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的政治倫理向度

[摘要]21世紀是我國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世紀。身處正在實現現代化的當今世界，誰能組織政治誰就能掌握未來。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堅強領導者和組織者，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肩負的“中心任務”所決定和要求的。加強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倫理建設，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尤其是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題中之義和重要內容，是新時代破解“大黨獨有難題”的基礎工程，是創建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理論需要。人類社會政治倫理的發展，主要體現在政治倫理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等四大方面，政治倫理理念是人類政治倫理之“魂”，政治制度倫理是人類政治倫理之“繩”，政治組織倫理是人類政治倫理之“體”，政治主體倫理是人類政治倫理之“形”。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政治倫理；政治倫理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政治主體倫理

[作者簡介]戴木才，清華大學高校德育研究中心教授，湖南師范大學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中華倫理文明研究中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德文化省部共建協同創新中心研究員。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湖南師范大學中華倫理文明研究中心重大項目“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研究”、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中的中國式現代化理論”（22ZDA027）的階段性成果“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研究叢書”部分內容。

21世紀，將是我國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世紀。“黨領導人民成功走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1]（532）中國式現代化自然包括中國式政治現代化，人類文明新形態自然包括政治文明新形態。從政治現代化角度看，政治倫理作為人類政治的價值內核和價值基準，對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導向、規范和引領意義。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發展，需要政治倫理進行符合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尤其是人類政治倫理的發展規律與發展潮流的現代建構，需要政治倫理發揮應有的價值導向、價值規范和價值引領作用。

一、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

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歷史發展證明，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堅強領導者和組織者，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新時代要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要能夠迎來屬于中國的21世紀，關鍵在于建設一個真正強大的中國共產黨。

美國政治學家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曾以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第三世界國家的現代化發展進程為研究對象，從政黨組織與政治穩定、政治秩序的關系視角，系統地提出了一種政治現代化理論。他認為：“處于現代化之中的政治體系，其穩定取決于其政黨的力量，而政黨強大與否又要視其制度化群眾支持的情況，其力量正好反映了這種支持的規模及制度化的程度。”[2]（377）他深刻指出：“身處正在實現現代化之中的當今世界，誰能組織政治，誰就能掌握未來。”[2]（427）亨廷頓的這一深入揭示，正好說明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成功開創，關鍵在于有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

改革開放之初，鄧小平也深刻地看到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作用。他指出，在黨和國家的政治生活和各項事業中，由于中國共產黨處于核心領導地位，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正確與否、工作做得好不好，直接關系黨和國家的前途，關系我國社會主義事業的成敗，因而必須聚精會神地抓好黨的建設。通過總結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的歷史經驗和深刻教訓，針對社會上甚至黨內出現的種種企圖削弱、擺脫、取消乃至反對黨的領導的各種錯誤傾向，鄧小平特別強調堅持黨的領導的歷史依據和現實意義。他說：“事實上，離開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誰來組織社會主義的經濟、政治、軍事和文化？誰來組織中國的四個現代化？”[3]（170）他認為，要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穩步推向前進，“說到底，關鍵是我們共產黨內部要搞好，不出事”[4]（381）。這一忠告，可謂振聾發聵，堪稱“盛世危言”，對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執政興國仍然具有重大指導意義。

改革開放后，中國共產黨圍繞如何“把黨建設成為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堅強核心”的時代命題和“把共產黨內部搞好”這一主題進行了不懈探索和思考，作出了一系列戰略決策。如重新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堅持“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把發展社會主義生產力作為黨建工作的出發點和最高原則，圍繞法制建設抓黨的建設，施行黨政分開，健全黨規黨紀黨法和黨內民主集中制等制度，著力解決黨在改革開放歷史條件下如何堅持工人階級先鋒隊性質、從嚴治黨、反對腐敗等重大現實問題，為改革開放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建設指明了方向和路徑，開創了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

黨的十四屆四中全會深入探索了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如何加強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的新途徑，明確提出“把黨建設成為用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武裝起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完全鞏固、能夠經受住各種風險、始終走在時代前列的馬克思主義政黨”[5]（28）的總目標。在全黨開展了以“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為主要內容的黨性黨風教育活動，提出并把“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始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的“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作為立黨之本、執政之基、力量之源。

