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一年級時,因為父親早逝,母親不得不進了一家街道小廠糊紙盒,從幼兒園接3歲妹妹回家的任務就落到了我頭上。
有一天臨到我做值日,掃完教室天已經很晚了,我匆匆趕到幼兒園,小班教室里沒人,我以為是母親將她接走了,就心安理得地回家了。到家一看,門鎖著,母親加班,我趕緊轉身朝幼兒園跑。足足4站路,直跑得我兩眼發黑,進入幼兒園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進了小班的門,我才看見妹妹,她一個人一聲不吭地坐在門背后等我。阿姨把她交給了看門的老頭,自己下班了,那個老頭又把這事忘了。看到孤單的小妹一個人害怕地縮在墻角,我為自己的粗心感到內疚,我說:“你為什么不使勁哭哇?”妹妹噙著眼淚說:“你會來接我的。”
我蹲下來,讓妹妹爬上我的背,我要背著她回家,以補償我的過失。我背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胡同,妹妹幾次要下來我都不允,她便在我的背上為我唱起她那天新學的兒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路燈亮了,天上有寒星閃爍,胡同里沒有一個人,有蔥花熗鍋的香味飄散出。我背著妹妹一步一步地走,我們的影子映在路上,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兩行清冷的淚順著我的臉頰流下,淌進嘴里,那味道又苦又澀。
以后,到我值日的日子,還沒下課,我就把笤帚搶在手里,攏在腳底下,以便一下課就能及時進入清理工作。有好幾次,老師剛說完“下課”,班長的“起立”還沒有出口,我的笤帚就已經揮動起來。
這天,做完值日,馬老師留下了我,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匆忙。我急得直發抖,要哭了,說:“接我妹妹晚了!”馬老師說:“是這么回事呀,別著急,我用自行車把你帶過去。我家跟那個幼兒園一條胡同。”
那天,我是坐在馬老師的車后座上去幼兒園的。
后來,馬老師免去了我放學后的值日,改為負責課間教室的地面清潔。
恩若救急,一芥千金。
這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是太一般的小事,但于我卻是一種心的感動,是一片珍貴的溫馨。忘不了,怎么能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