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服務業開放態勢

當今世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服務業日益成為全球經濟的重要支柱，在全球產業分工和國際貿易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深化全球服務業開放合作，加強規則對接和規制協調，推進服務業和服務貿易創新提升，促進全球經貿發展。

全球服務業開放總體擴大

放寬服務業市場準入、減少服務業國內規制壁壘成為全球服務貿易自由化的重要內容，也是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的重要演進方向。

1.從開放基礎看，服務業已成為全球支柱產業

全球已進入服務經濟時代。聯合國貿發會議（UNCTAD）數據顯示，2022年，世界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平均達到66.6%，其中，發達經濟體、發展中經濟體平均占比分別為75.2%、54.0%。美國、英國占比超過80%，南非為69.4%，俄羅斯59.5%、印度53.3%、中國52.3%。

服務業在全球跨國投資中逐漸占據主導地位。UNCTAD數據顯示，2019-2023年，以跨境并購和綠地投資實現的全球服務業FDI流入從6970.4億美元升為9045.6億美元，年均增長6.7%，比同期全球FDI增速高1.2個百分點，占全球直接投資總額的比重從49.2%升為51.4%。

服務貿易成為國際貿易中最具活力的部分。世界貿易組織（WTO）數據顯示，2023年，世界服務進出口總額152545.0億美元，同比增長8.8%，而當年全球貨物進出口總額下降5.1%。分領域看，運輸服務進出口30024.6億美元，下降8.1%；旅行服務進出口29694.6億美元，增長35.1%。

2.從開放進程看，服務業開放波折中不斷向前

近年來，受逆全球化和保護主義抬頭等因素影響，世界服務業開放總體水平出現小幅波動。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衡量服務業開放的服務貿易限制指數（STRI）1 顯示，所有國家STRI均值2014年為0.221，2020年升至0.226，2023年又降為0.215。2014-2023年間，OECD成員國STRI平均值為0.196，低于整體平均水平，表明發達經濟體服務業開放水平較高。中國、印尼、馬來西亞、南非、泰國和越南等11個發展中國家的平均值從2014年的0.317降至2023年的0.290，表明發展中經濟體服務業開放水平總體提升。

3.從開放路徑看，區域服務業開放步伐加快

近年來，主要經濟體在區域層面加強了服務業開放力度。如《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美國-墨西哥-加拿大協定》（USMCA）、《歐盟-日本經濟伙伴協定》（歐日EPA）、《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都在推動更高標準的服務業開放和服務貿易自由化。2023年， WTO共收到6個包含服務業的區域貿易協定通報，占當年新增區域貿易協定通報總數（8個）的75%。2024年以來，WTO共收到7個包含服務業的區域貿易協定通報，占當年新增區域貿易協定通報總數（13個）的53.8%。區域層面的經貿協定力促更多服務部門的開放，推動服務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

4.從開放模式看，“負面清單”成為高標準開放的標識

負面清單相對正面清單，開放度、透明度、可預見度均大大提高。同時，在負面清單中，引入“棘輪機制”，即要求承諾開放的服務領域，開放程度只能不斷提升，不得后退。近年來，新簽署的CPTTP、USMCA、歐日EPA等高標準區域經貿協定，服務業開放更多采用負面清單模式。RCEP成員國對服務業開放已經采用或承諾在一定時間內采用負面清單模式開放。

5.從開放領域看，更加關注邊境后規制的協調

服務貿易存在大量政策監管壁壘限制，貿易成本是貨物貿易的兩倍。根據WTO統計，監管規制壁壘（如監管政策不透明、許可審批流程繁瑣等）所產生的成本約占服務貿易總成本的40%。服務業擴大開放不但要放寬市場準入，更要解決國內規制等問題。多邊層面，2021年WTO宣布達成《服務貿易國內規制參考文件》，推動進一步增強政策透明度，提高許可和資質的審批效率。2023年，WTO就電子簽名和認證、在線消費者保護、無紙貿易、電子交易框架、電子合同13個議題形成基本共識。在區域層面，RCEP、CPTPP、USMCA等高標準協定，更加注重推動標準的統一、競爭規則的協同以及監管的一致性，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等邊境后規則也不斷深化拓展。如電子商務，跨境數據流動、個人隱私保護、源代碼等新規則和新議題成為關注的重點。