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從執政規律角度總結和闡明了中國共產黨執政的主要經驗，明確提出了黨的建設科學化的重大命題，要求緊緊圍繞不斷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政水平、提高拒腐防變和抵御風險的能力這兩大歷史性課題，全面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明確提出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總體目標和奮斗方向，是“通過全黨共同努力，使黨始終成為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執政黨，成為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的執政黨，成為求真務實、開拓創新、勤政高效、清正廉潔的執政黨，歸根到底成為始終做到‘三個代表’、永遠保持先進性、經得住各種風浪考驗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實現國家富強、民族振興、社會和諧、人民幸福”[6]（8）。在全黨開展了“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進一步增強黨的先進性堅定性純潔性，提高黨的執政能力，把黨的政治優勢和組織優勢轉化為推動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的強大力量。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黨的領導既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是黨和國家的根本所在、命脈所在，是全國各族人民的利益所在、幸福所在，必須毫不動搖地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才能團結帶領人民進行偉大斗爭、建設偉大工程、推進偉大事業、實現偉大夢想，明確把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推動我國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和黨的建設等各方面制度和體制機制更加科學更加完善、更加成熟更加定型，推動黨和國家各項工作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把各方面制度優勢轉化為實際效能，從而不斷提高黨的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能力。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總體目標：“到我們黨成立一百年時，在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上取得明顯成效；到二〇三五年，各方面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到新中國成立一百年時，全面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鞏固、優越性充分展現。”[7]（272）

黨的二十大站在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和新時代10年偉大變革新的歷史起點上，宣示了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再次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關鍵在黨，必須弘揚偉大建黨精神，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要堅定不移、永不停歇地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把黨建設得更加堅強有力，引領和保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繼往開來、行穩致遠。

二、建設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

當今世界正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的歷史時期。我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社會主義國家，面對艱巨繁重的國內改革發展穩定任務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國際局勢，尤其需要堅持中國共產黨的堅強、全面、統一領導，以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向新的發展目標奮進。中國共產黨的堅強、全面和統一領導，是中國人民團結奮斗的主心骨，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堅強政治保障。習近平指出：“中國有了中國共產黨執政，是中國、中國人民、中華民族的一大幸事。只要我們深入了解中國近代史、中國現代史、中國革命史，就不難發現，如果沒有中國共產黨領導，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不可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也不可能具有今天這樣的國際地位。在堅持黨的領導這個重大原則問題上，我們腦子要特別清醒、眼睛要特別明亮、立場要特別堅定，絕不能有任何含糊和動搖。”[8]

強國必先強黨，強黨必先管黨治黨。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必須長期堅持、永不動搖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而且要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

早在1945年，毛澤東就同黃炎培討論如何跳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率”問題。毛澤東說：“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9]（611）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把中國共產黨即將領導的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看作“進京趕考”，表達了對新生的人民政權如何實現長治久安的深刻憂思，并發出了“兩個務必”的鄭重告誡。在70多年的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的“趕考”進程中，中國共產黨取得了優異成績，但是這場考試還遠沒有結束，還在繼續，且將永遠在路上。

歷史發展表明，世界潮流浩浩蕩蕩、一往無前。無論是政黨、國家還是民族，不進則退，停滯就會落后，落后就要被淘汰。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不勝枚舉，蘇聯共產黨執政垮臺就是一個典型，“大而不強”的歷史教訓，可謂極其深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礎上，中國共產黨又開啟了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新征程。在這樣的關鍵時期，習近平提出要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既是對國內外政黨建設歷史經驗的總結，又是實現新時代黨的中心任務的實踐需要，更是對中國共產黨的未來期許，無疑具有里程碑意義，是新時代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必須回答的一個重大課題。他說，“我們黨要搞好自身建設，真正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一個政黨”[10]（177）。這在本質上是要回答和解決在新時代背景下，面對“四大考驗”和“四大危險”，中國共產黨如何才能永不變質、中國紅色江山如何才能永不變色的“歷史周期率”問題。

進入新時代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十分清醒地認識到新時代中國的歷史方位和“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歷史重任，清晰地勾畫出了達到這個目標的“路線圖”和“方法論”，要求必須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才能不辜負肩挑的大義和使命，才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這對于中國共產黨自身而言，是催人奮進的努力方向；對于中國人民而言，就有了團結奮斗的主心骨和領頭雁；對于事業發展而言，中國式現代化發展就有了堅強的政治保障。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根本和命脈所在，也是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生活幸福所在。

歷史表明，過去強大、現在強大，并不代表和保證將來一如既往地強大。中國共產黨并非天然地領導水平先進和執政能力強大，可以躺在執政黨位置上高枕無憂。習近平指出：“黨的先進性和黨的執政地位都不是一勞永逸、一成不變的，過去先進不等于現在先進，現在先進不等于永遠先進；過去擁有不等于現在擁有，現在擁有不等于永遠擁有。這是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觀察問題得出的結論。保持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鞏固黨的執政基礎和執政地位靠什么？最重要的就是靠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密切聯系群眾。”[11]（309-310）習近平深刻地看到了中國共產黨執政的政治倫理問題——中國共產黨執政與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與黨的執政基礎、與人民群眾的關系問題。

