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貫通到顯真

［摘要］ 當前教材和教學用書中有些文言文翻譯忽視了概念間的客觀聯系，導致翻譯結果邏輯性不強、文氣不暢。而尊重原文的內在邏輯和概念聯系，運用適切的翻譯策略，不僅能提升翻譯的準確性，還能增強文本的可讀性并凸顯文章原有的語言風格。這為文言文翻譯教學提供了不同的視角和方法，有利于培養學生的高階思維和提升語文學習的關鍵能力。

［關鍵詞］ 文言文翻譯；高階思維；高中語文

［作者簡介］ 戚明亮（1980），女，江蘇省徐州市鏡泊路學校高級教師，從事中學語文教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志碼］A

文言文翻譯對于現代讀者理解古代文獻具有重要意義。然而，在翻譯過程中，有些教材和教學用書往往忽視了概念間的客觀聯系，導致翻譯的邏輯性不強，文氣不夠流暢，因此，需要我們從文本邏輯、結構聯系及生活常識等角度對其翻譯進行重新審視。

一、遵從本義，聯結互證顯真意

文言文具有獨特的語法結構、詞匯用法和修辭手法。脫離文脈的翻譯可能無法準確傳達文言文所蘊含的古代文化、思想觀念和情感色彩。

以諸葛亮《誡子書》中的“儉以養德”翻譯為例，教材上沒有給出明確的注解，配套的教學用書認為“儉”就是節儉、儉樸，全句的意思是“以節儉來培養品德”。通讀全文，可以發現在這篇尤其注重對仗的文本里，“儉”只在第二小句中出現一次。如作“節儉”講，則“儉”以及與其意思對應的詞句卻再也沒有出現，這顯然與文本近乎完美的對仗結構追求背道而馳。作為開篇立論的“節儉”，行文中也無相關論述或解釋，所以教學用書上的翻譯存疑。

儉，形聲。從人，僉（ qiān）聲。本義：自我約束，不放縱。《說文》中解釋：儉，約也。后來引申為節儉，節省，與“侈”相對。聯系全文所講修身養德的主題，“儉以養德”的“儉”在此句中用的應是其本義，即自我約束，不放縱。全句的意思是“用自我約束，不放縱來修養品德”，這種解釋方能合乎作者的本意。

從行文結構上來看，全文圍繞君子的修行，強調“靜”與“儉”在加強自身修養即學習中的重要作用?！办o”讓人專注學習，有本領，走得遠；“儉”讓人修養品德，明確志向，動力強。這兩者相輔相成，最終讓人成才，達成遠大的目標?！皟€”作自我約束、不放縱理解，與下文的“淡泊”和“淫慢”對照，可相互印證詞義：“淡泊”就是管住自己，恬靜寡欲，不放縱的意思；“淫慢”就是對自己的行為放縱、怠慢管束的意思，是“儉”的對立面，這三個詞相互印證，充分說明了“儉”用的是其本義，而非“節儉”之意。與其并列的“靜”字也可與“寧靜”“險躁”組成一組互證，“險躁”意為冒險草率，急躁，正是“靜”的對立面。這一組詞語與其并舉進一步表明文章的內部邏輯和結構特征，是重要的結構證據。

“儉”指向的是品德修養，是對外管束，指人們對外行事要約束自己的行為，不怠慢管束，要遵從社會的需求及行為準則行事，這樣方能明確符合社會需求的志向，振奮自己的精神。與之相對應的“靜”是對內管束，內心專注，不旁騖，這是學有所成的基本保障。“儉”與“靜”兩者相互支撐，才不會脫離世事，方能發展對社會有用的才能，最終對社會有所貢獻。“修身”為內，“養德”為外，內外兼修方能成才，行文結構清晰明了。

貫通文章，梳理結構是重要的助譯方式。文言文的語法結構和詞匯使用與現代漢語有很大差異，因此，采用聯結互證的方式有助于更準確地理解和翻譯文言文的句子結構和意義。當然還可以通過分析句子成分、確定主謂賓等基本要素，結合全文的行文結構與邏輯，來避免誤解或錯誤的翻譯。文言文的語法和用詞較為規范，采用結構化思維可以幫助翻譯者在整個文本中保持一致的翻譯風格和用詞選擇。幫助學生建構清晰的翻譯規則，可以避免在翻譯過程中出現不一致或矛盾的表達，有助于學生高階思維的發展。

