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底,劉哲在歐洲順利完成博士學業后,懷揣愛國報國之心,返回自己的母校北京大學從事哲學專業的教學與科研工作。歸國伊始,他就立志推動國內哲學教學與科研的國際化與專業化進程。在北京大學從教18年中,他始終堅持正確的政治立場和學者的理想信念,注重把國際前沿的研究成果、效果顯著的教學模式以及規范化的培養體系引入自己的課堂和科研指導過程中。通過教學與科研的良性互動,他不斷在國際和國內學界推進自己在主體性問題領域的探索,取得了豐碩的科研成果。
劉哲,哲學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德國古典哲學、現象學、主體性理論、人工智能與機器人倫理等,北京大學哲學系(宗教學系)任教,北京大學哲學系黨委副書記,2022年獲第六屆北京市高等學校青年教學名師獎
文科試驗班:文史哲的交融與界限
劉哲自小就對哲學隱約感興趣。選擇來北大文科實驗班學哲學,他最初的想法是“看看文史哲三個方面貫通的人文研究是什么樣子”。
來到北大,在與中文、歷史等其他人文學科的對比之下,哲學的嚴格性與科學性越發讓劉哲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清晰的概念與論證、反思性的思維方式,日益吸引著他。“對也是清清楚楚的,錯也是清清楚楚的”,正是他眼中哲學理想的樣子。
文科試驗班的文史哲三家各有特點,而正是這樣多元的學習與對比讓劉哲更加清楚學科的差異與界限。
上古史、中古史、世界史,中國哲學史、西方哲學史、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古代漢語、現代漢語、文學史,在三個學科的專業主干基礎課上,最優秀的老師們清晰地展示著各自學科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人文學科版圖逐漸整體性地呈現在學生眼前。
至今,劉哲仍對當年不同課上對《莊子》的研究和講解有著清晰的印象:哲學史的研究更集中于明晰《莊子》中的哲學概念,考完“心齋”和“坐忘”后大家會一起開玩笑說已經“坐忘”;古代漢語的研究更集中于字音字詞,處理其中隱含的時代語言現象;文學史中則不把莊子作為上古文學作品中代表性的研究對象,而是按照文體類型與時間順序梳理大時代下的典籍。
不同學科雖趣舍萬殊,卻為劉哲提供了在大的文化背景下理解莊子、在與其他作品的對比中研究莊子的思路與興趣。
文科試驗班的課業壓力很大,但無論是后期哲學課程與現實問題的深入對話,還是文史哲三種學科對同一個問題的不同研究,都在推動著劉哲不斷向前,讓他始終保持著對學術的一腔熱情。同時,這一階段的對比,也讓劉哲在認識到學科界限的同時更加明確了哲學學科的任務,這是與其他學科對話必要的素養。
北大、魯汶大學與哈勒大學:在沖突中成長
“在理論的沖突中探索自己的路。”從北京大學到比利時魯汶大學,再到德國哈勒大學,豐富的求學經歷與多樣的學術背景讓劉哲在沖突中不斷探索,展開自己的哲學思考。
劉哲眼中,北大是一所匯總了許多傳統的學校。從1898年走來,在歷代北大人的努力下,北大逐步成為現代的高等教育和學術研究機構,又在與其他大學的交流互鑒中豐富著北大的傳統。
劉哲至今能憶起,在當時北大的圖書館,有時借到的書上寫著“亢慕義齋”,問過圖書館老師才知道是解放前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的藏書;也曾在圖書館借到一本來自燕京大學的書,書里夾著的書票寫著燕京大學的校訓“Truth、Freedom、Service”(“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北大與中國一個世紀以來文化的革新、國家的發展、民族的轉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許多時代變遷的線索,就在北京大學的圖書館中,就在北京大學。
比利時魯汶大學則是一所非常古老的大學。考慮到魯汶大學的天主教大學性質,又讀過他的老師——畢業于魯汶大學的趙敦華教授所著的《基督教哲學1500年》,劉哲腦海中的魯汶大學回蕩著教堂的聲音;但到魯汶大學后,他卻見到了一個具有濃郁現代氣息的哲學系。