“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禮記·大學》）為少數人服務還是為人民服務，這是區別真假共產黨的試金石。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根本標志。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千條萬條，“不忘初心”是第一條。所謂“不忘初心”，就是始終保持馬克思主義政黨本色不變、共產主義理想信念不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不變。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習近平從八個方面深入闡釋了“不忘初心、繼續前進”的具體任務和要求，是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一個執政黨”的思想指南和行動綱領。黨的二十大進一步指出：“我們要站穩人民立場、把握人民愿望、尊重人民創造、集中人民智慧，形成為人民所喜愛、所認同、所擁有的理論，使之成為指導人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強大思想武器。”[12]（13-14）要把中國共產黨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就是要始終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把群眾利益作為黨的方針政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把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作為衡量一切工作得失的根本標準，尊重人民主體地位，尊重人民首創精神，堅持問政于民、問需于民、問計于民，真誠傾聽群眾呼聲，真實反映群眾愿望，真情關心群眾疾苦，拜人民為師，使政治智慧的增長、執政本領的增強深深扎根于人民的創造性實踐之中，使中國共產黨始終擁有不竭的力量源泉。

“強黨”必先管黨治黨，務必全面從嚴治黨。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明確把“全面從嚴治黨”作為“四個全面”戰略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指出全面從嚴治黨，基礎在全面，關鍵在嚴，要害在治。所謂“全面”，就是管全黨、治全黨，重點是抓住領導干部這個“關鍵少數”。據2024年6月30日新華社發布的中國共產黨黨內統計公報，截至2023年12月31日，中國共產黨黨員總數為9918.5萬名，有基層組織517.6萬個，其中，基層黨委29.8萬個，總支部32.5萬個，支部455.4萬個[13]，覆蓋各個領域、各個方面、各個部門；所謂“嚴”，就是真管真嚴、敢管敢嚴、長管長嚴；所謂“治”，就是從黨中央到省市縣黨委，從中央部委、國家機關部門黨組（黨委）到基層黨支部，都要肩負起主體責任，黨委書記要把抓好黨建當作分內之事、必須擔當的責任，各級紀委要擔負起監督責任，敢于瞪眼黑臉，敢于執紀問責。

黨的十九大進一步系統提出了建設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的科學路徑：“我們黨要始終成為時代先鋒、民族脊梁，始終成為馬克思主義執政黨，自身必須始終過硬。全黨要更加自覺地堅定黨性原則，勇于直面問題，敢于刮骨療毒，消除一切損害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因素，清除一切侵蝕黨的健康肌體的病毒，不斷增強黨的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確保我們黨永葆旺盛生命力和強大戰斗力。”[14]（12）其中，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不斷增強以及具有旺盛生命力、強大戰斗力是建成世界上最強大執政黨的必然要求。黨的十九大報告說：“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14]（14）同時還強調，只有不斷改進和完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不斷增強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簡稱“四自能力”），才能使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堅強領導核心。“四自能力”是新時代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提出來的新舉措，其中自我凈化主要針對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自我完善主要針對黨的短板和弱項，自我革新與自我提高則針對黨的創新性與先進性。這些都與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要求緊密聯系。

恩格斯曾談到一個什么樣的政黨才是不可戰勝的。他說：“一個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怎樣達到這個目的的政黨，一個真正想達到這個目的并且具有達到這個目的所必不可缺的頑強精神的政黨，——這樣的政黨將是不可戰勝的，特別是在當前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它的一切要求都符合本國經濟發展的需要，而且正是這種經濟發展的政治表現的話，那就更是如此。”[15]（139）面對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黨正是這樣一個以新的“中心任務”和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為“最大的政治”的執政黨，是一個具有頑強精神而不可戰勝的執政黨。

三、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的重大意義

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研究，是新時代我國倫理學和政治學研究中一個相對薄弱的領域，是構建具有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新課題。深化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尤其是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實踐需要、題中應有之義和重要內容，是新時代破解“大黨獨有難題”的基礎工程，是創建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理論需要。

1.實現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

黨的二十大開啟了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新征程。一方面，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要求我們黨必須把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作為“最大的政治”。另一方面，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內容中，中國式政治現代化是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它與經濟現代化、文化現代化、社會現代化和生態現代化共同構成一個有機整體。一般而言，政治現代化包括政治民主化、政治法治化、政治程序化、政治穩定化、行政高效化、政治和平化等方面。

