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圖分類號 R978.1;R714.7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1-0408(2025)02-0129-11
DOI 10.6039/j.issn.1001-0408.2025.02.01
摘要 目的 規范孕產婦圍分娩期抗菌藥物預防性使用,減少抗菌藥物不合理使用。方法 由中國優生科學協會發起、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牽頭,聯合國內多家醫療機構臨床、藥學及循證醫學專家,通過收集相關問題,結合國家指導性文件、指南及專家共識、文獻,針對孕產婦圍分娩期特點,分層制定孕產婦圍分娩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方案推薦意見。結果與結論 共形成了13 條共識意見,涉及經陰道分娩、剖宮產術分娩以及有相關并發癥/合并癥(如肥胖、糖代謝異常、合并自身免疫性疾病等)的孕產婦在分娩前、分娩中及分娩后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方案。但降低孕產婦總體感染風險,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只是其中的一項措施,醫護人員仍然必須重視操作時嚴格消毒、規范滅菌,并嚴格落實孕產婦營養均衡、血糖合理管控等綜合措施。
關鍵詞 孕產婦;圍分娩期;抗菌藥物;預防用藥;感染;合理用藥
為促進抗菌藥物臨床合理應用、遏制細菌耐藥,2015 年國家衛生計生委等部門聯合發布了《抗菌藥物臨床應用指導原則(2015 版)》[1],并要求采用抗菌藥物使用強度(antibiotics use density,AUD)、限定日劑量(defineddaily dose,DDD)、累計DDD 數(defined daily doses,DDDs)等相關指標監控、評價抗菌藥物的使用情況。2022 年,國家衛生健康委等部門發布《遏制微生物耐藥國家行動計劃(2022-2025 年)》,指出我國細菌耐藥形勢依然嚴峻,應將“堅持預防為主”列為主要任務之一,要求向全民普及微生物耐藥及抗菌藥物合理應用知識。
近年來,我國女性的平均生育年齡呈上升趨勢,妊娠合并慢性疾病(如糖尿病、免疫性相關疾病、心臟疾病等)的風險隨之增加,孕產婦高危因素也更為復雜[2]。一般情況下,孕產婦經陰道順利分娩無需使用抗菌藥物;但若其存在妊娠合并癥、并發癥(如胎膜早破、心臟疾病等)或/和分娩過程中發生特殊情況(如產后出血、嚴重損傷)等,則可能需要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研究表明,孕產婦耐藥細菌感染、早期抗菌藥物暴露均可對新生兒免疫、自身菌群建立和生長發育等造成不良影響[3―5]。因此,有效管控圍分娩期感染風險、合理使用抗菌藥物已成為產科、藥劑科的重點工作之一。
對于圍分娩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問題,部分國內外指南提出了總體原則,但如何根據孕產婦圍分娩期的具體情況實施分層管理并針對性地使用抗菌藥物,如何細化預防用藥方案,如何在預防用藥結束后監測與評估以確定是否加用抗菌藥物治療等,目前尚缺乏具體指導意見。為建立全面、系統、可操作的圍分娩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指導規范,促進抗菌藥物的合理使用,降低母嬰感染風險,同時減少母嬰不必要的抗菌藥物暴露,中國優生科學協會發起了“孕產婦圍分娩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專家共識”制訂項目,并形成了本共識。
1 專家共識的制定
1.1 制定方法與證據質量、推薦強度分級依據
