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與烏克蘭簽訂“百年協議”有何深意

1月16日，英國首相斯塔默突訪基輔，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簽署了為期一百年的“全面伙伴關系協議”。這在某種程度上揭示出俄烏局勢正在發生新變化。

協議有三大看點

事實上，這份“百年協議”并非2022年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后英烏兩國簽訂的首份長期協議。2024年1月，時任英國首相蘇納克與烏方簽訂了一份為期十年的安全合作協議，英國根據協議將向烏提供“捍衛和恢復領土完整的全面幫助”，還表示將幫助烏融入“歐洲—大西洋”框架。此外，該協議也載明了英國對烏克蘭的經濟援助責任及參與戰后重建的意向等。此次英國首相再訪基輔，與烏簽署伙伴關系協議，主要有三大看點：

其一，協議期限更長。斯塔默在訪問基輔時公開表示，“英國會與烏克蘭同在一百年，直到戰爭結束、烏克蘭重獲自由與繁榮”。英國在協議中承諾，在2030年或2031年前，每年將向烏提供至少30億英鎊的軍事援助。協議表述上的“一百年”與其說是一個確切時間，更像是一種態度宣誓。部分英國學者也分析稱，在英國與其他國家簽訂的雙邊協議中，很少有期限如此之長的協議，英國此舉顯然是為了釋放對烏克蘭堅定支持的信號。

其二，安全合作程度更深。安全合作是“百年協議”的重頭戲。除了每年至少30億英鎊的具體軍援承諾外，英國還表示將深化與烏克蘭在軍工、國防、海上安全等領域的合作。協議規定，英國將考慮在烏建設軍事基地、后勤倉庫等軍事基礎設施，繼續幫助烏訓練飛行員和技術人員，增加對烏國防投資，在無人機等項目上進行合作等。海上安全也是本次協議的一個看點。協議稱英烏將考慮組建聯合部隊，加強對兩國均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波羅的海、黑海和亞速海的航行安全與貿易保護。但俄羅斯方面對此反應較為激烈，稱將堅決抵制英烏在亞速海的任何合作。

其三，設想的英烏關系更具綜合性。除了涉及安全合作外，該協議還包含雙方在經貿、科技、文化、教育、醫療等領域的合作內容。協議稱，為了未來幾代人建立國家之間的聯系，英國和烏克蘭的共一百所學校將成為合作伙伴。同時，該協議規定，英國將為烏經濟復蘇提供4000萬英鎊的支持，以促進烏中小企業的發展。

協議簽訂的時機耐人尋味

本次英烏簽訂協議的時間節點耐人尋味，其背后動機值得思考。

首先，斯塔默任內首訪，穩定政策預期。2024年7月，英國工黨贏得大選，終結保守黨14年執政。在很多政策方面，工黨與保守黨有較大差異。不過，這次斯塔默訪烏表明工黨政府大體延續保守黨對烏支持性政策，并進一步提出了工黨政府對烏克蘭的支持方案，給烏送來一顆“定心丸”。從已公布的內容看，“百年協議”與去年雙方簽署的十年安全協議保持了連貫性。

其次，重申安全承諾，提振烏克蘭士氣。到今年2月，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已滿三年。回望2024年，戰局整體上呈現膠著態勢，但烏克蘭方面明顯后勁不足，烏軍整體面臨裝備不足、補給不夠、士氣不高的問題。近期，烏克蘭集結14個旅共六萬兵力對俄羅斯發起較大規模反攻，但似乎效果不彰。另據德國媒體報道，近期烏逃兵人數急劇上升。當前看，無論雙方最終接受什么樣的解決方案，戰事的具體收場方式都勢必與雙方戰場表現息息相關。因此，此時英國重申并進一步加強對烏安全承諾，有給烏鼓舞士氣、助其爭奪更多籌碼之意。

第三，白宮易主之際展現歐洲對烏的支持。與拜登不同，特朗普在烏克蘭危機上的立場明顯更為保守。在競選期間，他多次批評拜登政府援烏政策、表示自己將停止對烏援助，并鼓勵歐洲在這一問題上發揮更大作用。因此，在特朗普就職前夕，英國與烏克蘭簽訂安全協議，意圖在美國對烏政策存在較大不確定性的情況下，釋放出歐洲對烏支持的確定性。雖然這份協議顯示了英國對烏克蘭的堅定支持，但絕不是與特朗普團隊的對烏政策背道而馳，協議部分內容順應了特朗普有意讓歐洲在烏克蘭承擔更多責任的政策導向。

此外，英國此舉還欲對俄羅斯進行威懾，表明英國將在長期內堅定援烏，以影響俄對于當前戰局及戰事結束后政策的預期；對歐洲其他國家釋放引領的信號，借此彰顯英國在援烏及未來歐洲安全秩序構建中的領導力。

美國仍是最大變量

一直以來，作為烏克蘭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和援助方，美國的政策導向對于俄烏局勢走向至關重要。特朗普重返白宮，直接導致美國對烏政策陷入不確定之中。美國的歐洲盟友盡管強烈支持烏克蘭，但無法獨立推動俄烏?；?，也缺乏軍事實力來填補美國一旦停止支持烏克蘭后留下的巨大空白，這意味著特朗普及美國仍是影響俄烏局勢的最大變量。

近期特朗普麾下多位內閣成員提出了解決烏克蘭危機的設想。這些方案雖未公布，但綜合各方信息來看，或許包括以下內容：俄烏以實控線停火、烏長期不加入北約、歐洲對烏提供安全保障、分階段解除對俄制裁等。無論最后的方案是否與預測一致，特朗普為兌現選舉承諾很有可能對烏克蘭施壓，迫其作出一定讓步。作為交換，美國未來可能聯合歐洲為烏克蘭提供安全保障。

歐洲在烏克蘭駐軍或者向烏派遣維和部隊被烏方視作一種重要的安全保障方式。據歐洲媒體報道，澤連斯基一直期待北約能夠向烏派遣維和部隊，在俄烏?；鹁€巡邏，事實上充當“絆線部隊”作用。而斯塔默近期也透露，其與澤連斯基會晤時確有談及英國對烏派兵的事項，而且英國也一直在與包括法國在內的盟友探討這一問題。1月21日，澤連斯基在世界經濟論壇上發表講話稱，如果要烏克蘭與俄羅斯達成停火協議，需要有規模為20萬名維和人員的部隊駐扎在烏。次日，他進一步表示，任何部署在烏的有效維和部隊都需要有美軍參與。這種表態證明在特朗普重返白宮后，烏方已經在思考與俄?；鸬南嚓P事宜，并抓住一切機會提高“要價”。未來，美、歐、烏三方或就駐烏維和部隊的構成和規模展開密切討論。根據特朗普團隊解決烏克蘭危機的方案雛形，短期歐洲大陸或實現?；?，長遠看歐洲的安全壓力會增加，特朗普則希望歐洲在自身地區安全事務上承擔更多義務和責任。

（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安全項目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