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良好的教育生態，推動教育高質量發展

方華近日出版的《重構教育生態：區域教育生態與區域教育發展》一書，既是他多年來思考和研究區域教育生態建設的一個系統梳理，也是在教育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對從事基礎教育工作的同人們重要的提醒和建議。

教育生態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通常指的是教育系統內部及其與外部環境相互作用和影響的復雜網絡。“重構”二字，意味著當下的教育生態存在著諸多問題。這些問題不加以解決，將妨礙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有效實施。

教育生態也是一個多樣化的概念，和孩子成長相關的不同環境會營造各不相同的育人生態。其中，區域教育生態、學校教育生態、課堂教育生態對學生的成長影響深遠。

一、區域教育生態

從區域教育看，教育生態由如下關鍵要素組成：教育政策、教育機構、教師隊伍、學生與家長、社會文化、經濟基礎、先進技術等。其中，有一些要素特別需要關注。

一是當地政府或教育行政部門制定的區域發展的相關政策。這些政策往往對區域的教育生態產生深遠影響。比如有的區域非常熱衷于引進各地的名校到本地來辦學，以期提升本地區的知名度，但稍不留神就會讓本土的學校邊緣化，讓原本并不均衡的生態更加惡化；比如有的地方重視普通教育但輕視職業教育，偏重常態的學校但輕視特殊類型的學校，教育類型比較單一，在多樣化方面尚有很大差距；比如有的教育行政部門要求本地區的所有學校都采用相同的“模式”組織教學，不管學科的差異和教學內容的區別，沒有意識到教學模式的單一性也是區域教育生態的隱患；等等。

二是地方的社會文化對教育的影響力。教育能夠產生良好的效果，一方面取決于學生是否愿意學習，是否始終保持充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另一方面則取決于區域的社會文化。孩子從小就浸潤在當地的社會文化環境中。社會文化所蘊含的價值觀對學生影響巨大，它就像土壤、空氣、水分一樣為學生的成長提供源源不斷的滋養。在貧瘠的土地上很難培育出累累碩果。方華在江西省弋陽縣工作期間，之所以關注家風和民風的建設，強調以校風來推動家風、民風的好轉，就是希望從根本上提升當地的社會文化水準。

三是地方的經濟發展水平。絕大多數教育水平高的區域，都是經濟實力強的區域，這是不爭的現實。但若更加深入地研究區域的發展，就會發現正是因為地方政府長期以來非常重視教育，舍得在教育上做更多投資，始終致力于地方教育質量的提升，努力培育各行各業所需要的人才，才為地方的經濟騰飛夯實了基礎。人是經濟發展的核心推動力，越是艱難的時候，越要把有限的資金用在教育上。這需要當地政府摒棄為官一任的短期思維，始終擁有區域教育發展的戰略定力。

研究區域教育生態，一方面要對構成教育生態的各種要素進行深入分析和研究，另一方面還要對各要素之間的關系做系統、全面的觀照和研究。要素之間的關系是否和諧有序，同樣對教育生態產生重要影響。

比如“家校社”三位一體協同育人機制的建設，需要統籌協調好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三者之間的關系，明晰各自的職責和定位，探索協同育人機制如何建構、如何互補，為學生成長提供安全無憂的環境。在這方面，地方政府要主動作為，教育行政部門應主動牽頭，引導各教育利益相關方做好價值認同、行為協同、責任共同等工作。

比如立德樹人育人目標的落地，一方面要營造大教育的理念，讓社會各界都來關心、支持學生的健康成長，形成育人合力；另一方面要打破各學段的“壁壘”，落實大中小幼一體化的貫通培育，明晰將學段劃分為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等不同階段的緣由，根據學生身心發展的特點開展有針對性的教育。很多學生高考后選報志愿，往往茫然無措，只會根據自己的考試分數挑選最有可能錄取的大學，但入學后又發現所選的專業并不符合自己的興趣愛好。這就與學校沒有建立起職業教育體系，沒有開展貫通式的教育有直接關系。如果能夠構建起從幼兒園到高中的職業教育培育體系，讓學生先后經歷職業認知、職業體驗、職業定向和選擇等，到了選報志愿的時候，他就不會迷茫了。