本共識的制訂由中國優生科學協會發起、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牽頭,共有53 位來自國內多家醫療機構臨床、藥學及循證醫學領域的專家參與了討論、修改。首先,由執筆專家組成員全面、系統檢索國家指導性文件、國內外相關指南/專家共識及文獻,初步形成擬解決的臨床問題;隨后,由執筆專家組采用調研的方式向共識專家組成員征求意見以確定納入討論的臨床問題;最后,經共識專家組成員多輪商議、討論、修改,最終達成一致意見。其中,各共識意見的證據質量和推薦強度參考推薦分級的評估、制定與評價(Grading of RecommendationsAssessment,Development and Evaluation,GRADE)原則進行分級(表1、表2)[6]。
1.2 共識注冊
本共識已在國際實踐指南注冊與透明化平臺(http://www.guidelines-registry.cn)進行雙語注冊(注冊號PREPARE-2024CN355)。
1.3 本共識適用的對象
本共識中,圍分娩期是指陰道分娩者臨產至分娩后72 h,剖宮產術終止妊娠者術前12 h 至術后72 h。本共識適用人群為孕周≥28 周、未合并感染的孕產婦;排除妊娠風險分級(以國家衛生計生委2017 年發布的《孕產婦妊娠風險評估與管理工作規范》為標準)為紫色(傳染病)的全部孕產婦和橙色(較高風險)的活動性肺結核孕產婦。本共識重點討論妊娠風險分級為綠色(低風險)或有相關合并癥、并發癥等特殊情況(如肥胖、糖代謝異常、合并自身免疫性疾病、使用免疫抑制劑等)的孕產婦。
2 專家共識
經過專家論證,本共識最終形成了13 條推薦意見,詳見表3。
2.1 存在感染相關高危因素孕產婦圍分娩期抗菌藥物的使用
孕產婦入院后,醫生應詳細查看其孕期保健相關資料(保健手冊、輔助檢查結果等),詢問其病史,完善查體、輔助檢查,完成妊娠風險分級評估[7],確認是否存在感染,并評估是否存在與感染相關的妊娠合并癥、并發癥或其他特殊情況(如胎膜早破、肥胖、糖代謝異常、貧血、心臟疾病、孕期使用免疫抑制劑等)[8]。不同孕產婦圍分娩期抗菌藥物使用方案有所不同。
2.1.1 胎膜早破
足月胎膜早破與未足月胎膜早破孕產婦的預防感染方案不同:足月胎膜早破者的感染率隨破膜時間的延長而增加,為減少感染風險,建議盡早終止妊娠;未足月胎膜早破發生后,臨床應盡快給予預防性抗菌藥物。胎膜早破預防感染方案主要針對GBS:對于足月胎膜早破者,若近5 周GBS 篩查均為陰性,且本次妊娠期無GBS菌尿,既往妊娠無GBS感染新生兒分娩史,則不需針對GBS 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9―12];另外,對于GBS 定植狀態不詳且胎膜早破≥18 h(第10 版《婦產科學》指出,足月胎膜早破,破膜時間超過12 h 應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13])、GBS定植狀態不詳且體溫≥38 ℃、GBS定植狀態不詳且既往妊娠期GBS 陽性者,應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對于未足月胎膜早破者,需盡快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9―12],具體預防感染方案在相關指南中有詳細闡述[9,12,14―16]。
上述共識意見1 見表3。
2.1.2 肥胖
近20 年,我國成年人BMI呈上升趨勢,預計到2030年,我國將有約50% 的成年人超重或肥胖[17―18]。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將成人BMI≥30.0 kg/m2定義為肥胖[19]。肥胖是術后感染的重要危險因素之一,感染風險隨患者肥胖程度的增加而增加[20]。肥胖本身可能導致手術視野受限、手術時間延長、組織氧合減少、組織抗菌藥物濃度偏低等,是手術部位感染的高危因素,孕產婦感染率隨BMI 的增加而升高[21―22]。使用標準劑量抗菌藥物時,肥胖孕產婦血清和組織藥物濃度往往低于正常孕產婦,尤其是頭孢菌素類抗菌藥物,因此肥胖孕產婦需使用較大劑量的預防性抗菌藥物,但目前肥胖孕產婦剖宮產術前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最佳用法和劑量證據有限。