受到歐洲歷史文化的傳統的影響,魯汶大學哲學系教授的內容與中國也有很大的差別,比如中世紀亞里士多德主義的傳播就是研究重點之一。而作為胡塞爾檔案館的所在地,魯汶大學還有著非常厚重的現象學研究傳統。各個領域最優秀的哲學家們的課堂,無形中將劉哲直接帶入了西方問題爭論的語境和傳統中。
在魯汶大學就讀期間,胡塞爾檔案館學習的經歷給劉哲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次課后,老師為同學們打開了胡塞爾的私人圖書館,展示了胡塞爾的藏書、筆記、手稿等珍貴資料。筆記之中,當年胡塞爾閱讀的細節栩栩如生,思考與側重都藏在字里行間。劉哲回憶,當時自己特別在意胡塞爾對于康德《純粹理性批判》的閱讀,專門找出了這本書。他觀察后發現,胡塞爾在前面的《分析篇》留下了多種顏色的筆記,看起來是讀了好幾遍。胡塞爾的手稿上滿是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紙條,但字跡如工程師作圖一般工整,讓人覺得胡塞爾是在不斷地、反復地思考,隨時調整自己的工作。
哈勒大學全名“馬丁路德·哈勒維騰貝格大學”,以新教改革的領袖馬丁路德命名的哈勒大學與新教的發展有著一定的關系。劉哲在哈勒大學學習期間的導師來自海德堡學派,有著很強的德國古典哲學傳統。
北大現代世界的聲音、魯汶大學傳統的聲音、哈勒大學新教和德國古典哲學的聲音,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以及與當代的對話方式。這些差異甚至沖突,對劉哲來說非常有趣——沖突推動著他通過自己的研究在更深的哲學問題上定位這些差異。
歸來:與知識背景的對話
“突破自己原來的思想限度,尋求新的理論資源,面對新的文化氛圍,尋求與新的學科的對話。”回到北大后,劉哲繼續思考著主體性理論在當代的發展。他在與過往的知識背景、與眼前的現實、與其他學科的對話中,走向更深、更廣闊的哲學世界。
回到北大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劉哲一直在與過往教育資源的影子對話。對劉哲來說,關于自主性的問題可以被有效、嚴格地提出而且精確的方式哲學地刻畫出來,當然離不開德國海德堡學派傳統與“魯汶學圈”現象學的培養,然而,“可以把它當作一個厚重的禮物,但我不希望永遠在這個陰影下面,總希望往前面推進。”
北大強大的綜合實力與完整的學科體系,無疑為劉哲與其他學科對話從而推進新的進展提供了極佳的平臺。隨著人工智能的興起,各種挑戰浮現出來:不僅僅是在工具的使用上,更是在對基礎概念的反思中。意識、智能、情感、決策等過去往往以人類主體的前提下討論的概念,今天被放在了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語境下。工程師、設計者、科學家所追尋的Autonomy,有兩種翻譯:在哲學里可能會把Autonomy在康德傳統下翻譯成“自律”,在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研究那里則被翻譯成“自主”。這種翻譯上的差別,折射的就是概念在人與機器語境下不同的含義。
與現實、與時代的碰撞,促使劉哲將之前主體性理論的研究與人工智能的興起進行深入而有趣的對話,也讓他參與到國家(智能)機器人倫理標準化的研究工作中。2019年,劉哲參與完成并出版的《中國機器人倫理標準化前瞻2019》成為中文世界第一份關于(智能)機器人倫理的系統性成果。
北大在機器人與人工智能領域的綜合實力,正是劉哲新的知識背景與學術資源。
回國以來,作為一名老師,劉哲總是嚴格要求自己的學生:“我想作為北大學人來說,嚴格的學術要求對于一個學科的發展和同學的培養都是必不可少的。”
“對于北大的同學,我希望大家能夠更加在意每一年真正學到了什么,自己的視野和思考問題的能力有沒有真正的提升。”劉哲希望更多的同學關注真正的收獲與提升,而不是過多地關注績點;同時,在物質條件不斷提升的今天,他也希望同學們能夠保持對學術的熱情、守住寧靜的研究氛圍。
“北大是常為新的”——在沖突中尋找自己的道路,在舊的知識背景中探索新的方向,在與新的學科的對話中獲得新的思考。這是劉哲作為一名北大人,面對多元的理論與學科時“為新”的勇氣,也是北大始終走在時代前列、在一代代北大人手中推陳出新、繼往開來的不竭動力。
責任編輯:周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