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愈驚慌失措的那個你

知人|安寧

安寧，本名王蘋，當代作家，中國作家協會第十屆全委會委員，內蒙古作家協會副主席，內蒙古大學教授。其作品有《遺忘在鄉下的植物》《遷徙記》《寂靜人間》《草原十年》《萬物相愛》等。她榮獲了華語青年作家獎，茅盾新人獎提名獎、冰心散文獎、丁玲文學獎、葉圣陶教師文學獎、三毛散文獎、中華寶石文學獎、內蒙古索龍嘎文學獎、廣西文學獎、草原文學獎等二十多種獎項。

《遺忘在鄉下的植物》是作者安寧步入中年后的“還顧望舊鄉”之作，彼時她已經離開山東泰安的鄉下，在天高地闊的內蒙古首府呼和浩特定居，工作穩定、家庭幸福。在本書中，安寧將寫作的視角放置在一個不諳世事的鄉下小女孩身上，借小女孩純凈的眼睛來觀察那些在故鄉田野上葳蕤生長的植物。在回憶和記錄的同時，也與童年的自己和解，療愈那個在成長過程中驚慌失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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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我印象中的作家安寧是《青年文摘》《意林》《讀者》上頻繁亮相的青春校園寫手。她擅長描寫校園少年之間純潔的友誼和朦朧的情愫，用細膩的文筆在少年敏感的心尖上雕刻，用一支筆驚艷了眾多中學生的少年時光。

那些年，學校門口書店的期刊一上新，我就趕緊買來從目錄里搜索安寧的名字，一旦發現，就趕緊翻到對應的頁碼閱讀。在升學壓力極大的高三，“安寧”這兩個字如同冬夜里天邊的一顆星星，雖然光芒微弱，卻能堅定地指引著通往黎明的道路。

所以，當我讀到這本《遺忘在鄉下的植物》時，我不敢確定這個作家安寧和我中學時代喜歡的作者安寧是否為同一個人。雖然文筆還是一脈相承的細膩溫暖，但是通篇的格局卻大不相同。前者拘泥于描寫發生在少年之間的懵懂故事，更多地關注“小時代”，后者則放眼天地之間，用溫暖的筆觸回憶鄉村生活，開始關注城鎮化快速發展的“大時代”。

后來關注了安寧老師的微博，才確定當年那個寫青春校園故事的作者安寧已經成長為散文作家安寧。安寧一路求學，從本科到博士，如今是內蒙古大學的老師，教書育人的同時堅持創作，是近年來內蒙古作家協會的中堅力量。安寧十幾年來一如既往地筆耕不輟，只是我已經沒了閱讀期刊的習慣，所以才錯過了這位作家的華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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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在鄉下的植物》全書由23篇散文構成，其中12篇是關于草木莊稼這些植物的，如玉米、香椿、向日葵，另外11篇是關于蟲鳥家禽這些動物的，如麻雀、金蟬、螞蟻。文風幽默風趣，文筆細膩溫暖，描寫了中國式鄉村社會的風土人情，卻又自帶一種對鄉村生活隨風而逝的淡淡傷感。在城市化突飛猛進的時代背景下，安寧試圖用文字來喚醒中國人內心深處對故鄉最深沉的眷戀。

這本書既寫了鄉下的植物，也寫了鄉下的動物，但作者安寧卻固執地選擇“遺忘在鄉下的植物”作為這本書的名字。安寧曾在一次采訪中提到使用這個名字的原因，她想讓讀者在第一眼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就能聯想到植物葳蕤生長的生命力，植物和動物相比，多了一種靈動的美。

安寧將玉米成熟的季節比作一場忙碌的鄉村盛宴，因為玉米的每一個部分，都能在靈巧的農村人手中發揮最大的作用。先是被砍下來的玉米秸稈，成為孩子們的甜蜜零食，去皮后在嘴里嚼，就能吃到如甘蔗一般甜蜜的水分。然后是玉米葉子，鋪在蓖子上，蒸出來的饅頭就會有玉米的甜香。就連包玉米的皮，都能被手巧的媳婦變成精美絕倫的蒲團或者籃子。在玉米成熟的季節，整個村子的人都一起忙碌著。在秋天的藍天白云下，玉米的價值被農民發揮到極致，像是在奔赴一場聲勢浩大的盛宴。

