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落“太陽”的男人

1937年8月14日，杭州筧橋機場上空爆發了中日首次空戰。在10多分鐘的空戰中，中國空軍第四航空大隊大隊長高志航率領戰機擊落日機3架，而中國方面無一傷亡。

此事轟動全國。極大振奮了中國軍民士氣。高志航被譽為“天神”，與戰友劉粹剛、李桂丹、樂以琴并稱為中國空軍“四大金剛”。

從“銘九”到“志航”

1908年，高志航生于吉林通化一個貧窮家庭，原名高銘九（一說高銘久）。從中法中學畢業后，高銘九考入東北陸軍軍官教育班炮科。

當時正值一戰結束后不久，世界各國對空軍建設異常重視。1924年10月，張作霖為加強奉系空軍實力，從法國購進一批飛機，并從東北陸軍軍官教育班選拔一批人赴法學習飛行。高銘九主動報名，希望赴法學習航空技術。但對于當時的中國而言，炮兵同樣是寶貝，學校不同意。

高銘九靈機一動，用中學時學過的法文給東北陸軍軍官學校校長張學良寫了一封信。少帥看不懂法文，拿給法國顧問看，發現高銘九的法語基礎很不錯，便同意了他的請求。啟程之前，高銘九特地將自己的名字改為了“高志航”。

經過兩年多的刻苦學習，高志航熟練掌握了飛行技術，于1927年1月回國，任東北航空處所屬飛鷹支隊少尉飛行員，后晉升為少校，任飛鷹支隊支隊長。

一次試飛時，高志航駕駛的飛機發生故障，墜落田間，造成右腿骨折。術后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高志航因右腿彎曲，無法再駕駛飛機。

高志航心急如焚，找到哈爾濱的一位德國醫生診治。醫生提出，只有將愈合的腿骨再次敲斷，另行續接，才有可能解決彎曲的問題，其痛苦程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醫生話音剛落，高志航便借力醫院鐵床的欄桿將自己的右腿別斷。醫生驚訝之余，欽佩不已。高志航右腿彎曲的毛病治好了，新的問題又來了——右腿短了一厘米，走路一瘸一拐。

為此，高志航又特意找人定制了一只厚底鞋子，憑借驚人的毅力，再次重返藍天。張學良得知此事后，特意贈送給高志航一只懷表，以示鼓勵。

住院期間，高志航受到白俄羅斯籍護士佳利的精心照顧，收獲了一份異國愛情。

“望吾妻自多珍重”

九一八事變爆發后，高志航對于當局不抵抗政策義憤填膺，辭別妻女，于1931年9月19日化裝逃進關內。幾經周折來到南京中央航空署。

航空總隊隊長毛邦初對高志航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同時委婉提出，按照中央航空署規定，空軍軍官不得擁有跨國婚姻。

一邊是家一邊是國，思索再三，高志航最終選擇了后者。他提筆給妻子寫了一封信：

佳利愛妻：

9月19日一別，竟會成為我們的永別。昔日深情未及回報萬一，然國難當頭，又何以為家。我身為軍人自當以身報國，為了國家的獨立，民族的獨立，民族的生存，為了把日本侵略者趕出中華，我決心毀家紓難，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兒女情長，一己之私，均置之度外。吾妻賢德，深明大義，竊以為不致怨恨于我，望吾妻自多珍重，并拜托養育女兒利利成人。

大德不惶言謝，深情無緣回報。屆此即為路人，其感惶愧。然軍紀嚴明，亦無可奈何也。權衡國家之難，自當舍家而為國矣……

自此以后，高志航再也沒有見過妻女。

1935年，國際航空訂貨會在意大利都靈舉辦。國民政府派團赴會考察，高志航作為試飛員隨同前往。據記載，高志航的倒飛技術尤其精湛，“能在空中倒飛七八分鐘之久”，而當時最優秀的外國飛行員，“飛到五分鐘已不能堅持下去了”。

試飛當天，意大利時任總理墨索里尼以及各國駐意使節等到場觀看。高志航的飛行技術贏得一致贊嘆。墨索里尼稱其飛行技術在歐洲首屈一指，提出高薪聘請高志航到意大利空軍服務，遭到了他的謝絕。