諸要素之間的關系很多，值得研究的話題也很多。區域教育生態建設，需要我們投入更多的精力來思考和謀劃。

二、學校教育生態

學校也是一個生態系統，指的是在學校內部構建一個支持學生全面發展的教育環境。這個環境不僅包括物質條件，還涉及教育觀念、課程設置、學校文化、師生關系等多個方面。一個學校的生態環境如何，與學校對相關要素的理解和認識是直接相關的。下面幾點值得學校中的每一個成員深思。

第一，學校很有可能成為讓學生變笨的地方。腦科學告訴我們，學習就是改變，就是神經元之間構建起來的新的連接，或者原有連接被強化。但腦科學還告訴我們，孩子在6歲之前，神經元的連接非常豐富，可6歲之后就開始減少了。為什么？因為孩子進入學校，在規定的時間內學規定的課程、做規定的作業，這與孩子在幼兒時期自主的、可以同時涉獵各種信息、對某些內容不感興趣就將其放棄重新選擇的學習活動有很大區別。

第二，學校是用過去的經驗教今天的孩子，為他們適應未來變化莫測的世界提供幫助。這需要學校有長遠目光，站在社會科技發展的制高點上思考教育，既能看到過去經驗的價值，又能發現當下學生的變化，還能看到未來發展的不確定性。一個幾百年前被人們反復追問的問題仍有意義：“什么樣的知識最有價值？”學校不僅要能夠回答這個問題，還要能夠讓學生掌握這種“最有價值的知識”，以便在未知的未來更好地生活，更好地服務社會。由此，就可以明確學校的辦學理念、育人目標，并著力構建與此相適應的校園文化了。

第三，如果將學校比作一個服務型機構，這個機構的主要產品就是課程，服務的對象就是學生。學生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有著共同的成長需求，但有著千差萬別的學習要求。學校要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課程菜單，全力呵護他們的成長。這就需要學校將課程建設作為學校工作的頭等大事，在遵守國家課程方案和各學科課程標準的基礎上，強化國家課程的校本化建設，積極實踐地方課程并開發學校課程，擬定學校課程實施方案，努力落實國家、地方和學校課程的三級管理，為學生提供更富有特色、更支持個性化成長的課程體系。

學校教育生態系統中，也有很多關系值得探索和研究。這里略舉一二，或許可以引發大家的一些思考。

比如學校的治理體系建設，涉及學校每個教職工的權益和利益。從傳統的教育管理走向現代教育治理，首先需要學校管理層轉變觀念，善于讓渡自己的一些權力，授權給具體做事的教職工，讓他們有責全權地干活。一些學校總是死氣沉沉，與校領導把各種權力都握在自己手里有很大關系。所有的事情都領導說了算，教職工就不會在任何事情上承擔責任，也不會以主人翁的姿態去做好各項工作。校領導的水平自然就成了學校辦學水平的天花板。反過來，如果每個教職工都有責有權，每個人的積極性都能得到充分的激發，學校的辦學活力是不可限量的。

比如學校中的各種關系的協調和建設，對學校的內涵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佐藤學認為，追求變革的學校要著力打開三重門：一是每個教師都要打開教室的門，允許其他教師走進來聽課和學習；二是每個教研組或備課組都要拆除學科之間的“藩籬”，開展超越學科的教學實踐研究，探索培育學生核心素養的路徑和方法；三是每一所學校都要打開學校的門，邀請社會賢達、教育專家、學生家長走進學校，參與學校的教育教學活動。將實體的門打開是容易的，將心靈的“門”打開是困難的。但如果這樣的“門”無法打開，學校也很難走上內涵發展的快車道。

