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學視角下《我的阿勒泰》的影視改編

［摘 要］ 新生代作家李娟一直致力于邊地書寫，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是她在北疆阿勒泰牧區生存體驗的真實寫照，作品細膩生動，語言富有靈性。同名影視劇《我的阿勒泰》通過詩意且哲思化的藝術呈現，緩慢松弛的節奏猶如一縷清風吹拂了都市人心靈的塵埃。從文字書寫到影視改編的雙贏，是“散文劇”的小眾突圍，是新媒體講好“中國故事”的有力實踐，在傳播學“5w”模式下探討不同媒介敘事的差異性，鼓勵兩者雙向賦能，并思考當下文學與影視聯動的成功之道。

［關" 鍵" 詞］ 李娟；《我的阿勒泰》；詩意表達；影視改編；傳播學視角

作者簡介：侯雅倩（1994—），女，漢族，河南駐馬店人，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引言

李娟富有阿勒泰審美風格的作品，多年來一直受國內外讀者的青睞，這片她用生命體驗過的土地也成了她孜孜不倦寫作的文學故鄉，她以“本人的經驗作為反映一個民族社會生活的介質”［1］，用文字宣泄情感的同時也成就了她“阿勒泰系列”的文學經典。不久前爆火的同名劇《我的阿勒泰》，就是在其散文集的基礎上，保留質樸詩意的精神內核，最終出色地完成了國內首次由散文到影視劇的改編。從傳播者、傳播內容、傳播渠道、受眾群體、傳播效果五個方面來探討其從文學到影視劇的創作實踐。

一、傳播者的主導性

（一）“在場者”的鮮活記錄

散文是最能體現作者真情實感的文體。作家李娟出生在新疆建設兵團，后搬回外婆老家四川，中學時又重回新疆，后來就留在了新疆生活，生活的奔波、父愛的缺失讓她從小就較為敏感。她在多次采訪中坦然表達從小就不善言辭，甚至年幼時期因自己說話不利索而被嘲笑，后來因作文被老師表揚而找回了自信心。通過寫作這種表達方式，她不僅治愈了自己，還實現了自我的人生價值。

繼續留在阿勒泰的李娟以“在場者”的姿態體驗了當地的生活，她筆下的文字都是她的親身經歷，生活是真實的，情感也是真實的，她以漢族女孩的角度觀察游牧民族的日常，同時又以“我”的視角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巴塔耶曾說：“內在經驗即權威。”［2］這種深入現場的寫作就是最虔誠的文字。她在阿勒泰感受到了當地牧民的熱情和善良，在遼闊的大地上感受到了自然之美，她在與自然相處的過程中消解了孤獨之感，撫平了過往的傷痛，在這樣一個沒有現實壓力的地方瘋長，也在文學的世界里治愈著自己。

（一）導演的美學追求

迷你劇《我的阿勒泰》在一眾影視劇中爆火出圈，刮起了一股清新質樸之風，是都市人心中的詩和遠方。它獨樹一幟的美學風格是在原著的基礎上進行了升華。李娟的文字是詩意的、幽默的，影視劇也呈現出“輕喜劇”的風格。例如，當家里的電視壞了時，張鳳俠便用石頭壘成電視機的模樣，把遙控器給奶奶，一群人在草地上假裝看電視。見幾只雞在散步，張鳳俠說這是“農業頻道”。還有劇中張鳳俠隨時隨地從兜里掏出的電話座機也讓觀眾爆笑，劇中諸多片段都體現出淡淡的幽默，這和原著中蘊含的“娟式幽默”有異曲同工之妙。

好的文本是改編的基礎。在影視劇創作中，導演在原著的基礎上不僅增加了愛情主線，而且加入了女性成長、親情和友情、新舊文明碰撞等幾條副線，進而增強了故事感。在人物塑造方面，其在原著“麥西拉”形象的基礎上增加了“巴太”一角，并且壞人“高曉亮”的出現也推進了劇情的發展，同時將姥姥的角色改為奶奶也別有深意。總之，散文和影視劇的特質各有不同，導演選擇保持了和原著一致的美學觀，但兩者都很好地展現了阿勒泰的自然風光和風土人情。

