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玻璃上的繪畫
小嘴哈氣,
手指畫下簡單的火車
和雙翼飛機,
將自己帶向莫名的遠。
畫下幾片帶糖的雪花,
剛學會飛。
一個孩子的杜撰,
既非有,也非無。
生趣無邊界,跳動的熱力
在此引爆一朵新鮮的蓓蕾。
像唯美的歷險,
情感始端不詮解苦痛,
一種剛剛誕生出來的曲線,
免疑懼,免叩問——
他還畫不出隱秘的恩仇。
而一片涂抹,
之于汽車的力道,
就是被補充起來的心靈,
經路人燦爛一笑,
冷冷清清的家屬院,
寒意,微妙弱去……
雪中記
喝住了打雪仗的孩子,
卻喝不住萬點梅花染目。
桂樹用幾處枯筆,
追憶一條風雪小徑,
它仍有道出一切的愿望。
鳥啼落在臺階上,
已結成冰。如同天地靜止,
疑似消失,迥異于消失
……
一聲咳嗽傳來,
順豐快遞逆著風在雪地里穿梭,
竟成了我激動的詩眼:
“歡迎你——
無名勞動者的到來,和離去。”
春事
為了土地,
我長成了一棵麥苗。
春雨是詞根,潺潺細流快意于根部,
為我的身份表達詞意。
春風渴望收獲,春風里有無盡的風,
迷失于對我的施愿中。
讓我用拔節聲的清脆
來回應養分和礦物質的浸育。
讓我用青青然的搖擺,
回應一位老者的枯枝發榮,
并在春雷的滾滾敦促下,
無法無天地書寫
關于田野的世界觀
和麥子三十八度以上的立場。
春水與蝌蚪
春水直敘,沒有風。
蝌蚪們一模一樣地走神,
分辨不清哪些不屬于自己。
像演奏流水的音符,
慢,是它們的愉悅點,
疊加成靜謐、清澈、奔逐和靈動,
令云的倒影生出朵朵松軟。
多像我們小時候擁有過的
另一個身軀,
帶著水的價值觀,
而心性將越長越硬。
牡丹潮漲
牡丹開得潮漲沖鏡。
像艷唇流語緊貼著胸脯,
對你說得那么露骨。
像腰肢軟乎,涉及情和欲,
讓你在多義詞里廝守。
那么多異想天開——
無暇的、起舞的,懶散的、激情的,
你作畫揮動情緒,它就是畫幅。
那么多靈魂越獄——
廢黜的、放逐的,澆愁的、合影的,
你寫信遣詞造句,它就是信箋。
它倦了,你要將那倦意攬在懷里,
被風吹過的荼蘼傳給你,
理不清的頭緒也是傷。很輕的憂郁癥,
可交感你世俗中犯的錯,失的意。
你來自八十年代
曾經,你有君子蘭的清新度
和小波浪的滟漾姿。
挾一本《里爾克詩集》帶出一陣秋風,
為遍地的落葉憂戚。
你還寫出一段靈魂怨愁。
忍不住在愛與不愛之間
滴淚飛濺、心起漩渦,
靦腆相里兜著流言蜚語
和文藝青年的真理詞。
曾經,你叫我漣漪,
我叫你風暴。樹陰下
笑得前仰后合的芳草
越來越逼近魆魆木本——
紋理晦暗,曲度平直。
望過去,春風里那些細小密集的喜悅,
揮別成春風騎在你脊背上的嘆息。
分別
分別后,伊人,
嵩山又開始燃“爐內火”,
下窗外雪了。
晚鐘,引我為知己,
耳朵疼痛就泣出聲,
我有星辰、禪音、宴飲明月,
在極為隆重的等待中。
而我們不斷強調過的東西,
分明就是別處爛漫的另一段、
不經意的一筆。是的——
轉涼的生活也是生活,
生疏的判詞,已征得時間允許。
事已至此,今夜
就在小北風中,看臘梅以“慢”開花,
并在往事里寫下你的生卒。
鄂爾多斯小衫
你有經得起打量的陌生,
內斂而柔軟。
你有從屬的姿態,
帶著穿衣鏡的眷顧,
罩掖不為人知的陰影。
你有對心灰意冷的把握,
甚至冷言冷語也能駁回
——溫熱的氣息像小毛毯
綿綿的,絨絨的……
對我們的庇護接近春天。
多像無言的慰安之所呵,
虛擬的語氣欲秀亦隱,
不知道自己能表達什么,
但你已表達了什么。
失眠絞殺了我一夜,我沒有想起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