三、課堂教育生態

課程是學校為學生提供的最重要的產品，學生是否喜歡、是否在這些課程中受益，關鍵在課堂，在課程實施的水平和質量。課堂也是一個生態系統，課堂教育生態建設是指在課堂教學環境中，通過優化教學方法、管理策略、學習氛圍和師生互動，創建一個有利于學生全面發展的教育環境。與課堂教育生態相關的要素也有很多，包括教師、學生、課程標準與教材、教學資源、課堂環境、教學方式、學習文化、教學評價、數字技術等。每個要素都直接影響教與學的效果，其中如下幾個要素值得關注。

一是學習主體地位的確立。學習是學生自己的事情，如果沒有學生的主動參與和積極思考，學習是很難產生的。教師要明白一點，教了不等于學了，學了也不等于明白了，課堂教學的關鍵在于營造良好的環境和氛圍，讓學生的思維動起來，讓學生的各種感官活躍起來。學生動起來，課堂才精彩。當然，這并不是說教師的作用不重要。學習環境的營造、學習動機的激發、學習中遇到困難時的及時點撥等，都需要教師能及時響應并給予有針對性的幫助。以學生為主體的課堂教學，教師的責任和壓力更大。

二是課堂生活的基本特點。菲利普·杰克遜在《課堂生活》一書中，描述了課堂生活的三大特點：擁擠的人群、評價性的環境和不平等的權力關系。要適應擁擠的環境，教師就會制訂一系列課堂規則并要求學生遵守，比如上課不能上廁所、吃東西，發言要舉手，出入要排隊等。能適應這些規則的學生，將來走向社會就更容易適應流水線的工作。我們覺得老師在課堂教學中運用的過程性評價等不夠，而強化過程評價是當前課堂教學評價改革的熱門話題。但其實課堂活動存在著大量非正式的評價，老師在面對學生時一個簡短的詞語，甚至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完成，同時也會被學生們捕捉到，并做出相應的回應。很多學生就在這樣的評價性環境中確立自己在群體中的位置，建立起自己的公眾形象。不平等的權力關系更是司空見慣，只要看看班上那些班干部、課代表的言行，就能感受到：即便是一個沒有任何職權的小學生，臨時被老師叫去搬一摞作業本，出門時也是高昂著頭、得意揚揚的。課堂充滿著權力的氣息，也培養著孩子們對權力的關注和認同。上述這三個特點，對學生的學習產生著諸多影響。

三是數字化的學習環境。當前，我們正處于教育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從原來的看不見學生的班級授課制的課堂教學，轉向促進學生個性化發展的課堂教學，是教育轉型的基本訴求和目的。要實現這樣的轉型發展，靠現有的課堂教學資源幾乎是無法實現的，必須借助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數字技術，多方位、動態性地采集學生學習過程中的各種信息，經過分析處理之后及時反饋到課堂教學活動之中，讓教師能夠隨時把握學生整體的學習狀況以及每個個體的獨特情況，為后續如何調整教學做出決策。

在課堂教學這個小環境中，同樣存在諸多關系，對教與學的質量產生著深刻影響。

比如，課堂教學是一門關系學，師生關系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在學習的諸多要素中，教師對學生的影響重大。教師和學生之間有怎樣的關系，直接決定學生是否喜愛這門學科，能否在這門課程上下功夫。如果師生之間有良好的關系，教師將課堂建設成了一個潤澤的、安全的學習環境，學生就更容易輕裝上陣，全心全意地投入學習之中。

又比如，最有效的學習方式不是學生的單打獨斗，而是同伴之間的互助學習。在課堂學習中，學生最容易理解的、最能夠得到幫助的學習信息，通常并不來自教師，而是同伴。認識到這一點非常關鍵，提醒教師在課堂教學的設計中，要把小組合作學習作為重要的學習方式來加以組織。合作的、探究的、實踐的學習活動越是豐富和多樣，學生越愿意參與到學習活動中來。

有關教育生態的話題實在太多，限于篇幅，就此打住。再次感謝方華所著的《重構教育生態：區域教育生態與區域教育發展》一書，給大家提供了審視教育、改進教育的新視角、新思考。

（作者單位：上海市教育考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