從一定意義上說，在一個國家的現代化進程中，政治現代化具有某種程度的主導和決定作用。一個國家的政治往往統攝著一個國家的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等各方面，是一個國家實現現代化發展的樞紐。同時，政治是一個極富價值選擇的領域，首先表現為對政治理念的選擇，因為無論何種政治生活，都離不開政治價值觀的引領和價值預設。民主制與專權制、總統制與議會制、單一制和聯邦制、君主制與共和制、集權制與分權制等，都是建立在一定的政治價值預設和政治價值理念基礎之上的。政治更是一個實踐領域，一個國家的政治只有將選定的政治理念轉化為現實的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的具體實踐，才能對一個國家和社會的發展產生實際作用和影響。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個國家的政治倫理建設就是這個國家的政治實踐過程。

新時代的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建設，如何適應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適應全面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實踐需要，如何順應人類社會政治發展的歷史潮流，朝著人類社會政治文明的前進方向發展，是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必須面對和回答的重大課題，也是主體內容。政治倫理研究的新范式[16]（26），提出并運用政治正當性、執政正當性來展開對政治倫理和執政倫理的研究，從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這一分析框架進行系統闡發，政治理念的現代化、政治制度的現代化、政治組織的現代化和政治主體的現代化等四個方面就成為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研究的主體內容。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必須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充分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活力”[12]（26）。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人民主體地位、人民意志、人民權益、人民創造活力等范疇，實質上都是中國特色的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的實際化、具體化和現實化。

在特定意義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就是推進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就是適應新時代我們黨的“中心任務”要求全面推進中國式政治現代化。按照政治價值理念——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要求，既改革不適應實踐發展要求的體制機制、法律法規，又不斷構建新的體制機制、法律法規，使我國各方面制度更加科學、更加完善，從而實現黨、國家、社會各項事務治理的規范化、制度化、程序化；更加注重治理能力建設，增強按制度辦事、依法辦事能力，善于運用制度和法律治理國家，把各方面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實際上就是全面推進政治理念、政治制度、政治組織和政治主體的現代化，從而不斷提高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的能力和水平。

2.新時代破解“大黨獨有難題”的基礎工程

中國共產黨是我國唯一合法執政并將長期執政的政黨，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領導核心。因此，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特征和最大優勢。黨的領導水平與執政能力如何，直接關系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方向、前途命運、最終成敗。因此，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建設，事關鞏固和維護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全面領導和執政地位，事關中國式現代化發展，事關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大業。

人類社會政治發展到現代，政黨政治已經成為一種客觀存在的社會現象，絕大多數國家都實行政黨政治。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多年來，已經成為一個在14億多人口、歷史悠久的社會主義發展中大國長期執政的政黨。這樣一個國家的這樣一個政黨，必然有它不可比擬的優越性，也必然會遇到它不可避免的難題。早在1957年4月，鄧小平就指出：“我們黨是執政的黨，威信很高。我們大量的干部居于領導地位。在中國來說，誰有資格犯大錯誤？就是中國共產黨。犯了錯誤影響也最大。因此，我們黨應該特別警惕。憲法上規定了黨的領導，黨要領導得好，就要不斷地克服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就要受監督，就要擴大黨和國家的民主生活。如果我們不受監督，不注意擴大黨和國家的民主生活，就一定要脫離群眾，犯大錯誤。”[17]（270）如今中國共產黨已擁有百年黨齡、近1億黨員，組織規模龐大，肩挑歷史使命。面對世界變局和新時代的中心任務，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新時代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建設必然面臨不可避免的治黨治國的特殊難題。

解決“大黨獨有難題”，是著眼于中國共產黨的核心領導地位和長期執政地位提出的一個重大課題。因為中國共產黨是領導核心，是在中國這樣一個大國長期執政，“黨和國家事業的復雜性和艱巨性世所罕見”[18]（116），前進道路上必然存在著許多可以預料和難以預料的各種風險、挑戰和難題。

習近平深刻指出：“我們黨是世界上最大的政黨，大就要有大的樣子，同時大也有大的難處。”[19]（86）他還說：“我們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要始終贏得人民擁護、鞏固長期執政地位，必須時刻保持解決大黨獨有難題的清醒和堅定。”[12]（44）習近平明確提出要深入推進黨的自我革命實踐，要“以解決大黨獨有難題為主攻方向”[20]。

居于核心領導地位和長期執政地位，是中國共產黨不同于其他任何政黨的顯著特征，是近代以來中國歷史發展所決定的，是中國人民選擇的結果。由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所決定，居于核心領導地位和長期執政地位并不是出于對政黨自身利益的考量，而是因始終如一地承載著初心使命，出于維護和發展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出于為中國人民謀幸福和為世界謀大同的理想價值追求。因此，中國共產黨不同于其他一切政黨，它的合法性基礎和正當性理由，首先在于自身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在于卓越領導水平和強大執政能力，在于黨的領導力、引領力、組織力、號召力和生命力、戰斗力。