美國婦產科醫師協會(American College of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ACOG)的《分娩中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指南》建議,對于體重≤80 kg 的孕產婦,頭孢唑林的劑量為1 或2 g,其中1 g 的劑量更具有衛生經濟學效益;而對于體重>80kg 或BMI>30 kg/m2的孕產婦,則可將頭孢唑林的劑量加至2 g[23]。此外有指南建議,產科手術者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劑量如下:體重<120 kg 者使用頭孢唑林的劑量為2 g,體重≥120 kg 者使用頭孢唑林的劑量為3 g,但3 g 方案對肥胖孕產婦的臨床獲益尚存爭議[23―30]。肥胖孕產婦陰道分娩前一般無須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如需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其推薦用藥劑量與剖宮產術者一致[31]。目前,尚無高質量證據確定肥胖孕產婦使用頭孢呋辛、甲硝唑預防感染的最佳劑量調整方案。對頭孢菌素類藥物過敏的肥胖孕產婦的預防用抗菌藥物方案詳見“2.3.1”項。
上述共識意見2 見表3。
2.1.3 糖代謝異常
妊娠期糖代謝異常是孕產婦發生感染的誘因之一,糖代謝異常的孕產婦易發生無癥狀菌尿,故產前檢查結果的相關評估和對癥治療尤為重要,臨床應加強產檢時的感染監測、陰道分泌物的常規篩查和尿常規的定期檢查,必要時進行尿培養[32],一旦確診妊娠期無癥狀菌尿,臨床應根據病原學培養結果及藥敏試驗結果給予抗菌藥物[33―34]。妊娠期無癥狀菌尿常用的抗菌藥物方案包括:阿莫西林500 mg,口服,q8 h,3~5 d;或頭孢氨芐500 mg,口服,q8 h,3~5 d;或磷霉素氨丁三醇3 g,口服,單劑治療[35―36]。
圍分娩期感染與血糖水平升高相關,故合理管控圍分娩期血糖水平非常必要[23,37]。糖代謝異常的孕產婦分娩期間的血糖控制目標為4~7 mmol/L[38―39]。對于使用降糖藥物的妊娠期高血糖孕產婦,分娩期間應根據血糖監測情況酌情減量或停止使用降糖藥物;對于妊娠期無需使用降糖藥物的孕產婦,分娩期間可恢復正常飲食、避免高糖及高脂飲食。臨床應監測糖尿病孕產婦產后24 h 早餐前(空腹血糖)和餐后2 h 血糖,若血糖在正常范圍內,可在產后24 h 后停止血糖監測。鼓勵和支持糖尿病孕產婦母乳喂養,至少堅持6 個月。母乳喂養可降低糖尿病孕產婦2 型糖尿病的遠期風險,改善母嬰代謝[39―40]。
上述共識意見3 見表3。
2.1.4 貧血
合并貧血的孕產婦對分娩、手術及麻醉的耐受能力差,易發生失血性休克;重度貧血可引起心肌缺氧,從而導致貧血性心臟病;此外,貧血會降低孕產婦抵抗力,容易并發產褥感染[13]。當孕產婦合并貧血時,建議其盡早通過飲食調整、藥物治療等方法提升血紅蛋白水平,糾正貧血[41―46]。關于合并貧血的孕產婦圍分娩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具體方案,目前國內外指南尚無明確意見,建議臨床結合其他危險因素,根據預防用藥指征合理使用抗菌藥物。
2.1.5 合并使用免疫抑制劑
免疫抑制劑(如潑尼松、羥氯喹、環孢素等)是治療免疫系統疾病的主要藥物。目前,尚無高質量證據證實使用免疫抑制劑的圍分娩期孕產婦的預防性抗菌藥物方案與普通孕產婦不同。由于免疫抑制劑可導致機體抗感染能力減弱,故對于使用了免疫抑制劑的孕產婦,臨床應嚴密監測術后感染征象,若出現疑似感染,應聯合藥劑科、風濕免疫科、感染科等多學科專家共同制定個體化診治方案。
上述共識意見4 見表3。
2.1.6 合并心臟疾病
