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長補短，不如揚長避短

在學業咨詢中，我曾經接待過一位來自工業工程系的大四女生。她打算在本科畢業之后，到國外去深造，正在考慮要不要跨專業讀研究生。父母不同意她的選擇，她自己也感到有些猶豫。對此，我和她展開了一場討論。

她說：“父母希望我繼續讀工業工程方向的碩士，畢業之后到大公司里當產品工程師。可是，我想學藝術，我從小就喜歡畫畫，我想當畫家！”

我說：“好，我們先來想象一下：假如你60歲退休的時候，回首這一生，你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產品工程師，你打算用哪個關鍵詞來形容自己的職業生涯？”

她說：“我覺得應該是‘穩定’，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還有穩定的社會地位。”

我說：“假如你60歲退休的時候，回首這一生，你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畫家，你打算用哪個關鍵詞來形容自己的職業生涯？”

她說：“那肯定是‘勇敢’！”

我說：“好，以上這兩種結果都是美好的。那么，我們再來想象一下：假如你60歲退休的時候，你仍然是一名平凡的產品工程師，你的孩子問你說，‘聽說您從小就喜歡畫畫，卻沒有學藝術，到今天您會不會感到遺憾？"’那時你打算怎么回答？”

她說：“我會告訴孩子，‘沒關系，媽媽以前不是經常帶你去看畫展嗎？’”

我說：“假如你60歲退休的時候，你仍然是一名平凡的藝術工作者，你的孩子問你說，‘聽說您當年不顧我外公外婆的反對，堅決學了藝術，到今天您會不會感到后悔？’那時候你打算怎么回答？”

聽我這么說，她的表情黯淡了。片刻之后，她說：“如果我只能在中小學里當美術老師，或者給低水平的雜志畫插圖，這太慘了吧，我不能接受。”

我說：“那么，你現在對這兩個選項怎么看？一個是可以用業余生活享受藝術的產品工程師，另一個是郁郁不得志的藝術工作者，你選哪個？”

她想了想，說：“那我還是繼續學工業工程吧。”這就是她做出的選擇。

如果當時她很堅定地對我說：“我就是想學藝術，即使永遠成不了畫家，我也享受畫畫的過程！”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會繼續跟她探討：“你打算為跨專業申請研究生做哪些準備？”

她可能會說：“我需要報個培訓班，系統地學習一段時間的繪畫；我需要選修一些相關課程，閱讀一些專業教材……”

我就會繼續問：“和繼續申請工業工程專業的碩士相比，跨專業申請研究生，你需要多付出幾倍的努力？以你對自己的了解，有多大的概率能夠付諸行動？”

如果她說“即使需要付出三五倍的努力，我也一定能完成”，那就值得嘗試。

但是，如果她說“我覺得還是太困難了……”那就說明“學藝術”對她的吸引力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強大，至少不足以使她克服困難、提高能力。那么，果斷放棄、及時止損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

我們在探索個人興趣偏好的同時，也要考慮自身的實際能力，不斷澄清、調整，最終找到一個自己感興趣、能勝任的理想職業。

一方面，能從事自己感興趣、能勝任的工作，是人生一大樂事。但同時，我們也要意識到，相比于興趣，能力是擇業的砝碼，更是就業的基礎。因此，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自己可接受、能勝任的職業。

另一方面，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有人“愛一行、干一行”，"也有人“干一行、愛一行”。研究表明，人們總是傾向于對自己擅長做的事情產生興趣，又在做事情的過程中獲得正反饋和成就感，進一步滋養興趣，形成良性循環。

選擇職業也是一樣：有人最初是因為感興趣，也有人只是覺得不反感。入行之后，付出時間、取得進步、獲得成就感，逐步形成穩定、持久的興趣，進而與自己的發展前景、奮斗目標相結合，最終形成有著明確方向性和意志性的“志趣”，成就一番事業。

和興趣相比，能力的絕對值通常是穩定的，而且隨著不斷學習，會呈現螺旋式上升的態勢；而能力的相對值卻是動態變化的，如果用相對值來評估自己的能力，就可能受到周圍人的影響，從而感到困惑。

曾經有一位博士生學弟來找我聊天，與我探討自己的生涯規劃，即博士畢業之后，要不要從事與科研相關的工作。

學弟說：“我希望能做自己特別擅長的事情。所以，我只有確認自己的學術能力很強，才能下決心繼續做科研。”

我說：“你如何定義‘特別擅長’呢？你要怎樣才能確認自己的學術能力很強呢？”

學弟說：“比如，自己的學術能力在同年級、同專業的人里面，排到前5%。”

我說：“你怎樣評估自己的學術能力呢？是憑借主觀感覺，還是憑借客觀依據？”

學弟說：“都有。主觀感覺，是我對自己的學術能力的認知；客觀依據，則是我取得的學術成果。我選擇繼續做科研的前提是自己能夠始終保持在前5%，否則就果斷退出，轉行做其他的事情。”

我直言不諱：“首先，學術能力很難量化評估，即使你們屬于同一專業，不同研究領域的學術成果的數量多少、水平高低也都不具有可比性，你如何能夠確認自己在同年級、同專業的同學里面，排在前5%呢？其次，大家都處于不斷成長進步的階段，學術能力也是動態變化的，即使你現在確認自己是前5%，半年之后你又可能不是了。那么，這樣的評估對你而言有什么意義呢？再者說，你所說的‘轉行’是沒有時間節點的，這就意味著，在未來若干年內，你將始終處于評估狀態。那么，這樣的評估，對你而言，又有什么指導性呢？”

聽了我的話，學弟沉默了許久，然后對我說：“學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學術能力始終在同年級、同專業的人里面排到前5%’這個指標不應該作為我‘是否繼續做科研’的前提？”

我點點頭，說：“是的。你可以說：在某一時刻——比如博士畢業前，你評估一下，認為自己的學術能力達到某種主客觀標準，就下決心繼續做科研，并且未來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但是，如果你要求自己的學術能力始終保持在同年級、同專業人群中的前5%，這就很難實現。”

學弟說：“那我總應該根據自己的能力來選擇適合我的工作吧？”

我說：“我非常理解你的想法，我們也確實應該在職場中發揮自己的特長。但是，我認為，只要能力的絕對值達到一定標準即可，而不能要求其相對值如何。因為后者的影響因素很多，并不是完全由我們自己決定的。我們可以有底線，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現自己不適合現有的行業，就果斷退出。但是，我們不能做‘騎墻派’，始終關注競爭而非事情本身。那樣的話，難免會消耗太多的心理能量，導致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

在未來發展的道路上，我們需要明確目標，積極進取；也需要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責任編輯：賈倩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