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是中國共產黨的內在要求和政黨特性。在某種意義上，中國共產黨是一個由先進政治倫理性質決定的政黨。因此，要破解面臨的“大黨獨有難題”，加強和完善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就具有非常重大的理論基礎意義和現實指導意義。早在無產階級政黨——共產黨創立之初，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就深刻意識到，革命的進展是“在產生一個敵對勢力的過程中為自己開拓道路的，只是通過和這個敵對勢力的斗爭，主張變革的黨才走向成熟，成為一個真正革命的黨”[21]（79）。所謂“真正革命的黨”，不僅是一個推動社會革命的政黨，而且是一個敢于自我革命的政黨，是一個勇于以自我革命引領和推進社會革命的政黨。勇于自我革命和推進社會革命，是無產階級政黨的鮮明品格和優良特質。為什么在領導無產階級推進社會革命的進程中，共產黨善于看到問題、破解難題、掌握主動？關鍵就在于自身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在于勇于自我革命。

所謂自我革命，不僅體現在把自身的“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在法治軌道上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且具有“心中的道德律令”，有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高度自覺。

所謂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主要是指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執政要有嚴格遵守的外在規范和他律規定，主要表現為依法治國、依憲執政、從嚴治黨。“依法治國，首先是依憲治國；依法執政，關鍵是依憲執政。新形勢下，我們黨要履行好執政興國的重大職責，必須依據黨章從嚴治黨、依據憲法治國理政。黨領導人民制定憲法和法律，黨領導人民執行憲法和法律，黨自身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真正做到黨領導立法、保證執法、帶頭守法。”[22]（141-142）

所謂具有“心中的道德律令”，主要是指中國共產黨在領導和執政過程中，要勇于刀刃向內，自覺遵守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所要求的內在規范和自律標準，不斷增強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做到打鐵必須自身硬，經受“四大考驗”，克服“四種危險”，永葆共產黨人的政治本色，確保中國共產黨始終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堅強領導核心。

作為一個擁有近1億名黨員的世界上最大的執政黨，在錯綜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和各種風險挑戰面前，如何不斷提升和完善黨的思想觀念、制度體系、組織體制、行為規范和紀律要求等，直接影響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純潔性，直接影響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和旺盛生命力、強大戰斗力。可以說，堅持黨要管黨、全面從嚴治黨，從黨的思想、組織、制度和作風等方面全面加強黨的建設偉大工程，不斷增強黨的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是新時代保證中國共產黨始終成為堅強領導核心的一個重大課題。歸結起來，就是從政治理念、政治組織、政治制度和政治主體行為等方面全面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在一定意義上說，就是加強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倫理建設。

加強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是深化認識和加強黨的先進性、純潔性和先鋒隊性質所要求的內在規范和自律標準的一項基礎性工作，它可以更加清晰地界定中國共產黨的各種政治倫理關系，如執政黨與人民群眾的關系即黨群關系，執政黨與政府的關系即黨政關系，執政黨與民主黨派的關系即政黨關系，中國共產黨執政代表國家與其他國家的關系即國際政治關系，進而科學地厘清政黨與國家、國家和社會、公民與政府、政府和市場、政府和第三部門、國家與國家等政治倫理關系及其內在規范和要求，從而為科學樹立中國共產黨執政的政治價值理念，建設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執政制度倫理、執政組織倫理和執政主體倫理奠定理論基礎，為增強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服務，為提升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服務。

3.創建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理論需要

早在2002年，中國共產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就深刻指出：“我們黨歷經革命、建設和改革，已經從領導人民為奪取全國政權而奮斗的黨，成為領導人民掌握全國政權并長期執政的黨；已經從受到外部封鎖和實行計劃經濟條件下領導國家建設的黨，成為對外開放和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領導國家建設的黨。”[23]（9）大會還明確提出把“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要目標。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提出，牽動著21世紀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方方面面，統攝著21世紀中國社會主義政治建設與政治體制改革，對解決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執政面臨的“兩大歷史性課題”和新時代面臨的“大黨獨有難題”，具有“定盤星”的方向性意義。