我國《妊娠合并心臟病的診治專家共識》建議,合并結構性心臟病的孕產婦應在剖宮產術后繼續使用抗菌藥物5~10 d 以預防感染,但未寫明具體藥物種類及用法[47]。2018 ACOG、2017 加拿大婦產科醫師學會(Societyof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 of Canada,SOGC)相關指南均指出,合并心臟疾病的孕產婦剖宮產術前已接受常規預防用藥,不需額外使用抗菌藥物預防感染性心內膜炎;合并發紺型心臟病和/或植入人工瓣膜的孕產婦需在陰道分娩前0.5~1 h 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氨芐西林、阿莫西林、頭孢唑林、頭孢曲松、克林霉素或阿奇霉素等),分娩后可不繼續使用抗菌藥物[23,48],但一般不建議該類人群選擇陰道分娩。
上述共識意見5 見表3。
2.2 陰道分娩孕產婦圍分娩期抗菌藥物的使用
2.2.1 產時發熱孕產婦抗菌藥物的使用
產時發熱是指分娩時孕產婦口腔溫度≥38 ℃(腋溫比口腔溫度低0.2~0.3 ℃)。對于胎膜完整、無感染相關并發癥的孕產婦,待產期間應每間隔4 h 評估1 次體溫;對于胎膜破裂者,應每間隔1~2 h 評估1 次體溫。產時發熱可增加母嬰感染相關疾病的發病率[49]。發熱的常見原因包括感染因素(如羊膜腔感染、泌尿系統或呼吸系統感染等)和非感染性因素(如使用了硬膜外鎮痛、孕產婦脫水或環境溫度過高等)。硬膜外鎮痛(無痛分娩)可使機體產生多種效應,從而導致產熱多于散熱[50―51],但其導致的發熱一般不會超過38 ℃;發熱溫度>38 ℃的常見原因為羊膜腔感染[52]。由于難以明確區分導致母體體溫升高的原因(羊膜腔感染還是硬膜外鎮痛),故對于孤立性母體發熱者,除非能明確發熱是由其他因素引起的,否則建議產時經驗性使用抗菌藥物[53―55]。若患者自覺發熱,感胎動頻繁、腹緊、腹痛,并伴陰道分泌物異常(異味、污濁等),有腹部、宮底壓痛等,需進行相關檢查(血常規、尿常規、陰道或宮頸分泌物檢查等)以明確診斷,及時處理。
上述共識意見6 見表3。
2.2.2 球囊引產、產鉗或胎吸助產、人工剝離胎盤孕產婦抗菌藥物的使用
胎膜早破及下生殖道感染(如宮頸炎、外陰陰道炎等)者不宜使用球囊引產。胎膜完整的GBS攜帶者可采用球囊促宮頸成熟,臨產或破膜后應盡早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56―57]。2015 WHO、2017 SOGC 圍分娩期預防感染相關指南均不推薦陰道分娩時使用器械(產鉗或胎吸)助產的產婦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48,58]。2020 年的一項薈萃分析顯示,器械助產的產婦單次使用抗菌藥物可降低產后傷口愈合不良和感染的風險,但納入研究的質量較低[59]。對于分娩時實施人工剝離胎盤的產婦,是否有必要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尚存爭議:WHO推薦,人工剝離胎盤前應單劑給予氨芐西林或第一代頭孢菌素預防感染;但SOGC 則認為,尚無足夠證據支持或反對行人工剝離胎盤、胎盤殘留清宮術的產婦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48,58]。
2.2.3 分娩后會陰裂傷產婦抗菌藥物的使用
2022 年我國《陰道分娩會陰裂傷的預防與管理臨床實踐指南》建議,會陰裂傷修復后產婦無須常規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60],適當的會陰護理及健康生活方式管理(如局部清潔、鎮痛、消腫、合理飲食、避免尿潴留及便秘、產后盡早開始活動等)均可有效減少孕產婦焦慮、血栓發生,促進子宮復舊,降低產后出血及感染風險[61―62]。
臨床應根據會陰裂傷程度決定是否給予抗菌藥物:對于行會陰切開縫合術,Ⅰ、Ⅱ度會陰裂傷者,不需要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對于陰道壁裂傷縫合者,可給予抗菌藥物預防感染[63]。中國藥學會醫院藥學專業委員會婦產科藥學學組等發布的相關指南推薦陰道壁裂傷縫合產婦可使用以下任一方案預防感染:(1)第一、二代頭孢菌素±甲硝唑;(2)頭霉素類(如頭孢西丁、頭孢美唑等)[64]。其中,有循證醫學證據支持的第一、二代頭孢菌素類藥物包括頭孢唑林、頭孢呋辛,且頭孢唑林為一線用藥[1,65]。