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遲到,為我們已約好的相會
當我到達,我的頭發將會變灰
——茨維塔耶娃
在秋風中浣紗的人
在蒼月下撿拾鄉音的人
叩見失眠的星辰,和寂寞空庭之中
被大雁的叫聲 一陣陣劃傷的心
那個秋風中操持炊煙的人
那個在洞簫中飲月思鄉的人
當萬馬長嘶 千山過盡
暮色在聚攏 寒霜在逼近
回首紅塵,多少紅顏
從此杳無音訊,不知所蹤……
傾斜的秋風下,補丁
在你所能照亮的角落,一場大雪
輕輕斂住了,懷鄉的翅膀
那是另外一場經年的大雪,在滾滾歲月途中
一轉眼便開滿了明亮的額頭,白雪的外圍
是誰,身披千年的蓑衣,向故園佇望
現在,我所熱愛的詩篇停止了歌唱
一枚補丁,涉過九月菊花的心房
它遙遠的身影,返照在尋常巷陌
被人們輕聲喚做:布衣,或者粗糧
今夜,一枚清月深化了雪的意境
一枚補丁,打開了故鄉孤獨的心房
將一條回鄉的小路,系在懷鄉的風上
當我寫下一個詞:傾聽
就聽見月光在窗玻璃上輕輕走動的聲音
假若我就此把想象打住
一小片李白的月光,“啪”的一聲
墜落在我的床前,驚起了我胸中
不眠的滄海,與桑田
請把田野、山川、河流和大地打開
把玉米、水稻、高粱和大豆的翅膀釋放出來
它竊取了汗水,卻又拒絕做任何解釋
面對語言,它試圖四處逃竄
又被脊背油亮的大手,輕輕按住了腳步
日落之前,請允許傳說中的一只仙鶴
在田野的詩篇中,輕輕放飛
它身姿綽約,暗香浮動
飽含著一生的承擔與飛翔,卻又羞于說出
月光來臨之前,炊煙是最后一個優美的收割
炊煙升起,像一個遠古的傳說
雍容的美 和如此高蹈的述說
使多少經典的絕句從此黯然失色
此刻,月光靜靜地灑下來
像歲月深處的揮汗如雨,而另一場夜雨
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就將我在詩篇中
刻意留下的那躬耕千年的身影,輕輕刪去
如今,我知道語言的墜落已經無可避免
多少人,糟蹋了多少辛勞的語言
鋤禾的人,我也只能在你滴滴珠璣的汗水中
改變一下寫作的姿勢,除此之外
我同樣驚惶,同樣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