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商標權與企業簡稱、字號權不正當競爭的法律競合關系

摘 要：本文針對商標權、企業簡稱、字號權之間的交叉與區別，通過分析不同情形下侵權的客體，讓行業人員對什么情形下是侵犯他人注冊商標專用權，什么情形下是侵犯他人企業簡稱、字號權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理解，對厘清通過何種權利主張侵權和進行審判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商標權；企業簡稱；字號權；不正當競爭；注冊商標專用權

1 前言

商標權和字號權在法律實務中經常會有交集，有時會出現一個行為侵犯兩種權利的情形，還會出現感覺是同一個行為，但是實際上是不同的行為，侵犯兩種不同權利的情形，如何更好地厘清兩者的關系與邊界，防止在涉及商標權和字號權維權時或者司法審判時張冠李戴，從而在該類案件維權和審判的過程中，更準確地主張合適的權利客體，顯得尤為重要。

2商標權權利客體的本質

《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三條將商標權納入了知識產權的范疇。

商標是用來區別一個經營者的品牌或服務和其他經營者的商品或服務的標記，包括商品商標、服務商標、集體商標、證明商標。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官方網站的答案：商標是將某商品或服務標明是某具體個人或企業所生產或提供的商品或服務的顯著標志。商標的起源可追溯到古代，當時工匠們將其簽字或“標記”印制在其藝術品或實用產品上。隨著歲月遷流，這些標記演變成為今天的商標注冊和保護制度。這一制度幫助消費者識別和購買某產品或服務，因為該產品或服務上特有的商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該產品或服務的性質和質量符合他們的需求。

按照這個定義，商標權最核心的作用是讓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在具體的產品和服務上，將該產品和服務的提供者聯系到一起，是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將該產品和服務的提供者與其他相同或者類似產品和服務提供者區別開來的重要因素。

所以商標權著力點在于產品和服務的來源識別，根據商標尼斯分類，第一至第三十四類屬于產品商標類別，第三十五類至第四十五類屬于服務商標類別。產品商標類別，因為產品本身是實物，可能隨著物理空間的變化，出現在不同的地點，甚至出現他人經銷和代售的可能性，對于他人經銷或者代售的情況，經銷商或者代售商可能既賣商標A的產品，也賣商標B和C的產品，此時，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在該場所內，是選擇商標A還是商標B或是商標C的產品，這幾個不同商標代表的不同品牌檔次、產品品質、產品定位、價格檔次、適合對象等都會在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內心產生不同的聯想和印記，這樣的聯想和印記可能直接地或間接地影響消費者最終的購買選擇。

基于此，可以理解為商標權起到的作用主要針對產品和服務本身，判斷某行為是否構成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需要判斷涉嫌侵權行為是否構成商標法意義上的商標的使用。商標法第四十八條規定的“商標的使用”，是指將商標用于商品、商品包裝或者容器以及商品交易文書上，或者將商標用于廣告宣傳、展覽以及其他商業活動中，用于識別商品來源的行為。

3企業名稱，尤其是簡稱、字號

《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二款規定：經營者不得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

另2023年8月29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令第82號公布的《企業名稱登記管理規定實施辦法》第三條第二款規定：企業名稱的申報和使用應當堅持誠實信用，尊重在先合法權利，避免混淆。第十六條第三款規定：企業名稱不得使用與同行業在先有一定影響的他人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文字；第二十三條第三款規定：申報企業名稱，不得故意申報與他人在先具有一定影響的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近似的企業名稱。

法律意義上的企業名稱包含企業全稱、簡稱、字號等內容，企業簡稱和字號有時相同，有時并不完全相同。

企業簡稱通常指的是企業名稱的簡化形式，用于日常交流中快速指代某個企業，一般只采用企業全稱里面部分內容作為簡稱。企業簡稱足以讓人們在交流中識別出特定的企業，例如：梅賽德斯奔馳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是企業全稱，消費者或相關公眾通常會將奔馳公司或者奔馳集團、奔馳股份公司作為企業簡稱，對于梅賽德斯奔馳（中國）汽車銷售有限公司，而會將奔馳公司、奔馳銷售公司作為企業簡稱，企業簡稱的使用范圍相對較廣，可以在非正式場合或日常交流中使用。