Ⅲ、Ⅳ度會陰裂傷常見污染菌為革蘭氏陰性桿菌、腸球菌屬、鏈球菌屬及厭氧菌(如脆弱擬桿菌)等,其預防用藥方案為頭孢唑林或頭孢呋辛±甲硝唑,療程為24 h,有腸內容物污染者可延長至48 h。對頭孢菌素類藥物過敏者,可聯合使用克林霉素+氨基糖苷類或氨基糖苷類+甲硝唑[1,23,48]。研究顯示,當進行會陰Ⅲ、Ⅳ度裂傷修復時,預防性使用單劑頭霉素類者的并發癥發生率較未用藥者低[66]。此外,若陰道分娩時接受產鉗或胎吸助產,并合并產程延長、Ⅱ度會陰裂傷、導尿等任一情況時,產后感染的風險將有所增加,臨床需嚴密監測,但是否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尚存在爭議。
產后出血是孕產婦死亡的主要原因,合并感染可能導致病情進一步加重。陰道分娩產后出血≥1 500 mL時,臨床可單劑預防性給予抗菌藥物[67]。
上述共識意見7 見表3。
2.2.4 分娩后會陰傷口管理及隨訪
會陰傷口感染的影響因素包括分娩手術操作類型、持續時間、出血量及其他易感因素,如吸煙、肥胖、營養不良、血糖異常、陰道微生態環境失衡及免疫異常等[61,68]。致病菌可能來自孕產婦自身或醫護人員、器械設備和分娩室環境等。因此,臨床需進行多學科綜合管控,以有效減少感染發生。
會陰感染一般局限于撕裂或切開部位,但也可能發生擴散,表現為蜂窩織炎、膿腫[69―70]。感染可向上蔓延至坐骨直腸窩,表現為會陰及臀部疼痛、大便不適、里急后重,必要時可進行多學科會診評估累及范圍,并進行清創和膿腫引流;當伴有發熱或其他全身感染征象時,應使用抗菌藥物進行治療。
會陰感染可能在分娩1 周后出現臨床表現,此時產婦多已離院。因此,醫護人員應在產婦離院前對其做好相關健康指導,告知感染癥狀、體征,在出現相關癥狀時及時就診;相關部門應建立產后隨訪機制,產后1 周常規復查并評估產婦子宮復舊及會陰傷口愈合情況。根據國家《孕產婦健康管理服務規范》對產后訪視工作的要求,產后家庭訪視工作由社區工作人員承擔,故各社區要注意加強人員培訓,以滿足同質化管理要求。
2.3 剖宮產圍術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
剖宮產圍術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可降低孕產婦切口感染、子宮內膜炎、子宮肌炎等感染相關并發癥發生率,降低新生兒感染風險,尤其是非擇期(急診)剖宮產者。
2.3.1 剖宮產術前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
應于剖宮產切皮前0.5~1 h 內使用抗菌藥物,以確保達到足夠的組織藥物濃度[1,61,71]。與臍帶鉗夾后使用抗菌藥物相比,切皮前用藥對預防感染更有效,且不會增加新生兒遠期哮喘和濕疹等的發生風險[71―72]。術前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時機至關重要,因此需要手術、麻醉醫生與手術室護理人員之間相互協調以確保在恰當的時機規范用藥。對于行急診剖宮產術者,如術前未及時給予抗菌藥物,應盡快在切皮后用藥[64]。
研究發現,引起產后發熱、切口感染、子宮內膜炎的主要微生物包括革蘭氏陰性桿菌、腸球菌、鏈球菌和厭氧菌[1],故剖宮產預防用藥方案為:第一、二代頭孢菌素±甲硝唑[1,73―74]。對于頭孢菌素類藥物過敏者,我國《抗菌藥物臨床應用指導原則(2015 年版)》推薦使用克林霉素+氨基糖苷類或氨基糖苷類+甲硝唑[1]。其中,臨床并非必須按照體重調整肥胖孕產婦的克林霉素劑量,即不同體重的孕產婦均可使用900 mg;但需要根據孕產婦的實際體重確定氨基糖苷類藥物的劑量[23]。因為氨基糖苷類藥物具有耳毒性,可穿透胎盤,可能造成胎兒聽力損傷[75],對于不宜使用頭孢菌素類藥物的孕產婦,其剖宮產預防用藥方案臨床多選擇克林霉素+氨曲南,但我國部分地區醫療機構已將氨曲南定為“特殊使用級抗菌藥物”[64]。2018 ACOG指南認為,阿奇霉素可作為頭孢唑林的替代選擇[23,76―77]。
2018 ACOG指南推薦的非選擇性剖宮產(陰道分娩中轉剖宮產、合并胎膜早破)者預防感染方案為頭孢唑林+阿奇霉素[23]。與單用頭孢唑林相比,該聯合方案可降低非選擇性剖宮產者的感染(傷口感染、子宮內膜炎等)發生率[76]。目前,國內尚無相關推薦意見。