二、傳播內容的解讀

（一）文本的詩意表達

作家李娟將筆端落在了遠離文學中心的邊疆地帶，她極盡筆墨地書寫阿勒泰廣闊無垠的草原、陰暗潮濕的森林、開滿野花的山谷等，她像是阿勒泰的精靈，“站在緩坡中央，站在深埋過膝蓋的草叢里，越過視野下方那片紅花王國，朝山谷對面的碧綠山坡遙望，那里靜靜地停著一座白色氈房。在視野左方，積雪的山峰閃閃發光”［3］204。還有在《摩托車穿過春天的荒野》一文中，書寫了人在戈壁灘上渺小的馳騁，背后沙土漫天的場景讓人感到荒原的博大。此外，文中也有描寫哈薩克民族多姿多彩的娛樂活動，如鄉村舞會、賽馬、摔跤等，還有種類繁多的民族美食，如干奶酪、包爾沙克、杏干兒、塔爾靡、馕塊兒等，讓人垂涎欲滴，這就是作家筆下的阿勒泰，令人心向往之。

影片《我的阿勒泰》采用了大量的電影鏡頭去展現新疆的自然風光，如一望無盡的草原、澄澈無比的河水、神秘圣潔的雪山、幽深壯闊的山林等，這些油畫般的鏡頭帶給觀眾莫大的震撼，作家筆下的壯美風景在這里一一具象化，特別是影視劇中文秀和托肯“溪邊洗衣服”的那條河流太讓人印象深刻了，波光粼粼，像一條銀河撒落在林間，星星點點，明亮至極，文秀歡呼雀躍地在大草原上奔跑，遠處陽光下的雪山熠熠生輝，畫面的每一幀都讓觀眾如癡如醉，這種保留原著清新的風格治愈了腳步丈量不到的現代人的精神內耗。

（二）敘事主題的揭示

“一切藝術都是抒情的，都必表現一種心靈上的感觸。”［4］

雖然我們沉醉在李娟筆下阿勒泰壯麗的田園風光中，但李娟卻從不曾想把這片她熟悉又深愛的土地描述成理想的桃花源，而是直面現實，客觀冷靜地書寫哈薩克族人從日常生活中發現美好，從而展現出哈薩克族頑強的生命力。電視劇《我的阿勒泰》也同樣傳達了少數民族身上的這種精神特質，如文秀一家人在跟隨蘇力坦一家轉入夏牧場時，身為漢族的張鳳俠深知轉場的艱苦，于是就穿上破舊的衣服和鞋子，途經朝戈家時，朝戈的奶奶問她為什么穿得這么破破爛爛，張鳳俠解釋說怕路上顛簸，把好衣服弄壞，而朝戈奶奶說：“再顛簸的生活，也要閃亮地過。”這句經典的臺詞讓觀眾印象深刻，從而展現了這種生活智慧，讓人覺得溫暖又振奮。

影視劇聚焦主角文秀回到母親生活的牧區生活，并與當地牧民產生的種種溫暖的故事，也讓一開始執著于想留在大城市的文秀有了新的思考。雖然影視劇的主線是講述文秀和巴太的愛情，但文秀自始至終都不曾忘記自己的初心，她一直都在成長，一直在堅持寫作。同時，通過“巴太和蘇力坦”的父子沖突，反映出傳統游牧文明和現代文明之間的矛盾。而且，不管是在散文集《我的阿勒泰》還是在影視劇中，我們都能感受到人與動植物之間的和諧共處，作家和哈薩克族人也都是以平等的態度去看待世間萬物。

三、傳播渠道的不同

（一）廣闊的文字創作空間

文學和影視是不同的藝術門類，文學是語言的藝術，由于文學本身的靈活性和廣闊性，需要讀者去揣摩、想象，這就造成了巨大的不確定性。而影視是導演的藝術，強調“導演中心”，強調導演是電影創作的“中樞”和“靈魂”。［5］導演掌控著整個的創作，他向觀眾灌輸自己的創作意圖。影視的成功演繹，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一定的受眾群體，甚至提高了作家的知名度，但是可能達不到文學所傳達的深度和廣度。

