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問題,既是歷史問題,又是未來問題。“被忘錄”的背后,是非常感性的自我意志體現。有時候,寫作就是這樣的整理機制。落筆即虛構,哪怕寫作者并沒有要虛構的主觀意識,認為自己寫的是真實的事情。意識是如何裁剪客觀世界進入我們的大腦的?本能的對于痛苦和羞恥的規避又是如何作用于大腦并反映到我們的文學生活中的?這是科學家、文學家永恒的疑問。
子題一提醒我們去思考:所謂的負重,負的是什么重?而事與愿違的初衷和傷痕又來自哪里?《我想做個任性的孩子》展現了兒童無意識試探外部世界并由外部世界的反應理解自己存在的方式。“懂事”在這里有了層次:第一層,是人之為人的文明;第二層,是人之為人的壓抑。《拾荒者,不如沿著風遺忘》一文,追索遺忘的本質和目的,也在無意間揭露了文學創作、藝術創作的要義是決策,這是人區別于人工智能創作的本質。《完美家庭》是一篇頗有科幻感的設定式創作,對當代生活中的文書、App及其荒誕處有敏銳的認知。
子題二談的與其說是渴望被看見,不如說是渴望被記住,背后隱藏著一個非常大的命題——個體意義的建構及個體與他人的關系。《此刻無聲》寫的是記憶,更是充滿壓力的中學生活中對于自我實現的焦慮。《海是海,還是海》寫得氣象宏大,寫出了青春的迷惘。《請別忘記春天》與《新生》通過具體的敘事,寫了殘酷的疾病照護經驗及生離死別。
子題三強調記憶的質地,更具有文學性和意識流的設定。所謂的“普魯斯特時刻”,是一個好題目,也是一個藝術題目,有別于一般的敘事作文。《暴雨將至》文學性極強,仿佛一幅印象畫,不是以誰干了什么為內容,而是以藝術家感知暴雨將至危急時刻的意識活動為線索。《與桂香共飲此秋》意圖以桂香作為題旨,可再緊扣“香”的層次。《柑橘》是傳統詠物,《樹枝、荇菜與劇院》令人聯想到戲劇專業經常會練習的題目——隨機抽取三個詞語展開作文。
同學們的表達讓我看到了現代散文在當下技術革命時代的多元可能,同學們在心理學、社會學、科學及文學藝術層面都展現了寬廣的視野和廣博的知識。韓國科幻作家金草葉的小說《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行》寫的就是“情緒實體”,而“被忘錄”又何嘗不是“記憶實體”的散文化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