我國相關指南推薦的圍術期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療程為24 h[1],國外相關指南則推薦剖宮產術前單劑使用即可[23,48]。擇期剖宮產低危孕產婦單次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的效果好、費用低、副作用小,且不易誘發耐藥[78―79]。對于已嚴格遵循預防用藥原則的孕產婦,術后繼續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不能降低手術部位感染發生率,甚至會增加不良反應發生風險[80]。
上述共識意見8 見表3。
2.3.2 降低剖宮產圍術期感染風險的綜合措施
降低圍術期感染發生率,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不是唯一舉措,術前皮膚清潔、術中保暖、健康宣教、全民普及微生物耐藥及抗菌藥物合理使用知識,以及加強醫護、醫患溝通與配合等都非常重要。
2019 年《中國手術部位預防感染指南》推薦,孕產婦剖宮產術前1 d 使用皂液清潔全身,能有效減少感染發生[81];相關指南不推薦常規備皮,若有必要剪除毛發即可[82];此外,術中合理使用電刀、分層縫合、使用適宜的手術引流方式對預防切口感染同樣重要[83―84]。研究還指出,低體溫易引起免疫功能下降、誘發心血管并發癥或導致凝血功能受損,使手術部位感染風險增加,故手術過程中應使用保溫措施(如使用保溫毯或加溫輸液),以維持孕產婦核心體溫(不低于36 ℃)[62,85―86]。
上述共識意見9、10見表3。
2.3.3 出血嚴重、手術時間長等特殊情況下的抗菌藥物使用
若孕產婦剖宮產術中出血>1 500 mL、手術時長>3 h 或手術時長超過所用藥物半衰期的2 倍,術中需追加1 劑抗菌藥物(如頭孢唑林半衰期為1.5 h,當手術時長超過3 h 時應在術中追加頭孢唑林1 劑);若手術時間繼續延長,則術中需每隔3 h 或2 倍藥物半衰期追加1 劑抗菌藥物,以保證血清和組織藥物濃度超過最低抑菌濃度[1,61]。由于醫護人員估計的產婦出血量一般嚴重低于實際出血量,尤其是出血早期血液濃縮,參照產婦近期血紅蛋白水平無法真實反映其實際出血狀況,因此發生產后出血時,臨床應斟酌是否及時加用抗菌藥物,并于產后嚴密監測產婦感染征象,以及時調整抗菌藥物使用方案。
研究顯示,若剖宮產術中同時行其他子宮縫合術(如B-Lynch 縫合術),可能導致子宮缺血,從而繼發子宮內膜及肌層壞死,引起感染,且不同文獻報道的B-Lynch縫合術后并發癥的發生率各有不同[87―89]。相較于其他縫合方式,B-Lynch 縫合的安全性更高,但術后仍需積極評估是否繼發子宮肌炎、子宮內膜炎,必要時應進行抗感染治療[90]。
如術中合并腸管損傷、有腸內容物污染、切口轉為Ⅲ類切口(污染切口),術后可繼續原預防感染方案,總療程不超過48 h;若腸管損傷但無內容物污染、手術切口仍為Ⅱ類切口,則預防用藥方案及時長均不變[1,91]。
上述共識意見11見表3。
2.3.4 剖宮產手術部位的綜合管理
手術部位感染與多種因素相關,包括污染手術部位的微生物種類和數量、孕產婦健康狀況和外科醫生技術(如良好的操作技術,包括輕柔牽拉、有效止血、清除壞死組織、生理鹽水沖洗避免組織過度干燥、減小傷口張力、縮短引流管放置時間等,均有助于降低手術部位感染發生風險)[28,92]。剖宮產術后24~48 h,臨床即可更換切口敷料并觀察切口愈合情況。其中,淺層手術部位感染的癥狀包括局部腫脹、皮溫升高、液體滲出、切口裂開及疼痛,臨床需局部清創,一般不使用抗菌藥物;若產婦伴有全身感染征象(如發熱、感染指標異常等),臨床應于治療前取切口滲出液和靜脈血進行病原學檢查及藥敏試驗等,并應考慮經驗性給予抗菌藥物,還可根據產婦切口愈合情況及產婦意愿酌情使用大黃、芒硝外敷,以縮短切口愈合時間、治療切口感染[93]。深層手術部位感染可能引起筋膜和(或)肌肉感染,診斷困難,需要多學科協作。尤其是對肥胖產婦,臨床需高度警惕,可使用超聲、計算機斷層掃描、磁共振成像等影像學技術輔助診斷。對于深層手術部位感染,臨床應在積極處理傷口的同時,盡早使用抗菌藥物治療。
