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語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認知語義

反義是詞義關系中的典型之一，一直深受廣大學者的關注。近年，隨著對反義詞的研究加強，學者們發現，反義詞共現現象已經成為語言中的典型和共有現象。反義詞共現的研究具有普遍性，同時可以加強對世界本質屬性和客觀規律的理解。以俄語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為研究對象，分析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語義分析和認知機制，其中語義從加合義、周遍義、偏指義進行分析，認知機制從隱轉喻機制和象似觀角度進行闡明。探究俄語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認知機制和民族心理特點。

反義關系是詞義關系的語義研究中備受關注的現象之一。學者們對反義詞的定義眾說紛紜，采用郅友昌的反義詞觀點，他認為反義詞是意義相對立的一組詞，它們在具有某些共同義素的語義場內通過對立的關系而聚合在一起。詞項共現的研究主要代表人物是英國語言學家Firth，他提出了詞匯存在銜接關系的搭配理論，其中就有詞項共現搭配，稱該搭配為“結伴關系”，認為應將共現變成一種搭配形式，且這種搭配是共時的組合關系。

部分學者認為，從使用頻率的角度和語義性質來說，反義詞共現現象本質上是一種構式，為“反義詞共現構式”。同時，在反義詞共現這一現象中，反義詞不可以單獨出現，需要通過連結詞或句法結構等手段將一對反義詞結合在一個詞組、一句話等當中。本文主要分析反義詞共現構式中的“A и B”結構，將從語義與認知相結合的角度分析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結構。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與認知之間的關系密不可分，語言自身不具有自治性，甚至我們可以說語言的生成依賴于人類的認知與體驗。認知語言學的核心觀點：“現實—認知—語言”三者存在一個依次決定的序列關系。

構式語法開始于20世紀80年代末，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理論和組成成分。認知語法與構式語法息息相關，構式語法的核心思想與認知語言學相同，均強調語言與人的認知相關，語言獲得不是通過天賦，而是通過后天習得。認知語法和廣義的構式語法認為，語言具有概念性，同時也有規則和限制。但是人們的習語無法用正常的句法和語義來分析。認知語言學家們認為只要其形式和功能的一些方面不能夠從其組成部分中完全推知，便將其看成是構式。構式語法探索語言的角度也是從人的認知和體驗出發。本文贊同王寅的觀點，認為構式是形義配對體，因此，本文認為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是反義詞共現構式中的典型，最能體現反義詞構式中人的認知結構與語義分析。

反義詞共現構式“AиB”的語義分析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是一個半固定構式，該結構可以進行一定變化，可以在“A и B”前加入前置詞、動詞等。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中的A和B是兩個詞性相同，但是詞義相反的反義詞。其中，結構中A和B二者的詞的類別相同，詞的形式相對，只有詞義相反，其余義素均相同。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語義研究具有一定的典型意義。本文將從加合義、周遍義、偏指義三方面來研究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語義分析。

加合義。根據“弗雷格原則”，一個復合語言表達式的意義由其直接成分的意義組合而成，且后者的意義決定了前者的意義。通常，這類表達式的語義透明度較高，大多可以直接從組成成分的字面意義推知整個表達式的語義。構式“A и B”的加合義是指構式的語義繼承了其組成成分“A”和“B”的全部語義。例如，беда и выручка（既是災星，又是救星）、смешно и грустно（既好笑，又傷感）、туда и обратно（往返、一來一往）。具體分析如以下例句：

①Пол дня убиваю на бесполезное передвижение паллет туда и обратно и фотографирование крупным планом каждой стойки.（我花了半天時間無用功，來回搬運貨盤，給每個貨架拍特寫照片。）