主要經濟體服務業開放各具特色

發達經濟體服務業開放水平較高，是全球服務業開放強有力的推動者；發展中經濟體服務業開放相對滯后，仍有較大潛力。

1.美國：服務業外資和服務貿易穩居世界前列

UNCTAD數據顯示，2023年吸收外資3109.5億美元，其中服務業超過1000億美元。服務貿易規模和順差穩居世界第一。WTO數據顯示，2023年服務進出口17184.4億美元，其中，出口9991.4億美元，占世界出口的15.7%；順差2798.4億美元。近年來，美國貿易政策從強調自由轉向公平，服務領域更加注重對等開放。截至2023年，美國共與20個經濟體簽署自貿協定，在數字貿易、知識產權、政府采購、國有企業、監管一致性等領域推動制定新規則，但在視聽、航運和海運等相對敏感領域，保留限制措施。

2.英國：服務業整體呈現開放態勢，服務貿易規模上升為全球第二

2023年服務進出口9781.6億美元，同比增長18.1%，排名由上年全球第四升為第二，僅次于美國，其中，出口和順差都位居世界第二。脫歐后，以“全球化英國”為目標，英國積極加入高標準自貿協定，主動參與服務貿易高標準規則制定，2023年8月正式加入CPTPP。英國對外資實行普遍的國民待遇，加大服務部門監管改革，減少監管壁壘，強化對外資的吸引力。但在建筑等重點領域，英國通過行業標準等措施給予一定的保護。

3.日本：服務業對外開放水平較高，服務貿易競爭力有所提升

2023年服務進出口4321.4億美元，同比增長13.3%，位居全球第十，其中，逆差234.5億美元，比上年下降44.6%。在WTO《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項下，日本對123個服務部門作出開放承諾；截至2023年，已簽署或生效21個自貿協定，包括CPTPP、RCEP等大型協定。同時，為保護本土市場，日本通過行業規范、技術標準、特有的商業慣例和交易習慣等，對外資進入設置隱形壁壘。

4.中國香港：服務業開放和服務貿易自由化水平位居世界前列

中國香港屬于自由經濟市場，實行自由貿易政策和開放的投資制度，對所有投資者一視同仁，沒有任何歧視和保護措施。金融、法律、司法等制度與國際慣例接軌，是全球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國際貿易中心、國際航運中心以及跨國公司運營中心。通過政府規則和行業自律相結合，中國香港實行公平、公正、透明、高效的監管。

5.中國：服務業開放成為對外開放的重要內容

2012-2023年，服務進出口由4829億美元增至9331億美元，年均增長6.2%，高于同期貨物貿易平均增速2.2個百分點。服務業吸引外資快速增長，2012-2023年，服務業外資由602.7億美元升為1119.2億美元，年均增長5.8%，高于同期全國外資平均增速2.3個百分點，占外資總額比重由53.9%增至68.6%。金融等重點領域開放取得積極進展，截至2023年，外資銀行在華共設立41家法人銀行、116家外國及港澳臺銀行分行和132家代表處，營業性機構總數量達到888家，總資產為3.86萬億元；境外保險機構設立67家營業性機構和70家代表處，外資保險公司總資產達到2.4萬億元，占保險行業市場份額10%。服務業國際合作不斷深化，截至2022年，中國已與15個國家簽署雙邊服務貿易合作協議，與13個國家簽署數字經濟投資合作諒解備忘錄，與30個國家簽署雙邊電子商務合作備忘錄。

6.巴西：服務業國際合作成效明顯

2023年服務進出口1279.9億美元，同比增長6.5%。旅游業復蘇不斷鞏固，聯合國旅游組織（UNWTO）數據顯示，2023年巴西共接待國際游客約600萬人次，同比增長62.7%；國際旅游收入69億美元，同比增長41%，位居南美洲首位。作為發展中經濟體，巴西服務經濟較為發達，開放水平較高，除少數服務領域如郵件和電報服務、媒體、醫療、金融等外，基本對外開放。

7.南非：不斷深化服務領域開放

2023年服務進出口326.1億美元，同比增長6.1%。非洲是南非貿易政策的戰略中心，通過建立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關稅同盟等，加強南部非洲區域性整合，并與東南非共同市場、東非共同體等簽訂協定，深化東部和南部非洲市場融合。與歐盟等簽訂經濟伙伴協定，推動南非與其他經濟體服務領域合作。南非積極鼓勵外商加大對信息和通信技術、商業服務、交通運輸等領域投資，但在銀行、廣播、電信等戰略領域，對外開放比較慎重。