上述共識意見12見表3。
2.4 產后抗菌藥物使用時機
對于產后未繼發子宮內膜炎、血流感染者,應及時停用產時用于疑似或確診羊膜腔感染的抗菌藥物;對于產后出現發熱,疑似或確診子宮內膜炎、子宮肌炎者,應盡早開始使用抗菌藥物治療[53]。不能僅憑產婦白細胞計數升高就判定產后感染,因白細胞計數15×109~25×109 L-1可能是妊娠期生理性反應[13]。臨床感染診斷主要依據產婦的體征及癥狀,也可借助影像學技術。
上述共識意見13見表3。
3 圍分娩期感染的綜合防控及健康宣教
圍分娩期感染防控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遏制微生物耐藥國家行動計劃(2022-2025 年)》明確強調要堅持“預防為主、防治結合、綜合施策”的原則,抗菌藥物不能替代嚴格的消毒、滅菌,精細的無菌操作,以及全面的孕產婦健康照護。圍分娩期感染的有效防控需要全面、科學的綜合管理策略,僅依靠抗菌藥物不能滿足實際需求。
圍分娩期管理涵蓋多個關鍵領域,包括孕產婦營養管理、血糖管控、貧血預防、皮膚清潔、術前禁食、疼痛管理、導管護理、血栓預防等,以及分娩后康復護理、母乳喂養、早下床多活動及個人健康生活方式養成等[94]。同時,重視孕產婦的心理健康,采用有效的情緒管理方法,積極干預失眠、焦慮等問題,也可有效降低圍分娩期感染風險,確保孕產婦及新生兒安全健康。
4 結語
抗菌藥物不合理使用已成為全球性問題,孕產婦為特殊人群,抗菌藥物不合理使用可能增加耐藥風險及母嬰不必要的抗菌藥物暴露。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雖可有效降低特定感染的發生率,但在有效控制孕產婦感染風險方面不是唯一的措施。嚴格消毒、滅菌,規范無菌操作,實施孕產婦綜合管理及加速康復等措施與降低感染發生率密切相關且不可替代。醫護人員不應因為擔心繼發感染、切口愈合不良等相關并發癥而無指征地使用抗菌藥物或延長預防感染療程。針對高風險感染人群,應規范預防性使用抗菌藥物,停藥后,應密切監測感染征象,及時評估,必要時啟動抗菌藥物治療。醫院多學科團隊(感染控制科、消毒供應室、手術麻醉科、婦產科、兒科、藥劑科與檢驗科等)應定期分析、密切協作,實施預防為主的抗菌藥物方案。孕產婦抗菌藥物合理使用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全社會努力,盡可能做到“最小有效劑量、最短有效療程、最小毒副作用”。醫務工作者需加強科普宣教,提高全民抗菌藥物合理使用意識,強化患者自我管理意識,才能最大程度減少藥源性損害,有效保障母嬰健康。
5 共識傳播與更新
本共識發布后,將通過以下方式對共識進行傳播和推廣:在相關學術會議上進行宣講和解讀,在國內部分地區開展共識專場推廣會,確保婦產科醫生、護理人員、助產士、相關藥學人員充分了解并正確應用該共識。共識編寫組將定期查詢和追蹤相關的高質量循證證據,組織共識專家組評估推薦意見改變的可能性,必要時對共識進行更新。
6 利益沖突
本共識所有作者和參與專家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主審專家
李 力(陸軍特色醫學中心)
夏培元(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丁依玲(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
枉 前(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責任執筆專家
鄭明昱(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嚴小麗(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常 青(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執筆專家
高勁松(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院)
姚 強(四川大學華西第二醫院)