字號則更側重于表達商事主體的特色或文化內涵，它通常是商事主體簡稱的一部分，字號可以看作是企業名稱的核心部分，用于區分不同的商事主體，對維護市場公平競爭有重要作用。同樣，梅賽德斯奔馳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這個企業全稱，“梅賽德斯奔馳”是企業的字號，字號比企業簡稱規范性要求更高更明確，標準化程度也更高，字號的注冊和使用受到相關法律法規的保護，具有一定的專用權。

簡而言之，企業簡稱和字號雖然都是用來標識和區分企業的符號，但字號更加正式和具有法律保護，而企業簡稱則更加口語化和非正式，兩者在使用范圍和法律效力上存在一定差異。

由此可知，企業名稱、簡稱、字號，體現的是產品和服務經營的主體，該產品和服務不一定是該企業自己生產制造或者直接提供，但因該主體在長期經營過程中，給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帶來了特有的感受及體驗，使得消費者信賴該經營主體經營的X產品，Y產品甚至延伸到其他由該經營者經營的產品和服務。

4商標權與字號權的競合與區別

在法律實務中，商標權和企業簡稱、字號權經常會重疊，舉個例子，某瓷磚門店，如門頭使用了“薩克”四個字，“薩克”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核準注冊的第十九類瓷磚類的商標，此時究竟是侵犯了該注冊商標專用權，還是侵犯了該公司的字號權，抑或既侵犯了注冊商標專用權又侵犯了公司的字號權？在理論及實務中有不同的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在門店的門頭上單獨使用“薩克”四個字，店內賣瓷磚，會讓消費者或相關公眾認為店內瓷磚是“薩克”牌的，該瓷磚的提供者是“薩克”商標的持有人或者合法被許可人，從而導致原本想買“薩克”牌瓷磚的消費者或相關公眾，買到了并非“薩克”商標持有人或者合法被許可人提供的該品牌商品，違反了《商標法》第五十七條第一款的規定，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的，應當認定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

第二種觀點認為：在門店的門頭上單獨使用“薩克”四個字，雖然店內賣瓷磚，但消費者或相關公眾會誤認為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的直營店或者授權的經銷門店，其內經營的產品包含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經營的各種產品，其中可能有“薩克”品牌的，也可能有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旗下其他品牌的，該行為違反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二款規定：經營者不得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所以應當認定該行為是侵犯他人字號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第三種觀點認為：在門店的門頭上單獨使用“薩克”四個字，店內賣瓷磚，消費者或相關公眾有可能認為這四個字代表里面賣的是“薩克”牌的瓷磚，也有可能認為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的直營店或者授權的經銷門店，所以該行為既屬于《商標法》第五十七條第一款規定的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又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二款規定的侵犯他人字號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以上三個觀點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根據筆者的研究，判斷一個行為到底是侵犯了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還是侵犯企業簡稱、字號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抑或兩者兼有，核心要點是要厘清，在不同情況下，“薩克”的使用是商標性使用還是非商標性使用，消費者和相關公眾誤認為是“薩克”牌還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還是既誤認為是“薩克”牌又誤認為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我們不妨將幾種情況分別進行分析，以便更全面地理解二者的關聯性和區別，當然，在我們列舉的下列不同情形中，都有一個共同點前提，就是在門店的門頭上都單獨使用了“薩克”四個字。

第一種情形：店內僅賣瓷磚，且所有瓷磚都沒有貼上商標標識，該情形符合《商標法》第四十八條關于本法所稱商標的使用，是指將商標用于商品、商品包裝或者容器以及商品交易文書上，或者將商標用于廣告宣傳、展覽以及其他商業活動中，用于識別商品來源的行為，此種情形下，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在看到門頭“薩克”招牌，進入店內后看到商品均為瓷磚產品，且沒有其他相反的強調說明及證據表明店內的瓷磚產品并非“薩克”牌，則必然會導致消費者或相關公眾產生其瓷磚是“薩克”品牌的聯想，即該商品來源為“薩克”牌瓷磚的商品來源，該情形應當認定為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

第二種情形：店內僅賣瓷磚，且所有瓷磚都貼上了其他的商標標識，該情形不符合《商標法》第四十八條關于商標法所稱商標的使用，因為當消費者看到店內瓷磚產品時，上面均有對應的能夠起到識別商品來源的商標標識，此種情形下，消費者或相關公眾一般不容易誤認為該商品是“薩克”牌，所以不應當認定該行為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