8.越南：積極對接國際高標準規則

2023年服務進出口486.5億美元，同比增長18.8%，高于全球平均增速10個百分點。越南積極與發達經濟體簽署高標準自貿協定，對接國際高標準規則，深化服務領域對外開放。越南已簽署15項自貿協定，包括CPTPP、RCEP、越歐FTA、越英FTA、越韓FTA等。同時，越南加快國內配套改革和制度建設，修訂《保險法》《保險法部分條款修改補充法案》《知識產權法》《教育法》《建筑法》等法律法規，制定《國際條約法》，推動高標準規則的落地實施。

9.印度：漸進和靈活推進服務業對外開放

印度和中國是全球服務貿易前十中僅有的兩個發展中經濟體，2023年服務進出口5928.6億美元，同比增長6.1%，位居世界第九位。伴隨經濟自由化改革的推進，印度服務業開放水平不斷深化。加入WTO后，印度多次對服務業開放承諾進行修訂。逐步放寬服務業外國準入，對于競爭優勢領域如軟件和電信服務，印度加大開放力度；但在金融、醫療、分銷等領域，開放的廣度和深度還有待提升。

重點領域開放合作穩步推進

近年來，全球服務業開放合作主要集中在旅游、運輸、金融、電信、專業服務、文化等領域。

1.旅游服務

一是開放度明顯提升。UNWTO發布的《2023年旅游簽證報告》顯示，2023年全球需要辦理傳統簽證出行人口比例已降至47%，相比2008年的77%和2018年的59%，呈顯著下降趨勢；全球14%的人口可申請落地簽，2008年為6%；全球可申請電子簽的人口比例提升至18%，2018年為7%。亞太地區國際旅游的開放度最高，如中國陸續推出多項來華簽證優化措施，自2024年3月14日起，正式對瑞士、愛爾蘭、匈牙利、奧地利、比利時、盧森堡6國持普通護照人員試行免簽政策。

二是數字化提升旅游便利化?！皵底钟蚊窈炞C”等便利化新舉措出現，專為遠程辦公者、自由職業者以及其他不受工作地點限制的職場人士設計，可允許這些群體在一段時間內前往他國居留和工作。目前全球60多國已推出“數字游民簽證”，全球“數字游民”的數量已達3500萬。

2.運輸服務

一是全球港口發展呈現分化。2023年，全球主要港口貨物吞吐量同比增長4.6%，比2022年增速提升3.7個百分點。各地港口發展呈現分化，發達經濟體需求下滑，發展中經濟體成為全球港口吞吐量增長主要動力。全球港口不同的產品類別發展也呈現分化，集裝箱增長疲軟，2023年港口集裝箱吞吐量為8.61億TEU2，下降0.2%；干散貨吞吐量強勢上漲，貿易量達55.08億噸，增長3.9%。

二是航線恢復帶動航空運輸業復蘇。2023年國際航空連通性（全球航班頻率）增長28%。2023年全行業國際客運量增長41.5%，其中亞太地區是國際客運量增長最強勁的地區，增長126.1%。受全球經濟疲軟以及地緣政治的影響，2023年世界貨物出口下降4.6%，全球全行業航空貨物噸公里（CTKs）下降1.9%，但逐月表現呈穩步上升趨勢，1月下降17.0%，12月增長10.7%。

3.金融服務

一是不同經濟體開放水平差距明顯。根據Chinn-Ito Index（KAOPEN）數據，2021年發達經濟體KAOPEN均值為1.36，而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均值分別為-0.23和-0.16。其中發達經濟體內部金融開放差距也很顯著，最高值為2.30，最低值為-1.93，其中美國、德國、英國、日本等金融開放程度最高。從趨勢上看，發達經濟體金融開放程度有所上升，從2019年平均1.34升為2021年1.36，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金融開放水平保持不變。具體國別看，2021年阿爾及利亞和白俄羅斯開放水平提升最快，KAOPEN都上升了1.08。