二、參透類比，映照貫通析邏輯

翻譯文言文時理解和恰當運用文言文的語法規則、文化內涵和修辭手法至關重要，同時準確把握原文創作的文化背景、時代背景和作者意圖，才能保證翻譯的意蘊豐富和立意顯著。但學生在平時真實閱讀狀態或考場閱讀文言文時，大多情況下以上所講的這些內容并不見得都能有稱手的資料。這種情況下如何讓文本翻譯更具信度？關注文章內在邏輯，注意類比手法的運用，是文言文翻譯的有效策略。

“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出自《孟子·告子下》，根據教材的解釋，是指人們有了過失后，內心痛苦，思慮阻塞，要表現在臉色上，流露在言談中，才能被人們了解。這樣的解釋明顯與上下文的類比及推論沒有關聯，行文意義脫節，對理解文本主旨沒有什么幫助。

此段翻譯需要聯系上下文，突出類比手法在文言翻譯中的重要作用，從邏輯與結構兩條線索來翻譯，方能有說服力。這一段是圍繞“人恒過”說開去的，寫個人應對過失的“內”“外”做法，與下文國家的“入”“出”兩種情況對應，形成類比?！袄в谛?，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币馑际牵骸叭嗽鯓硬拍芨玫丶m正過失呢？那一定是于內，在內心即主觀上自覺地感到困惑，權衡各種思慮的利弊，再作行動；于外，通過觀察別人的臉色態度，了解別人的見解，就能明白自己行為正確與否?！鼻熬鋵懭说膬仍谡J知，后句寫人的外界觀察，內外兼顧方能更好地糾正過失。一個國家的情形與之何其相似，國內如無人輔佐思量再施策，國外如沒有足以匹敵的國家依據國內施政的得失給予相應的壓力，就無從更好地判斷施政得失，從而做出正確的決策。類比通俗易懂，結構清晰，兩者都從內、外兩個角度闡述觀點，且外部因素都是判斷行為是否正確的重要參考。因而對于一個犯過失的人，“征”與“發”都應是別人的表現，是判斷自己改正后的行為是否正確的重要參照，“喻”才是他自己的認知，是通過分析別人反應的結果，只有明白自己所做是否正確，才能進一步改進，增加自己原來所不具有的才干。此段本質上是對上一段的解釋，即人為什么能在困境中磨煉才干，進而引出國家的類比，得出本文的推論：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結合上述理解，“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后喻”所在段落聯系起來翻譯應該是：

一個人總是作了無心之過以后能改正，是因為主觀上自覺地感到困惑，權衡各種思慮利弊，再作行動；通過觀察別人的臉色，了解別人的評判見解，這樣才能明白自己行動是否恰當。一個國家也是如此，對內沒有守法度的大臣和輔佐君王的賢士（權衡利弊得失來輔助君王的施政），對外沒有足以匹敵的國家（有無乘我方決策失策時）施以禍患壓力（以此作為重要標準，評判君王施政是否得當，從而作出必要的改變），這個國家常常滅亡。這樣以后才知道生于（內）憂（外）患，死于（君）安（臣）樂。

類比是文言文中常用手法，其上下文同樣的結構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文本。運用結構化的思維，關注文本的結構特點， 尋找事物間更為緊密的聯系，分析邏輯，是文言翻譯的重要策略。因此，教師在指導學生文言翻譯過程中，應該始終尊重事物間的客觀聯系，以結構化的思維為支架，通過文本內在邏輯的分析，結合學生已有知識，經歷真實的言語實踐，發展學生的高階思維。