例句①中туда и обратно是一對方向反義詞，туда表示是往一個方向去，обратно表示從該方向返回來，詞組意義為反義詞對基本語義加合。詞組含義為往返、一來一回。同例句①中表方向反義詞的詞組還有вверх и вниз，вверх表示方向上的往上、往高，вниз表示方向上的往下、往低，詞組意義為反義詞對基本語義加合，可譯為上下限。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語義可以從構式組成成分的意義中直接了解整個構式的語義。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中能夠進行語義加合的詞組，要求兩個反義詞可以同時存在一個事物上，如一個人既可以是某個人的救星，也可以是同一個人的災星。兩個反義詞的語義加合是不能以偏概全，且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語義結構具有較高的語義透明度，整個構式的語義結構就等于兩個組構成分詞素義的直接加合。

構式“A и B”的語義可以表示周遍性，即構式的語義窮盡了“A”和“B”所屬范疇的所有成員。將構式內部的一對反義詞進行概念整合，隨后將該反義詞對的語義融為一體，使得構式整體形成新的語義，便可以得到反義詞構式“A и B”中周遍義。此時，構件“и”具有不可替換性，構件A、и、B三者之間的關系呈現出不可分離性，構式整體逐漸傾向一體化。例如，день и ночь（日日夜夜、晝夜不停）、стар и млад（老老少少、老幼俱全）等。具體分析如下例句：

②Это мне стоило почти битых сорок восемь часов не ложиться спать！ И смех и грех.（這使我幾乎有整整四十八小時沒有睡覺！真是哭笑不得。）

例句②中смех和грех是一對情緒反義詞，смех是表示情緒中的喜悅，грех是表示情緒中的悲傷，二者表示的情緒相反，由于二者的情緒為喜悲，且喜悲是人情緒中的兩極部分，通過概念整合可以劃分出一個情緒范疇，構成情緒空間，在這個情緒空間中可以存在各種情緒，這些情緒都處在悲喜之間。該詞組可譯為既悲又喜、悲喜交加。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語義中的周遍義是指在“A”和“B”之間的范圍里，并強制規定每一個成員都要處在該范圍內無一例外，構式的整體語義大于其組成成分的語義之和。在俄語中。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表周遍義的用法雖沒有加合義普遍，但使用頻率也較高。

偏指義。Langacker指出，所有的語言單位都是依賴語境的，因為它們均出自具體的語境。語境是正確理解和解釋構式的必要前提，對構式意義的正確理解有制約作用以及完善作用。具體分析如下例句：

③Хорошо. В этом городе ценят силу. Чтут ее. Так и надо детей воспитывать.（很好。這座城市尊重且推崇力量。對孩子而言，這是很好的教誨。）

例句③中так和надо是一對態度反義詞，так是表示不要緊、隨便，надо是表示應該、應當，二者表示的態度相反，一個態度輕視、無所謂，一個態度重視。此時在例句③中，該語境主旨描述這件事情對小孩來說就應該是教誨，強調態度重視。通過概念整合和詞組的語義偏指，該詞組可譯為正該如此、這就對了。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中的偏指義往往表達出一種冗余義，原因在于如果表示偏指義，就代表反義詞對中的一個成員就足以傳遞相關信息或表達相關語義。另一個成員的傳遞信息能夠幫助起到突出、強調等作用。

反義詞共現構式“AиB”的認知機制

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與認知是緊密相關的，探究一個語言現象成立的背后必然不能缺少認知，其核心觀點是思想、知識、意義來源于人的感知和體驗。從認知語義學研究的角度來看，反義詞共現的語義生成理據是兩個意義相反的語素產生語義凝固，通過語義制約，衍生出一個完整的新語義概念，其語義會經歷一個被認知意義整合和制約的過程。同時，在語義生成的過程中，人會通過某些認知機制，使得語義順利生成。本文將從人的隱轉喻思維和象似觀二種認知機制出發，分析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認知機制。

隱轉喻思維。反義詞對進入該構式后，A、B兩個構件所表示的意義不只局限于某一認知域。隱喻與轉喻都是已知事物的概念域（始源域）映射至某未知事物概念域（目標域）的動態過程。只是隱喻強調概念域間的相似性，轉喻強調概念域間的相關性，二者都是對認知域之間的相互轉換，且反義詞對A和B所處的認知域自身擁有著一定的概念內容。通過人對現實世界的認知，繼而產生了隱喻和轉域，從而影響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概念整合、語義生成及語義擴展。