“讓他出門遇到高志航”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8月7日，高志航奉命率第四大隊28架飛機駐防河南周家口機場，準備支援華北作戰。

8月13日，淞滬會戰打響，高志航乘運輸機飛往南京，面見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請纓參戰。周至柔令第四大隊轉移到杭州筧橋機場待命。高志航立刻向周家口機場發出“十萬火急”電報，要求部隊立刻出發，并特別強調，務必把自己的飛機Ⅳ—1號一同帶來。

8月14日13時，第四大隊分批出發，冒著惡劣的雷雨天氣，于15時左右陸續抵達筧橋機場。大隊正準備停機加油，突然接到警報稱日本海軍航空兵王牌“木更津航空隊”來襲。

已從南京趕到杭州的高志航當即下令：一半升空警戒，一半加油待命。待自己的飛機一落地，高志航立刻跳了上去，起飛迎敵。

15時30分，中日首次空戰在筧橋機場上空打響，史稱“八一四空戰”。空戰親歷者、時任第四大隊飛行員龔業悌回憶，“高志航起飛后爬升到三千米云層上……很快發現了敵轟炸機，馬上加快速度追上去，迅速開槍射擊……敵機轟然爆炸……烈焰上沖一百多米。”

在高志航的感召下，第四大隊咬住敵機不放，半個小時之內，即取得了擊落日機3架、擊傷1架，我無一傷亡的輝煌戰果。年輕的中國空軍首戰告捷，日本海軍航空兵王牌神話被打破。

8月15日，高志航率領空軍第四大隊與其他部隊一道，參加了筧橋空戰與南京空戰。當天，中國軍隊擊落數架日機；8月16日，中國空軍在杭州與南京上空再度擊落日機8架。

中國空軍，特別是高志航和第四大隊的輝煌戰果傳遍海內外。8月15日的一場空戰中，高志航手臂負傷，先赴漢口治療而后乘火車去廬山養傷，得知消息的百姓自發組織沿途歡呼送行，鐵路職工獻上錦旗、禮物，向英雄致敬。

因屢建功勛，高志航被提升為空軍上校驅逐司令，直轄三個驅逐大隊，第四大隊被命名為“志航大隊”。

日軍對高志航又恨又怕。被俘的日本飛行員交代說，高志航太厲害了，我們日本飛行員經常以他的名字賭咒發誓：誰要是做了對不起人的事情，讓他出門遇到高志航。

“怎能讓倭寇的飛機飛在頭上”

1937年11月，蘇聯援助中國的一批飛機抵達，高志航奉命到蘭州接收，簡單熟悉飛機性能后，即由蘭州飛南京參加戰斗。

11月21日，高志航率隊飛到周家口機場，連續遭遇7天雨雪天氣，無法飛行。停留期間，敵機來襲，高志航立刻下令升空迎敵，他本人的飛機卻因發生故障無法啟動。

戰友勸他，敵機已經臨空，暫時先躲避一下。高志航回答：“身為中國空軍，怎能讓倭寇的飛機飛在頭上？”正在此時，日軍炸彈投了下來，高志航當場殉國，年僅29歲。

國民政府在漢口商務會大禮堂為高志航舉行盛大葬禮，蔣介石親自主持，獻花圈和挽聯，上書：“高志航英雄殉國，死之偉大，生之有戚，永垂千古。”國民政府和軍委會追授高志航少將軍銜。

周恩來也參加了追悼會，稱贊高志航“是中華民族的英雄，為抗日犧牲的，為民族犧牲的”。

1939年，國民政府將8月14日確定為空軍節，并編了歌曲：“八一四，西湖濱；志航隊，飛將軍……”

1946年8月14日，中國共產黨在延安舉行了紀念八一四空戰大捷座談會，紀念高志航及其戰友。1993年7月18日，張學良為高志航題詞“東北飛鷹、空軍戰魂”。2002年，通化市在高志航故居建立了高志航紀念館。2014年9月1日，高志航被列入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

編輯 劉舒揚 / 美編 徐雪梅 / 編審 張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