三、激活先驗，串接勾連巧補白

文本本身的推理就是站在客觀事實基礎上的講求邏輯的結構化思維，不能視而不見。邏輯讀通，文氣即通。語言藝術的起點應是邏輯。翻譯的起點也應是行文的邏輯。講求邏輯的關鍵是尊重事物 （從知識論角度來看就是指概念） 間的客觀聯系。有些看似不相關的事物之間，如果能多作聯想，激活先驗知識，聯系生活常識，往往能參透其內部關聯，進而生發出更深刻的理解。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出自《莊子·逍遙游》，就全篇而言，如果不進行恰當的補白，此問就顯得非常突兀。教學用書的整體把握，將其與大鵬下視的情形作了聯系解讀，但只是把這句當作一個猜想，并未與上文的“野馬也，塵埃也”進行有效關聯。“野馬也，塵埃也”句也只強調無論大至鯤鵬還是小至塵埃，都要有所憑依方能遠行，沒有將其與這一句聯系起來解釋，看上去似乎并不影響行文邏輯，但語意轉得比較突然，與主題的聯系明顯不足。如果聯系《逍遙游》全篇來看，意義亦顯重復。依此，此處的翻譯也存疑。

其實，“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與“野馬也，塵埃也”有很強的邏輯聯系，教材中翻譯以及各類參考書都沒有將其放到一個有聯系的系統中去解釋?！耙榜R也，塵埃也”并非只是證明萬物包括大至鯤鵬小至塵埃皆需有所憑依方能有所作為，其也是“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和大鵬在天空看地面猜想的邏輯起點，即我們透過生物以息相吹的塵?？催h處的景色，越遠越朦朧，越接近天之蒼蒼，所以因為霧氣塵埃的遮擋，我們所看到的天空可能也不是它本來的色彩。反之，大鵬在天上看地面的景物是不是也是這樣，看到的也不是本來的色彩。在此需注意，遠方的山色越遠越接近天空的顏色是生活中的真實體驗，作者把它作為一個常識給省略了，這一點很多時候都被我們忽略了，造成了翻譯語義的不連貫。在課堂教學時，教師出示一張群山圖，近處高山是綠色，遠處高山是朦朧的藍色，使學生明白了它們之間的內部邏輯，在討論的基礎上，學生給全段的翻譯加上恰當的補白，得到如下譯文：

像野馬奔騰一樣的霧氣，飄飄揚揚的塵埃，是生物用氣息吹動的。（隔著霧氣和塵?？吹降模┨炜照克{，難道就是它真正的顏色嗎？還是因為天空高遠（又隔著霧氣和塵埃）而看不到盡頭呢？大鵬（在九萬里的高空）往下看的時候，看見的應該也是這個樣子。

結合生活常識，有意識將萬物聯系起來的結構化思維可以幫助翻譯者將文言文復雜句子和長篇章節轉化為更具可讀性的現代漢語表達。通過厘清句子的邏輯關系和組織結構，翻譯者可以更好地將文言文的內容進行組織和呈現，使讀者更容易理解。同時文言文具有獨特的語言風格和表達方式，采用結構化思維可以更好地保持文言文的古風雅致。

結合上述實例，文言文翻譯思維的進階與躍升策略主要有三種：一是重視詞語的本義、引申義和比喻義三者之間的關系，根據前后文語義有關聯的選用詞語的意義翻譯文言文，即要有追本求源的意識。二是要注意文本本身的結構，結構是語言組織外在的表現形式，是邏輯的外在框架，注意結構上的特征，分辨包括并列、總分、對照、遞進等類別，進而用相互關聯的其他句子幫助理解某個詞在具體語境中的意義，即要有結合語境的意識。三是要用生活常識補充句子之間的邏輯空白，語句中的邏輯空白往往是因為在某個歷史階段，或特定的作者使然，這時我們就要結合具體的背景及生活的常識將作者省寫的地方或邏輯聯系不顯的地方補充出來，使上下文聯系更清晰，翻譯自然就會流暢有意蘊，即要有生活實踐的意識。

［參 考 文 獻］

［1］ 吳敏敏.促進思維發展的語文學習活動結構化設計［J］.語文建設， 2022（14）.

［2］盛月芬.指向學生結構化思維培養的語文閱讀教學探索［J］.江蘇教育， 2022（81）.

［3］張潔.顯性化、結構化、有序化：高考語文復習的邏輯思維教學［J］.學語文， 202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