在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中，隨處可見作家描寫流動的日常，可以看出她那細膩的心理活動和物我一體的審美境界。例如，在《通往一家人去的路》中的描寫：“我在山頂上慢慢地走，高處總是風很大，吹得渾身空空蕩蕩。世界這么大……但有時又會想到一些大于世界的事情，便忍不住落淚。”［3］221作者采用白描的文字描述了個人走在天地之間的這種空曠孤獨感，語言簡約質樸，卻能直擊心靈。文中還有“草原鼓脹著力量，草原上的每一株草都在風里，順著風勢迅速生長”［3］214。描寫了小草在寬廣的大地上迎風而長，蘊含了無窮的能量，這樣富有勃勃生機的景象顯示出大地的雄厚和深遠。諸如此類的描寫，我們可以看到文字敘事的無限度，進而給予讀者豐富的聯想和生動的心靈互動，同時作家也可以自由把控敘事篇幅的長短和容量以及敘事節奏的變換，而這些都是影像敘事所無法企及的。

（二）視聽語言的藝術呈現

影視劇《我的阿勒泰》從畫面、色彩、音樂等方面都顯示出導演獨特的敘事風格，其通過視聽語言傳達原作的精神內核。同樣都是詩意化的表達，影視劇則顯得更加具象化和形象化。

在影視劇《我的阿勒泰》中，通過航拍視角呈現阿勒泰壯美的風光，影片有多處大場面的遠景拍攝，如在夏牧場轉場時，牧民們騎著馬趕著羊群，駱駝馱著生活必需品負重前行，他們穿過黃沙漫漫的戈壁灘，身后是清澈平靜的河流，映入觀眾眼簾的是廣袤無垠的遼闊大地、壯美詩意的沙漠落日余暉，這些都是無人機航拍鏡頭下極致的美學表達。高清攝像機、俯拍視角、大畫幅相機、跟拍和特寫鏡頭等這些先進的攝影技術帶給觀眾震撼的視覺盛宴。

另外，導演在色彩表達上也有自己獨特的審美，如“踏雪”死亡時的場景、一片殘陽如血的天際、烈馬死亡前的驚恐嘶鳴，這里以“踏雪”的視角看向世界的最后一眼，主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隨著“踏雪”死去，巴太跪在地上，絕望地仰望蒼天，對著原野嘶吼，這里采用代表血腥、危險的紅色為主調，非常悲愴地渲染了巴太內心的傷痛，這種悲壯的大美之殤的畫面給予觀眾強烈的視覺震撼，導演采用突破現實的戲劇表現手法來實現死亡哲學的審美最大化。此外，影視劇中還使用原生態的哈薩克族民間音樂，也為作品增添了獨特的韻味。這些都是影像敘事語言的魅力所在。

四、受眾群體的偏好

（一）傳統模式下的受眾接受

傳統的傳播模式仿佛是一種線性傳播，作家完稿交給出版社，成書之后在各大書店售賣，最后由讀者完成傳播閉環。雖然一部分讀者有好的閱讀感受后，會互相推薦，但這樣的傳播效果畢竟是有限的。為了讓書籍更有吸引力。作家和出版社都會精心設計，進而吸引讀者去購買和閱讀。除此之外，李娟書寫對象的特殊性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文本的影響力。［6］邊地的風光、有趣的經歷將讀者代入她的視角走進阿勒泰，為此作家會用心地設計小標題，如散文集《我的阿勒泰》的文章小標題都很吸引人，讓人浮想聯翩。當然，在這種傳統傳播模式下，讀者可以自由地把控閱讀節奏和閱讀時間，傳統的紙質書不見得沒有優勢。

