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少軍和他的父親劉筠,都是研究淡水魚類繁殖育種的專家,且都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劉筠在以草魚為代表的“四大家魚”人工繁殖技術上實現了突破,劉少軍則帶領團隊在淡水魚遠緣雜交研究領域開拓創新。“父親一輩子都在琢磨怎么解決老百姓吃魚難的問題,而我要攻關如何讓老百姓吃好魚和放心魚。”劉少軍對記者說。
唯一名字跟魚無關的孩子
如今,人們走進菜市場會發現,魚可能比一些蔬菜還便宜。但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人們想吃上一頓魚并不容易。將魚送上普通人的餐桌,劉筠功不可沒。“我父親是從1953年開始從事魚類育種工作的。魚作為比較好的優質蛋白來源,一直是非常受歡迎的食材,但當時我國魚類養殖業剛起步,單純依靠捕撈,很難滿足需求。”劉少軍說。
擺在眼前的問題是,在自然界中“魚丁興旺”的“四大家魚”,轉移到池塘里,因為水位、水流等發生變化,難以自然產卵。如何能讓“四大家魚”在池塘養殖下人工繁殖?這個問題困擾著水產業研究人員。當時在湖南師范學院(今湖南師范大學)任教的劉筠向學校主動請纓,要求承擔起這項科研工作。劉筠帶領團隊率先突破了草魚人工催產受精,使草魚成為中國人餐桌上的一道常見美食。此后,他和團隊又相繼攻克青魚、鰱魚、鳙魚的人工催產排卵工作。
“四大家魚”之外,劉筠還主持培育出世界上第一例兩性可育的異源四倍體魚品系,并在此基礎上培育出生長速度快、肉質好的優良魚類——湘云鯽、湘云鯉,名字中“云”均取自“筠”字諧音。
" 劉少軍說,為了讓中國人早日實現“吃魚自由”,父親研究魚類繁育那些年非常執著。“我大姐名字叫‘白鰱’,與鰱魚同名,我哥哥取名‘鯇’,也就是草魚的學名,都是‘四大家魚’之一。那段時間內,父親在研究什么魚,出生的孩子就叫什么名字。”等到劉少軍出生,父親還想繼續用魚來取名,遭到母親的極力反對,這才有了“劉少軍”這個名字。然而,唯一沒在名字中關聯魚的劉少軍,卻成了父親鐘愛一生的魚類遺傳育種研究事業的繼承人。
“我對魚的熱愛,很大程度上來源于耳濡目染。”追隨父親的腳步,劉少軍把對魚的熱愛轉化為職業,乃至奮斗一生的事業。1989年,他畢業留校,在湖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任教,選擇淡水魚遺傳育種研究作為自己的學術方向。
“這個板凳是怎么都坐不熱的”
" 作魚類研究從來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劉少軍與魚相伴30多年,對這份需要同時付出體力和腦力的工作有著清楚的認識——“接地氣”。
“魚類產魚苗一般是在初春時節,那時的湖南還很冷,甚至有幾天氣溫會達到冰點,水里更是冰冷刺骨,但為了拿到標本,我們必須下池塘撈魚,經常全身凍得直哆嗦。”劉少軍說。在養殖基地內,他經常像老漁民一樣,或站在池塘邊觀察魚苗發育情況,或泡在池塘里搜尋實驗對象。
" 魚類排卵一般從清晨三四點開始,實驗人員需要隔幾小時為魚打一次催產針,并不斷觀察排卵進度,這意味著劉少軍和團隊成員經常要夜以繼日地陪著待產的魚。魚類排卵受精后,他們還要繼續密切觀察胚胎發育情況。在魚類繁殖期,劉少軍經常從夜里忙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吃上一口飯。
幾十年來,劉少軍和團隊主攻魚類遠緣雜交研究。簡單來說,他們就是要通過A物種與B物種雜交,最終形成新的C物種。傳統觀念普遍認為,物種間存在“隔閡”,雜交會導致不育。但多年研究下來,他發現,遠緣雜交的不育是相對的。“不同物種間雜交形成可育的品系,這就是遠緣雜交最大的魅力所在。”30多年來,劉少軍帶領團隊成功獲得了40多個遠緣雜交組合。
遠緣雜交研究是一個長期而漫長的過程。“理論上,一條魚可以連續養2-6年,完成一種魚類品系的研究則需要6-10年,有時甚至是幾十年。”劉少軍說,“這個板凳是怎么都坐不熱的。”
" 在劉少軍看來,培育出優良的魚類品種只是第一步。“我們從種業上保證有好的良種給養殖戶,同時希望養殖戶把養殖和銷售端也做起來,做到‘良種、良養、良銷’,形成一套可靠且完整的商業體系。”
“稻魚共生”是一種田面種稻、水體養魚的生態農業模式,也是劉少軍比較看好的生態養魚方式。在稻魚共養過程中,魚類捕食害蟲的同時,增加了農田的生物多樣性,多種生物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共生關系,提高了整個系統對病蟲害的抵抗力。此外,魚在田中游,如果放了農藥,魚就活不了了。所以,“稻魚共生”意味著摒棄化肥和農藥的使用,促進農田生態恢復和保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好吃。”劉少軍通過實驗對比發現,“稻魚共生”方式養的魚比池塘里養的好吃,池塘養的魚比設施化高密度養殖的魚好吃。
" 水產行業里流傳著一句話——劉筠院士讓中國人的菜籃子里多了一條魚。而劉少軍賦予自己的任務,就是讓這條魚既健康又好吃。
(摘自《環球人物》陳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