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構建眉山城市形象的藝術創新之路

隨著中國文旅產業的發展，城市形象與城市敘事成為時代需求。在此背景下，蘇東坡文化短視頻逐漸成為社交媒體中構建城市形象的重要內容。由于蘇東坡文化流傳深廣，河南郟縣、四川眉山、廣東惠州、海南儋州等城市紛紛利用蘇東坡文化元素，催生出一批網紅打卡地。四川眉山享有“千載詩書城，人文第一洲”的美譽，如何利用短視頻流量優勢，講好蘇東坡文化故事，書寫眉山記憶，令城市文旅持續發展，成為眉山值得深思的問題。本文從意象體系入手，探析當下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構建眉山形象的現狀與問題，并結合時代語境提出相應對策。

一、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構建眉山形象的現狀與問題

我們回顧當前社交媒體及短視頻平臺上傳播的蘇東坡文化短視頻，能見其數量之繁、類型之多。從內容看，主要有詩文鑒賞、傳奇故事、美食養生三類。從形式看，主要有意見、抒情和敘事三類。從功能看，主要有教育和文旅兩類。眉山城市形象的構建，基本在上述范疇之內，但由于其內容重在闡釋，敘事較少，導致敘事空間不充分，難以生成連貫的意象體系；有限的敘事又因缺乏對原型的續寫，導致故事缺乏新意。上述兩類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受眾對眉山形象的審美想象和城市與文化情景交融的實現。

（一）重在直接闡釋，忽略了意象的生動性

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意見領袖大量涌現，短視頻也流行起來。在蘇東坡文化題材的短視頻中，意見領袖類型短視頻主要表現為講座、談話等形式。這類視頻是目前社交媒體傳播蘇東坡文化的主要形式，極大地促進了蘇東坡文化在國內外的傳播。然而其數量繁多、影響廣泛，在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文本的互文對話中造成了“意”大于“象”的現象，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主體的審美想象。回溯社交媒體常見的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最典型的代表如抖音平臺視頻節目《方志四川》播映的王晉川《話說蘇東坡》系列講座，全面系統地闡釋了三蘇（蘇洵、蘇軾和蘇轍）的家風家教、仕途命運和通達樂觀的處世態度，可以說是當前最權威的蘇東坡文化解讀文本之一。再如四川“好風傳家”短視頻征集活動一等獎作品《三蘇家風》，借用紀錄片形式闡釋三蘇家風家教和蘇東坡文脈，同時展現了三蘇祠和眉山地區的人文風光，屬于比較典型的意見領袖類型紀錄片。又如抖音自媒體人意公子，主要從今人觀點出發，以談話形式闡釋蘇東坡文化。類似短視頻在社交媒體十分常見，數量眾多，可見意見抒發已成為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最重要的類型，起到非常積極的作用。究其原因，主要是這類短視頻重在評述，以評為要，以述為輔，其本質是意見領袖的觀點、立場表達，因此往往不以形象為要務。這就使蘇東坡文化短視頻在互文關系中出現了重在闡釋的趨勢，整體上忽略了意象體系的構建，導致形象感缺失。這類短視頻的哲理勝過形象、抽象勝過具象，忽略了意象，甚至沒有意象。這主要因為闡釋并不一定以意象為手段，而是重在意見。因而重在闡釋的短視頻自然也就缺乏連續性的意象體系，其結果是互文空間下的闡釋話語居于主導地位，而意象體系相對弱勢，導致主體的想象遇到障礙。這類短視頻對蘇東坡文化的促進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值得繼續發揮其優勢。然而從文本對話關系來看，蘇東坡文化的傳播僅憑意見和闡釋顯然是不夠的，意象體系的構建和補充將是必然選擇。

（二）重在繼承原型，忽略了意象續寫

三蘇故事在中國民間廣為流傳，蘇東坡的跌宕人生以及他的處世態度最為世人傳頌。除了詩詞賞析、養生之道、世界觀和人生觀等，三蘇的傳說故事自然成為蘇東坡文化短視頻的重要內容。眉山作為東坡故里，承載了蘇洵發奮讀書和蘇軾、蘇轍兄弟的成長故事。然而，這部分敘述相較于三蘇的一生，顯得頗為有限。首先這段經歷故事不多，又囿于原型；其次故事短小，敘事空間狹小；最后重在說理，忽略了意象生動。這就難免造成三蘇和眉山的鄉愁鄉情的敘事空間不充分、意象體系陳舊老套、難以續寫的局面。如四川文旅抖音號播出的《眉州東坡蘇家故事》，由三蘇祠博物館副研究員徐麗講述蘇洵為兒子起名的故事，贊揚蘇洵因材施教的家風家訓。同樣的故事也出現在《中華勤學故事系列·蘇東坡應試》短視頻中。前者是談話方式，故事原型雖清晰，卻缺乏意象構建；后者是動畫形式，原型清晰且意象生動，但形象與風格已顯陳舊。另一類經典故事系列是“程夫人勉夫教子”，贊美程夫人治家賢惠、無私奉獻的品質，有程夫人講《范滂傳》教導兒子們樹立舍生取義、正直忠誠的價值觀，還有程夫人以“不殘鳥雀”告誡兒子仁義為本。但是，一方面這些故事原型非常經典，是中華傳統美德的代表，具有廣泛的社會教育意義；另一方面如果講述文本如此雷同，必然造成接受主體的審美疲勞，不利于文本閱讀和讀者接受。實際上，文學領域也出現過類似現象。為三蘇撰寫故事的名家眾多，最著名的當數林語堂的《蘇東坡傳》，它為后世撰寫三蘇故事提供了原型和范本。后來者如劉小川、申維、王水照和崔銘、慕容素衣、仗劍天涯、月如鉤等，均以蘇東坡一生為主線講述了三蘇的故事。然而，文學領域的三蘇故事正在試圖擺脫原型的窠臼，逐步走向尊重原型、創新意象的道路。當前短視頻里的三蘇和眉山故事基本來自傳記小說，大多數是說書人的講述，其話語缺乏形象感，而為數不多的動畫片、影視劇片段的意象體系也已顯得陳舊、缺乏時代感，這就對蘇東坡文化短視頻的意象續寫提出了新要求。