從政治倫理角度深入研究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即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是提升和完善黨的領導方式與執政方式、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踐要求，也是創建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理論訴求，對于引領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和整個社會的核心價值觀建設，尤其是推進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中國共產黨要實現從革命黨向執政黨轉型，實現科學執政、民主執政和依法執政，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必須深入研究應當遵循的執政價值理念、執政制度倫理、執政組織倫理和執政主體倫理等內在倫理要求和外在制度規范。只有真正解決了黨的領導和執政的道義支撐、制度倫理建構、組織倫理規范、主體倫理提升等問題，才能真正為中國共產黨實現無產階級政黨的現代化轉型、政府重塑、政治變革和社會整合等奠定堅實的政治倫理基礎，才能真正為堅持“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的基本治國方略提供科學的政治倫理方案，才能真正為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發展指明前進方向和提供實踐指南。

正是在這樣的實踐和理論背景下，為深入研究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的現代建構和時代特征這一重大時代課題，在完成國家社科基金重點課題“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建設研究”的基礎上，筆者編撰了“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研究叢書”①，堅持歷史與邏輯、理論與實踐、中國與世界相統一的研究方法，深入系統地研究了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的一系列重大問題。在理論層面，系統研究了政治倫理的基本概念、基本內涵、基本結構、基本特征、基本規律和發展趨勢，系統探討了馬克思主義政治倫理的核心要義、中國古代政治倫理傳統、西方政治倫理發展軌跡；尤其是深入探討了中國特色政治倫理、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與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的內在聯系，提出了科學認識和整體把握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和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建設在新時代的重要性。在實踐層面，深入探討了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價值理念、執政制度倫理、執政組織倫理和執政主體倫理，科學貫徹“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基本治國方略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通過政治倫理和執政倫理建設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的科學路徑等。

筆者還提出了政治倫理和執政倫理研究的許多新概念新范疇新命題，如政治價值、政治正當性、政治倫理基本問題、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政治主體倫理、執政倫理關系，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執政制度倫理、執政組織倫理和執政主體倫理，國家治理理念體系、制度體系、組織體系和主體體系等；對政治倫理與執政倫理，人民民主，黨的領導，依法治國，以德治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協商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等作了深入研究，提出了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的歷史正當性、績效正當性、規范正當性和程序（法治）正當性，闡發了不少新認識新觀點新論斷，相信這對于構建中國特色政治倫理與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具有基礎性原創性理論意義。

四、政治倫理研究的新范式

政治倫理學是一門“研究政治正當性及其操作規范和方法論的學問”[24]（13）。政治倫理作為評判人類政治文明發展的價值內核和價值標準，是考量人類社會政治正當性和政治文明發展的主要內容。追尋歷史，可以發現，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進步，人類社會政治倫理的發展主要體現在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等四大方面。它們是人類社會政治倫理發展的主要維度。

1.人類社會政治倫理之“魂”

對于人類社會的政治發展而言，政治價值理念顯然不可或缺，它是人類社會政治發展的價值取向和價值判斷標準。因為“政治既尋找終結，也尋找目的。在政治實踐中，它們的價值被爭論，實用性被實驗，有效性被檢測。同樣，努力尋找價值給政治注進了一個目的和基本原理”[25]（18）。可以說，人類社會政治發展首先是從價值認識和價值選擇開始的。“由正義衍生的禮法，可憑以判斷[人間的]是非曲直，正義恰正是樹立社會秩序的基礎。”[26]（9）不同的政治價值理念，規定著人類政治發展的不同趨向，永遠閃爍著絢麗迷人的光芒。制度經濟學家道格拉斯·C.諾斯（Douglass C. North）認為，社會所流傳下來的信息，以及我們稱之為文化的部分遺產，是社會公認的行為規范和內部實施的行為標準[27]（50，55）。因此，在人類政治發展進程中，政治價值理念的選擇具有優先地位，“所有的政治實踐的開始，是一種把事物看作是它們應該如何的觀念”[24]（18）。

一套套政治價值理念系統，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經自覺提升而鑄就的思想精髓，成為不同時代解析政治生活的核心概念和“流行話語”，成為政治生活得以運行和持續得到普遍認可的基準與公理。“在政治中，我們總是永不停息地爭論是與非，辯論互相替代的政策的優與劣，爭辯那些終極目標的明智性，并且衡量可能方法的有效性。一句話，我們置身于對價值的探索之中。政治過程——不僅僅在哲學討論中才被論及，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也確實發生著——充斥著對理想觀念的祈求。人們使他們的政府致力于人的生存、自由和對幸福的追求；致力于平等、正義、和平和良好的秩序；致力于根除階級分化和類似的貴族目標。”[25]（17）