二是高水平的開放規則向新金融領域延伸。數字技術運用催生了數字貨幣、數字銀行、數字保險、數字支付，區塊鏈金融等新金融出現。全球超過110個國家正在發展和探索中央銀行數字貨幣應用，中國數字支付普及率為全球第一。國際高標準規則明確了新金融領域的國民待遇要求，即允許本國金融機構提供某一項新金融服務，也應允許境外金融機構提供該項新金融服務。

4.電信服務

一是發達經濟體整體開放水平高于發展中經濟體。發達經濟體在電信領域逐步擴大對外資的開放，尤其是增值電信。發展中經濟體順應全球數字化發展趨勢，加快推進電信開放，但在競爭壁壘與外資準入等方面，開放度與發展經濟體相比仍有差距。

二是開放帶來的新問題應加大重視。當前，電信領域開放有力支撐了全球數字經濟快速發展，但也帶來個人隱私安全、網絡和信息安全等新問題。同時，數字鴻溝日益擴大，2023年，5G覆蓋范圍達到世界人口的40%，但分布不均衡，高收入經濟體人口覆蓋范圍達89%，低收入經濟體僅為10%左右，這些問題需要各國通力合作來解決。

5.專業服務

一是法律和會計是開放程度較低的領域。OECD的STRI中，2023年法律和會計的限制水平在22個行業領域中排名第二和第三，限制程度僅次于空運。法律領域開放度最高的國家是哥斯達黎加、拉脫維亞、智利，而波蘭、印度、印度尼西亞限制程度最高，尤其是波蘭在法律領域對外資完全不開放。會計領域開放度最高的國家是智利、捷克、拉脫維亞，而泰國、韓國、印度限制程度最高，尤其是泰國和韓國，在會計領域對外資基本不開放。

二是鼓勵加大專業資質相互認可。高標準的經貿規則積極鼓勵經濟體之間就專業資質承認、許可或注冊相關的問題開展對話，推動認可境外專業資質并為境外專業人士許可或注冊提供便利，如工程和建筑設計專業能力的互認；或建立境外工程師的臨時許可或注冊程序，以允許在境內從事工程專業執業。

6.文化服務

一是不同經濟體對文化開放持不同態度。美國將文化產業等同其他產業，倡導自由開放政策。加拿大、法國等國家則強調文化的意識形態屬性，注重對本國文化產業的保護，限制外資在文化領域的投資。發展中經濟體對文化領域開放較為謹慎，如越南、墨西哥、俄羅斯在廣播、電影、錄音等領域，對外資進入有限制。

二是注重對民族文化的保護。法國將對文化遺產和價值觀的保護作為文化政策的首要任務，禁止將文化遺產用于明顯的商業行為。德國建立統一的遺產管理機構加大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印度認為文化遺產對民族記憶和國家文化身份具有重要意義，從資金傾斜、技術人才培養等方面強化保護。

深化全球服務業開放合作

服務業開放合作正成為推動全球經濟發展、完善全球治理的重要力量，各方應進一步加強政策協調，推動服務領域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相通相融，推進機制合作和平臺建設，切實改善服務貿易發展環境與條件，為全球服務業開放合作提供持續動力。

1.營造開放包容的合作環境

各方應根據自身優勢和需求，更加積極主動擴大服務業開放，優化國內服務業發展環境，減少準入阻礙和準入后壁壘。積極推動WTO《服務貿易國內規則參考文件》落地實施，簡化服務業和服務貿易國內審批程序，增強透明度和可預期性。便利資金、技術、數據、人才等要素跨境流動，擴大服務領域國際投資，共同營造開放、公平、公正、包容的服務業合作環境。

2.塑造服務業開放合作新動能

加強數字領域國際合作，消除“數字鴻溝”，推動各國共享數字時代發展新機遇。共同推動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等新興技術加快賦能服務業和服務貿易，推動新模式新業態發展。抓住綠色化發展機遇，加快服務業和服務貿易向低碳、環保、可持續方向發展，強化節能環保、綠色金融等領域合作，促進綠色服務貿易發展。

3.探索制定服務貿易新規則

完善多邊、區域服務業開放和服務貿易規則和標準體系。多邊層面，支持WTO就服務貿易相關規則開展談判，盡快完成電子商務多數議題磋商。區域層面，加強人員流動、資格互認、行業標準制定等議題的交流溝通，著力在政府采購、知識產權、數字貿易、綠色貿易、金融等重點領域，共同推動制定切實可行的國際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