喻 玲(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
王 丹(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常 珩(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總醫院)
閻 萍(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李 麗(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討論專家(按姓氏拼音排序)
蔡 雁(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四醫院)
陳 誠(重慶市人民醫院)
程蔚蔚(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國際和平婦幼保健院)
董曉靜(重慶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
范國榮(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人民醫院)
樊 莉(陸軍軍醫大學第二附屬醫院)
馮 玲(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
勾玲會(重慶市沙坪壩區婦幼保健院)
古 航(海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顧蔚蓉(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
顧燕芳(江南大學附屬婦產醫院)
韓 健(陸軍特色醫學中心)
何 遠(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黃暢曉(陸軍特色醫學中心)
黃莉萍(南方醫科大學南方醫院)
黃育文(北京大學第三醫院)
李根霞(鄭州大學第三附屬醫院)
李千瑞(四川大學華西醫院)
梁朝霞(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
林厚文(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
劉彩霞(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盛京醫院)
劉 銘(上海市東方醫院)
馬 歡(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馬玉燕(山東大學齊魯醫院)
任琛琛(鄭州大學第三附屬醫院)
譚 瓊(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王季青(株洲市婦幼保健院)
王曉鋒(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總醫院)
王子蓮(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烏 蘭(南京市婦幼保健院)
徐 毅(鄭州市婦幼保健院)
顏建英(福建醫科大學婦兒臨床醫學院)
楊毅恒(北京大學第三醫院)
易淑華(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于 紅(東南大學附屬中大醫院)
袁 冬(天津市河東區婦產科醫院)
鄭 丹(重慶醫科大學附屬婦女兒童醫院)
鄭劍蘭(廈門大學附屬成功醫院)
周 容(四川大學華西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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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9-13 修回日期:2024-12-24)
(編輯:孫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