人類在改造自然和改造社會的長期實踐中，共同創造和積累起來的自由、民主、人權、平等、法治等政治價值理念，是人類的智慧結晶和寶貴精神財富，是新時代推進中國式政治現代化應該大膽吸收和借鑒的人類文明有益成果，我們要自覺地把思想認識從那些不合時宜的觀念、做法和體制束縛中解放出來，從對馬克思主義的錯誤的和教條式理解中解放出來，從主觀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例如，民主是現代政治的核心價值理念。對善與惡兩方面不同的人性設定，均要求民主必須成為人類社會政治發展進步的核心價值。在與封建專制政治斗爭中形成的現代民主政治，是人類政治發展進步的共同結晶和寶貴財富，具有普世性價值，任何一個現代國家和社會都不可能繞開“民主”而求得政治的可持續發展。中國共產黨歷來以實現和發展人民民主為己任，毛澤東把“民主”看作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新路，鄧小平說“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代化”[3]（168），習近平把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看作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這是巨大的歷史性躍進。

2.人類社會政治倫理之“繩”

政治制度倫理是人類社會政治發展的規范系統。它是保證政治價值理念“正當”存在與付諸實踐，并追求可能實現的基本規則體系。道格拉斯·C.諾斯、塔爾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等曾從功能與結構的角度闡述了制度的意義。馬克思認為，制度是社會經濟關系的產物，是“具有規定和管轄一切特殊物的、普遍物的意義”[28]（15）。在政治學意義上，制度被認為是指一種負責維持政治秩序或改變這種政治秩序的正當制度。

政治制度倫理與政治價值理念之間的關系是：政治價值理念雖然規定了政治發展的前進方向和政治主體的行為指向，但卻需要借助政治制度倫理和政治組織倫理的制度化、規范化這些橋梁，才能達到理想的彼岸。“價值通過合法與社會系統結構聯系的主要參照基點是制度化”，因為“價值系統自身不會自動地‘實現’，而要通過有關的控制來維系。在這方面要依靠制度化、社會化和社會控制一連串的全部機制”[29]（141）。

法治與法治化，是現代政治制度倫理的根本體現。它要求現代政治必須在憲法的框架下進行，依法治理國家。立憲政治是現代民主政治的制度倫理體現和組織倫理形式。長期以來，社會主義國家民主政治建設的一個重大失誤，就是沒有建立相應的政治制度倫理和政治組織倫理，缺乏規范化、制度化、程序化的政治保障。例如，對于斯大林，毛澤東曾說，“什么事情都不能過分，過分了就要犯錯誤。斯大林基本上是正確的，是有很大功績的，但是他犯了很大的錯誤，做了很多錯事。斯大林就是過分了”[30]（70），“一定要徹底打破對他的迷信”[30]（393）。毛澤東認為，“不論黨內黨外，都要有充分的民主生活，就是說，都要認真實行民主集中制”[31]（291）。對于“文化大革命”，鄧小平總結說，“不是說個人沒有責任，而是說領導制度、組織制度問題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這種制度問題，關系到黨和國家是否改變顏色，必須引起全黨的高度重視”[3]（333）。實踐證明，政治是現代經濟社會發展的樞紐，如果沒有優越的政治制度體制規范，即使有顯著的經濟發展成就和技術創新成就，也難以轉化為推動經濟社會進步的巨大力量。

在政治價值層面，任何極好和優越的東西，只有經過制度層面的規范化、制度化、程序化，而且只有具有正當性的政治制度體系保障，才能在實踐層面得到較好體現。對于人類社會的政治發展進步來說，政治制度倫理具有至關重要的決定性作用。因此，著力加強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制度倫理建設，全面實現社會主義法治，是人類社會現代政治文明發展的呼喚，也是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呼喚。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法治軌道上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是中國式現代化尤其是中國式政治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

3.人類社會政治倫理之“體”

一般而言，政治組織倫理既是一定的政治價值理念與政治制度倫理的產物，又是其再生的結構動因和載體。產物、動因與載體三者相互作用、相輔相成。也就是說，政治組織倫理既受制于一定的既定的政治制度倫理，又體現一定的既定的政治制度倫理。在現代社會，國家和政府是政治的主要組織載體、組織形式和“舞臺”，載著政治權力，是有組織的權力系統。作為政治組織，國家、政府具有特定的組織性能，承擔著獨特的政治組織倫理功能。

讓-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加里·沃塞曼（Gary Wasserman）、斯蒂芬·L.埃爾金（Stephen L. Elkin）等政治哲學家，都曾深入研究政府的政治角色、組織功能及其可能。恩格斯認為，國家是一種緩和沖突、把沖突保持在秩序范圍內的政治統治力量：“國家是承認：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沖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沖突，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自居于社會之上并且日益同社會相異化的力量，就是國家。”[32]（189）