從體驗哲學的基本原則可知，概念系統的核心是來源于人的體驗、感知、身體運動、對物質和社會生活的經歷。例如，день и ночь，如果進行簡單的語義加合，則會譯為一晝夜、一日。但此種譯法在該句中并不適用。首先，古代人民沒有時鐘，無法進行具體的時間判斷，通過觀察天空的顏色變化來確定時間的流逝成了唯一方法，于是便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晝一夜即為日。該短語需通過兩次轉喻，第一次是部分指代整體，白天和黑天都指代一日，第二次是部分時間域代替整個時間域，該短語譯為日日夜夜、晝夜不停。беда и выручка原義是指不幸和救助，通過隱喻，將心理認知域轉為人的性格特點認知域，該短語譯為既是災星，又是救星。該短語進行了跨認知域映射，因此屬于隱喻。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可以衍生為“A и B”的否定構式，即“ни A ни B”，該構式與“A и B”構式相同，語義也可以通過認知機制中的隱轉喻機制進行解釋，如ни стать ни сесть，如果直譯則為不站不坐，但該詞組應由動作認知域轉為人的情緒認知域，譯為坐立不安，表示心情緊張、情緒不安。направо и налево如果直譯則為向右和向左，但該詞組應由方向認知域轉為空間認知域，且俄羅斯民族空間概念持心物二元觀。左右兩個方向通過概念整合便可劃分出一個空間范疇，構成三維空間，該詞組可譯為遍及、到處、各個方面。

反義關系應被看作同一個認知域中的概念關系，反義詞在詞的義素具有共性，可以推測反義詞在認知上也具有鄰近性。換言之，反義概念之間構成一種隱轉喻關系。通過隱轉喻的認知機制正確認識反義詞共現構式語義是非常重要的認識途徑。

象似性。認知語言學贊同自然語言中可以看到認知規律這一觀點，認為可以通過研究認知來揭示自然語言的規律，主張自然語言與認知現象可以相互印證。張敏認為認知語言學中的“象似性”指的是“感知到的現實的形式與語言成分及結構之間的相似性”。也就是指語言的形式和內容之間并非像索緒爾的觀點一樣具有任意性，而是人基于客觀世界在大腦中形成與客觀世界相互聯系與印證的認知概念，主張語言具有非任意、有理據、可論證特性。象似性可以從數量象似性、順序象似性和標記象似性三個角度分析。本文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中的“A”和“B”是語符相等的兩部分，無法通過語符數量對比來確定信息量差異，無法從數量象似性的角度進行分析該結構。標記象似性主要運用在語用推理中，本文主要通過標記象似性來解釋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

按照事件發生的先后順序進行敘事，人們認識到了象似性中的順序象似性，同時順序象似性符合人們對客觀世界直接體驗所產生的認知規律。例如，ни взад и ни вперед表示不前不后，人的空間認知域順序是先前到后，從前到后，前后具有邏輯順序。война и мир表示戰爭與和平，人的戰爭認知域中能體現出思維，即沒有戰爭哪里知道和平的可貴。стар и мал表示老幼俱全，古代文化是尊老愛幼，符合人們的年齡認知域。詞典排列順序往往也符合心理學中人的“心理期待”中的正向期待，也符合波里安娜學說，即人總是看重和追求好的一面，拋棄壞的一面。通過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可以看出人的順序象似性，以及自古以來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的語義結構如果具有較高的語義透明度，則整個構式的語義結構就等于兩個組構成分詞素義的直接加合。

表周遍義的反義詞構式“A и B”中構式內部的一對反義詞概念和語義有所整合，促使構式整體形成新的語義，并強制規定該范圍內的每一個成員都要處在該范圍內，構式的整體語義范圍大于其組成成分的語義范圍之和。

反義詞共現構式“A и B”中的A和B具有順序象似性，該順序符合人們的心理期望與社會正常標準，同時驗證了自然語言與認知現象可以相互印證這一結論。

（作者單位：哈爾濱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