（二）新型模式下的受眾參與

在新媒體時代下，文學作品的傳播由傳統的線性傳播變成了非線性傳播，現在很多的讀書軟件利用互聯網極大地擴大了傳播效果，由讀者扮演的傳播者又會成“圓心”擴大成無數個讀者圈。同時，以往的單向傳播也變成了雙向傳播，讀者可通過網絡平臺分享讀書感受，在電子書上隨時評論和提問，而作家李娟有時還會通過抖音平臺不定時直播，廣大讀者和網友都會實時反饋自己的意見，這種雙向互動對作家創作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隨著市場化的推進，文學作品改編成影視劇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影視劇的成功改編，在一定程度上會擴大文學作品的受眾群體，還會提高作家的知名度，同時觀眾或讀者也會持續關注作家之后的創作，這種新興傳播模式賦予了文學旺盛的生命力。

五、傳播效果的思考

（一）“散文劇”的小眾突圍

相比較，文壇上有眾多的小說改編成影視劇的現象，卻極少有散文改編成影視作品的。這可能是由于文體的緣故，因為小說較散文有更顯著的故事性和強烈的戲劇性，而迷你劇《我的阿勒泰》卻突破了這種模式，由李娟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改編而來。也許有人會擔心這種改編會失去原有的散文質感，但我們從影視劇中看到的是清新質樸的阿勒泰美景、輕松自然的敘事風格、清晰的故事脈絡，并且還保留了原著的精神內核，不管是業界還是廣大網友都對這部影視劇發出由衷的贊美，顯然，這次的改編是成功的。

“一個文學改編會創作出一個新的故事，它和最初的故事不同，但卻煥發出新的生命。”［7］影視劇《我的阿勒泰》將原著的諸多細節串聯起來，又加入了一些新的人物和故事主線，賦予這部劇獨特的創造力和先鋒探索精神，同時這部劇的成功改編也為之后的散文改編影視作品提供了實踐標準。

（二）社會效益的提升

隨著影視劇《我的阿勒泰》的爆火，取景地阿勒泰也迅速走紅，當地的文旅局接到這波流量后，結合影視劇，推出新的旅游路線，吸引游客前來體驗和“打卡”；甚至與航空公司合作，推出“阿勒泰旅游專線航班”，并提高阿勒泰市區住宿方面的接待量等，這一波“微短劇＋文旅”的消費模式引領了新風尚，也提高了當地的經濟收益。

無論是散文集還是同名影視劇，《我的阿勒泰》在作品中都凸顯了“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的民族團結主題，濃烈的哈薩克族文化特色、原汁原味的地域風情，在“一帶一路”建設之際，該劇成功傳播了中國北疆豐富的文化底蘊，激發了觀眾的濃厚興趣，增進了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理解，為中國文化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8］還有劇中“巴太”和“李文秀”的愛情、“托肯”和漢族守林員“朝戈”的結合，都彰顯了少數民族與漢族團結、包容、融合的精神。

結束語

從散文到影視劇，《我的阿勒泰》都以敏銳的洞察力、熱情奔放的生命力和深度的人文關懷關注國民情緒，讓廣大讀者群體和觀眾都能從中找到生活的信念，這次創新式的改編不僅引領了現代人的價值觀念，還重新挖掘了傳統民族文化資源，提高了文化產業的商業價值。參考文獻：

［1］鄭斯揚.文學的經驗表達與經驗的文學表達：評李娟的非虛構寫作［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22（4）：278-288.

［2］喬治·巴塔耶.內在經驗［M］.程小牧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34.

［3］李娟.我的阿勒泰［M］.廣州：花城出版社，2021.

［4］朱光潛.談文學［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20：127.

［5］胡星亮.周振華.西方電影理論史綱（修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2021：986.

［6］陳亞楠.遙遠角落的見證式留影：論李娟的非虛構寫作［J］.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24（3）：182-189.

［7］蘇珊·海沃德：電影研究關鍵詞［M］.鄒贊，孫柏，李玥陽，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24.

［8］宋瑞.從文字到影像：《我的阿勒泰》敘事創新與藝術重構［J］.當代電視，2024（7）：59-65.

作者單位：信陽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