可以看到，政治組織的性能，既蘊含著政治價值理念，又體現著政治制度倫理的內在要求。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三者是一個相互支撐、相互體現的體系和過程。政治價值理念和政治制度倫理一經設計了方向，也就確定了政治組織倫理的性質。“應當明確我們的價值取向和最可能產生影響的組織。政治是這一過程的中心，因為它基本上是由價值選擇構成的。國家與政府被包括進來，是因為它們是我們價值選擇所需要的結構。”[25]（11）因此，政治組織倫理綜合地體現著政治價值理念和政治制度倫理，諸如民治政府、有限政府、廉潔政府、效率政府、福祉政府等。

政治組織倫理雖然從構成來說是一種形式合理性取向和工具理性，但從運行來說又是一種實質正當性取向和價值理性。“政治是一個共同體面對一系列重大問題并在互相沖突的價值上進行選擇的過程，通常承擔此功能的機構是國家，雖然有時由宗教、經濟或親屬集團來充當這種角色。政府由政府機構、政府官員和國家借以實現其職能的各種統治方法組成。無論是哪種政治環境或國家類型，也無論是哪種政府形式，它們都面臨同樣的基本問題，都必須找到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25]（308）

4.人類社會政治倫理之“形”

政治主體倫理分為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個體倫理。所謂政治組織倫理，是指政黨、國家和政府以及社會政治團體等組織及其在政治參與過程中的一切倫理規范和內在倫理要求；所謂政治個體倫理，是指政治家、公職人員和國家公民個人等及其在政治參與過程中的一切倫理規范和內在倫理要求。現代政治主體倫理，就是指政治主體行為必須在民主、法治的基礎上實現公開化、規范化、制度化和程序化。它不僅是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和政治組織倫理在實踐中的具體展現，而且是衡量整個人類社會政治倫理發展進步的標尺。

要深入理解政治主體倫理，就要像觀看和批評戲劇一樣。在戲劇中，人扮演各種角色，人類的政治活動也同樣如此。所謂政治主體，意味著所有的政治都包含著主體因素。一切從事政治活動的人和組織，都是政治活動與行為的主體。諸如政治思想家、政治人物、政黨、政治集團、政府、社會組織和公民（在不同時代，公民有著不同的定義。在現代社會，公民是現代國家的主體）。

總的來看，政治價值理念屬于價值層面的政治取向，是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的價值取向和價值指引，是人類政治倫理發展的“靈魂”；政治制度倫理屬于制度層面的政治規范，是政治價值理念的規則化和政治組織、政治主體行為的規范化制度化程序化，是人類政治倫理發展的“準繩”；政治組織倫理屬于政治載體層面的規則建構，是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的實踐“舞臺”，是人類政治倫理發展的“載體”；政治主體倫理屬于實踐層面的政治表現，既是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和政治組織倫理的具體體現，也是衡量整個社會政治倫理發展進步的標尺，是人類政治倫理發展的“形塑”。

結語

人類生活在由政治支撐著的社會框架中。政治倫理學是一門研究人類政治正當性及操作規范和方法論的價值哲學與實踐哲學，政治倫理的現代建構是人類社會政治文明發展發展到今天的一個重大理論和實踐課題。在人類社會的長期實踐和發展進程中，政治倫理形成了以政治價值理念、政治制度倫理、政治組織倫理和政治主體倫理為構成要素的基本框架。圍繞政治倫理的一系列基本理論與實踐問題，對人類社會的政治發展的正當性進行論證、批判和建構，對人類政治的價值選擇、倫理結構及其政治效能進行深入探討，深化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對中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具有導向、規范和價值關懷的重要意義，對加強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中國式政治現代化，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人類社會的政治發展到現代，已經進入政黨政治時代。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建設與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建設，一方面要積極順應人類社會政治倫理的發展趨勢，另一方面必須根據中國國情和具體實際，從根本上解決執政面對的倫理難題，如執政倫理關系與執政倫理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的理念體系、制度體系、組織體系和主體體系，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價值理念、執政制度倫理、執政組織倫理和執政主體倫理建設的基本內容和重要途徑，完善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解決“大黨獨有難題”和提高應對“執政倫理難題”的能力，以及提升國際政治領導力等問題，把自身建設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執政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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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責任編輯：敬德）

①“新時代中國特色政治倫理研究叢書”包括《政治倫理：政治規則建構的倫理基礎》《人類立場：馬克思主義政治倫理要義》《宗法政治：中國古代政治倫理傳統》《契約政治：西方政治倫理發展軌跡》《政治潮流：現代政治倫理發展趨勢》《人民政治：中國共產黨執政倫理建設》等六冊，2025年將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