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神話，年輕的表達

2025年春節檔，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以始料未及的速度點燃了觀影熱潮，這股熱潮正在向海外蔓延。從澳大利亞到北美，再到新加坡、日韓等地，預售票迅速售罄，部分場次甚至一票難求。好萊塢制片人羅伯特·金稱其為“大片級別動畫”，IMAX首席執行官里奇·蓋爾方德也肯定中國電影的創新力正在重塑全球市場。這不僅展示了中國動畫電影工業的迅猛發展，更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強大感召力。

“哪吒”的出圈和出海，離不開電影藝術創作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這種傳承與創新，至少體現在以下幾個層面：

——從豐富的傳統文化器物中抽取創作元素，并轉化為影片重要內容。在道具上，天元鼎主要參照了商代的龍紋扁足鼎，殷夫人的青銅劍則是越王勾踐劍的翻版，兩只可愛的結界獸是典型的三星堆雕像的樣子，太乙真人的酒罐子與馬家窯文化時期的新陶罐極其相似。

在語言上，方言是影片給人留下深刻印記的重要構成，也寄寓著相應的傳統文化內涵。如四川方言與巴蜀文化的關聯，天津方言與津門文化的關聯等，使得封神大戰的江湖不再單一乏味，而是色彩豐富。

在音樂上，融入中國民族音樂。四個龍王出場，伴以京劇鑼鼓；天元鼎被置入東海，蒙古族呼麥引進其中；陳塘關的背景音樂是天津曲藝小調；小妖們出場則是最古老的塤的聲音定下了基調。

此外，導演餃子藥學專業背景，也讓他把中醫藥元素融入片中，三七、蒲黃、茜草、當歸等被片中角色念出，別有一番意味。

這些都來源于深厚悠久的中華文化思想寶庫，并融入了今天新時代開放、進取、包容的思想價值，鍛造出引發強烈共鳴的核心價值追求。

難能可貴的是，影片從優秀傳統文化器物中抽取創作元素，但又沒有簡單復制，而是依循當下時代的審美風尚，在傳承中予以大膽創新，讓傳統文化元素煥發出新的光彩。如以更加絢麗的光影特效，對這些元素進行多視角的呈現；如傳統音樂中加入現代電子音樂，呈現出更現代、更時尚的風度與氣質。這些細節，不僅體現了制作團隊對傳統文化的深入理解，更是對傳統文化進行年輕化表達的成功嘗試。

——從多樣的中華傳統經典中提取創作素材，并轉化為影片主干故事。全片主要故事來源于《封神演義》等神話傳說及古典名著。哪吒與父母、與師父、與天宮等基本關系與情節框架整體予以保留，但同時根據今天的時代環境與語境做了大刀闊斧的改編和調整。如哪吒“剔骨還父”的情節，片中改為掙脫“穿心咒”，把父子沖突調整為哪吒與無量仙翁的斗爭，既突顯了主要矛盾，也更加合情合理。再如玉虛宮的仙池花園與山西晉祠經典建筑“魚沼飛梁”完全同款，玉虛宮整體影像尤其是飄飄仙境則是宋徽宗趙佶名畫《瑞鶴圖》的重現，這些都是中華優秀古典藝術的傳世之作。在此基礎上予以影像再造，既是很好的傳承，也是很棒的創造性轉化。

——從深厚的中華文化思想寶庫中提煉創作思想，并轉化為影片核心價值追求。在哪吒“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邁宣言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中華文化“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人生觀；在哪吒與敖丙被太乙真人合成為“混元珠”共生體的橋段中，我們可以聯想到“道生一，一生二”的道家哲學；在金吒、木吒、哪吒、敖丙等角色身上，我們可以感受到“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的獨特東方智慧，體驗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在哪吒一旦發現無量仙翁殘害眾生的惡行，就敢于亮劍，并與之拼死搏斗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中華民族不畏強暴、為民請命、敢于斗爭的英雄主義精神……這些都來源于深厚悠久的中華文化思想寶庫，并融入了今天新時代開放、進取、包容的思想價值，鍛造出引發強烈共鳴的核心價值追求。

可以說，影片主創團隊以高度的文化自信與文化自覺，深度挖掘豐厚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并將現實的社會文化景觀融入其中，為我國電影藝術創作如何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積累了寶貴的經驗，這些經驗一定會為當下和未來的藝術創作帶來長久的啟示與啟迪。（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編輯 許陳靜/美編 潘大鵬 苑立榮/編審 呂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