雖然該情形不屬于《商標法》意義上的商標性使用，不屬于侵犯注冊專用權的行為，但是畢竟導致了消費者或相關公眾誤認為該門店和“薩克”有一定關系，即使不會誤認為是“薩克”牌，但是極大可能會誤認為該門店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經營或者與該公司有特定聯系，里面賣的是該公司經營的商品，違反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二款關于經營者不得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的規定，所以該情形應當認定為《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第三種情形：店內僅賣瓷磚，部分瓷磚貼了“薩克”標識，其余的沒有貼上任何商標標識，此種情形下，瓷磚上貼“薩克”標識的行為一般認定為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但門頭上的“薩克”使用應當認定為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還是不正當競爭行為呢？

此時，我們不妨將自己立身于一名普通消費者或相關公眾的角度，當你看到一個門店門頭使用了“薩克”四個字，店內所售產品是瓷磚，部分瓷磚貼有“薩克”標識，部分未貼“薩克”標識，你是否會自然而然地認為店內都是“薩克”牌的瓷磚，商品來源都是“薩克”品牌商標所指向的權利人，因為部分瓷磚貼“薩克”標識的行為強化了消費者或相關公眾對于該商品來源的識別性，在沒有相反證據證明未貼標識的瓷磚來源并非“薩克”牌商標權利人的情況下，必然導致消費者或相關公眾產生店內所有貼與未貼“薩克”標識的瓷磚商品來源均為“薩克”牌瓷磚的商品來源，該情形應當認定為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

第四種情形：店內僅賣瓷磚，部分瓷磚貼有“薩克”標識，其余瓷磚貼有了其他的商標標識，瓷磚上貼“薩克”標識的行為一般認定為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貼有其他的商標標識的行為是否就完全沒有法律問題，這部分的情況分析可參考第二種情形，此種情形下，該行為雖然不會直接導致貼有其他商標標識的產品被誤認為是“薩克”牌瓷磚，但是結合門頭單獨使用“薩克”四個字的行為，仍然會導致消費者或相關公眾誤認為該門店和“薩克”有一定關系，即便不會誤認為是“薩克”牌，但也有極大可能會誤認為該門店是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經營或者與該公司有特定聯系，店內銷售的是該公司經營的商品，仍然屬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二款規定的經營者不得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名稱（包括簡稱、字號等），引人誤認為是他人商品或者與他人存在特定聯系的行為，該情形應當認定為《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所以在第四種情形中，該門店經營者實施了兩種違法行為，侵犯了兩種不同的法益，造成了兩種不同的損害，應當按照侵犯商標注冊權和不正當競爭兩種侵權行為處理。

第五種情形：店內不僅賣瓷磚產品，還賣其他非瓷磚產品，例如玻璃、塑料制品等，此類商品和中國薩克集團有限公司注冊的“薩克”商標不屬于相同和類似商品，但是屬于和“薩克”商標核準注冊的商品有一定關聯性或者是上下游的一些商品，此時，賣瓷磚產品這部分的行為可以根據不同情形和前述四種情形進行一一對應，此外，銷售非瓷磚商品的行為，既有可能涉及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也有可能涉及侵犯未注冊的馳名商標權，還可能涉及侵犯字號權的不正當競爭，關于這3個權利競合問題，就不在此進一步分析。

5結語

在企業簡稱、字號和商標相同的情況下，使用和他人企業簡稱、字號及商標相同文字的行為屬于侵犯該注冊商標專用權，還是侵犯該公司的簡稱、字號權，抑或既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又侵犯企業簡稱、字號權，維權時應當主張何種權利客體，審判中又應當采用何種權利進行分析和判決，需綜合分析企業簡稱、字號和商標的知名程度情況，該行為是屬于《商標法》意義中的商標性使用還是非商標性使用，該行為對應的商品或者服務是否與已經核準注冊的商標核定使用的商品或服務是否屬于相同或者類似商品，雙方是否有直接或間接的競爭關系，該行為是否會損害或者可能損害權利人的商業利益，該行為是否存在其他合理使用的情形，例如該名字是否缺乏顯著性，是否是地域名稱，是否是商標法中禁止使用或注冊的內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