在童年的安寧看來，和鄉下的其他植物相比，香椿樹是高貴和孤獨的。香椿的嫩芽只有在清明前后才能食用。早一點，香椿還沒長出新芽無法食用，晚一點，香椿的嫩芽就長老了，失去了絕佳的口感。在一眾肆意生長的植物面前，香椿樹留給人們采摘的時間太短暫，短暫的東西往往很珍貴。一般來說，每家每戶只在院子里種一棵香椿樹，孤零零的一棵樹立在院子里，沒有同伴可以扶持，孤獨地歷經四季的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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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們遺忘在鄉下的，除了在記憶中葳蕤生長的植物，還有那些在農村隨處可見的動物。我相信每一個在鄉下長大的孩子都曾有過和身邊的動物對話的經歷。他們相信動物可以聽懂人類的語言，童年的安寧也是這樣一個天真的孩子。

麻雀是鄉下最常見的鳥類，三五成群地站在房檐上，總是趁沒人的時候飛到雞窩里偷吃雞食。麻雀沒有光鮮亮麗的羽毛，特別追求自由。如果你捉到一只麻雀養在籠子里，它會一直不吃不喝，直至餓死，是“無自由，毋寧死”的踐行者。夏日炎熱的午后，麻雀從院子的上空飛過，少年的安寧躺在涼席上看到這一幕。或許是這幾只追尋自由的麻雀最早地激發了她走出鄉村，飛往廣闊天地的渴望，她一路從山東出發，途經北京，最終在呼和浩特定居。

每年初夏，金蟬就會從土里鉆出來，順著樹干爬上枝頭，然后完成蛻皮，變成有翅膀、會鳴叫的蟬。在這本書里，長相丑陋的金蟬卻變成了農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夏天的晚上，一群孩子拿著手電筒在樹林間穿梭，借著手電筒的光柱，在黑黢黢的樹干上搜索正在緩慢爬行的金蟬。金蟬有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這雙黑色的眼睛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輕而易舉地就被人發現。炸熟的金蟬泛著金黃的光澤，吃在嘴里有牛肉的口感和味道。對于那時不常吃葷腥的孩子們來說是難得的美味。

看一只螞蟻，大約跟看一會兒天空一樣，是鄉下人永遠不會厭倦的習慣。小孩子們更喜歡低頭觀察螞蟻。在這本書中，童年的安寧就表現出超乎常人的敏銳觀察力，一整個下午她都可以安靜地蹲在樹蔭下觀察螞蟻的生活。這些小小的黑色昆蟲，分工明確，井然有序，有搬運食物的工蟻，也有包圍蟻窩不讓蟻窩受侵犯的兵蟻。童年的安寧觀察著腳下忙碌的螞蟻王國，她動用豐富的想象力，幻想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在地下的螞蟻世界經歷一場險象環生的冒險旅程。對于一個作家來說，想象力就像空氣一樣重要，安寧在童年時期就表現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為她日后走上寫作之路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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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在鄉下長大的孩子，所以書中描寫的那些植物和動物讓我倍感親切。我坐在午后的陽光下，沉浸在閱讀這本書的快感里，我的靈魂仿佛再次回到童年的身體。

夏日的風吹過茂盛的玉米地，一望無際的玉米地變成碧波蕩漾的綠色海洋。寂靜的鄉村，蟬鳴從四面八方涌來，卻不覺得喧囂，這鳴叫反而凸顯了鄉村的靜謐和安詳。

我想，這些在記憶里葳蕤生長的故鄉植物，無論我們離開故鄉的時間有多長，它們都能在高樓林立的鋼筋水泥森林里為我們撐起一片蔭涼，治愈每一個在城市里漂泊的人。

薦書|《遺忘在鄉下的植物》

《遺忘在鄉下的植物》是安寧近年創作的散文集，屬于“鄉村三部曲”系列散文集的第二部，精選了鄉村生活中常見的12種草木莊稼等植物和11類蟲鳥家禽等動物，以幽默風趣、細膩動人的筆觸和兒童視角，描摹刻畫了日漸遠去的鄉村生活，也旨在喚醒人們對于自然生命和生態環境的尊重。本書榮獲第八屆冰心散文獎，入選2016年度中國作協重點作品扶持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