看待期刊發展中存在的不足，構建完善的出版產業機制，走高質量發展的精品之路，不斷優化整合資源辦大刊、辦好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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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