通過上述分析，可見當前社交媒體流行的蘇東坡文化短視頻一方面極大地促進了蘇東坡文化和眉山“詩書之城”城市形象在國內外的傳播，另一方面也存在一些值得反思的問題：一是直接闡釋雖然對蘇東坡文化和眉山形象的傳播起到重要作用，但也在文本對話中導致意大于象，忽略了意象生動以及間接闡釋的作用；二是蘇東坡和眉山的敘事雖然繼承了原型，起到了廣泛的社會教育作用，但也存在敘事空間較局限，意象體系較薄弱，削弱了情景交融的發生和審美價值的實現。

二、蘇東坡文化短視頻構建眉山形象的藝術創新路徑

2022年6月8日，習近平考察四川眉山三蘇祠博物館時指出：“一滴水可以見太陽，一個三蘇祠可以看出我們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我們說要堅定文化自信，中國有‘三蘇’，這就是一個重要例證。”借用蘇東坡文化在社交媒體里講好眉山故事、促進眉山形象建構與傳播，需要緊扣時代的主旋律和時代審美趨勢，使這一寶貴的文化遺產能在社會主義新時代發揮增進民族文化自信的作用。

（一）時代主旋律的召喚：三蘇的鄉情鄉愁與家風家教故事

在三蘇和眉山的故事中存在兩個重要時代命題：一是鄉情鄉愁，二是家風家教。“留得住綠水青山，記得住鄉愁”，立足于中國式現代化實踐，從國家發展高度，將鄉愁命題升華為家國情感。眉州在三蘇的人生旅途中占有特殊地位，作為三蘇故里，它承載著父子三人對故土的記憶和眷戀。父傳子承、兄弟游學、喚魚聯姻、科舉高中、丁憂守制，故鄉見證了蘇軾的成長，塑造了他的情感空間和價值世界，成就了他心中永恒的“靄靄青城云，娟娟峨嵋月”。鄉愁是主體的一種集體精神歸屬，也是故土情結。它是文化族群重要的集體心理和情結，能夠發揮文化認同和增強民族凝聚力的作用。“東坡故里”是四川眉山別于其他蘇東坡文化地標的重要標識，“東坡鄉愁”也是三蘇賦予眉山城市形象的獨特議題。因此，充分發揮三蘇的鄉情鄉愁敘事能起到增進文化認同、匯聚民族力量的作用。與此同時，三蘇和眉山的故事不僅飽含著鄉情鄉愁和家國情懷，還體現著中華民族亙古不變的家庭教育傳統，承載著一個家族世代相傳的祖訓家風、精神格調和審美風范。家風家訓是家族文化的集中體現，也是民族文化的力量源泉，對世人的價值觀起著重要的啟迪作用。只有緊扣時代主旋律，把三蘇和眉山記憶牢牢地維系在新時代的命題之下，才能使三蘇和眉山敘事浸潤在時代記憶中。

（二）時代審美趣味的共鳴：蘇東坡文化和“詩書之城”的新意象

近來，蘇東坡文化短視頻里的眉山元素不斷增多，這對于眉山城市形象的構建和影響力提升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然而，眉山“詩書之城”的意象生成，在蘇東坡文化意象體系中仍然是相對薄弱的部分。蘇東坡文化的經典意象主要有兩大來源。一是三蘇詩詞中的意象，以蘇軾詩詞為來源主體，如月之意象，明月、玉盤、殘月等，象征寂寞思歸；酒之意象，濁酒、清酒等，象征豪情和悲愁；風雨之意象，象征生活的磨難和仕途波折。二是講述三蘇的意象，這部分意象比較穩定。以蘇軾為例，基本抓住了樂觀豁達、豪邁灑脫等理想人格來生成意象。但這部分意象，一方面與眉山的關聯比較弱，另一方面也并未描繪出眉山這座“千載詩書之城”的文化底蘊。這部分意象指向的是中國傳統社會理想人格典范。如何增強蘇東坡文化中眉山意象的書寫呢？首先，應從拓展眉山意象的敘事空間著手，使意象體系有較充裕的敘事空間。浦安迪在《中國敘事學》中指出：“西方神話注重保留的是這些傳說中的具體細節，而中國神話注重保留的卻只是它的骨架和神韻，缺乏對于人物個性和事件細節的描繪。”中國神話的敘事范式也影響了后世的民間傳說，使一些民間傳說短小而神韻皆在。三蘇傳說大多如此，其短小精悍造成敘事空間狹小，難以鋪陳意象，一定程度上有礙意象書寫。其次，應從原型故事和時代敘事入手，使二者融合于新的文本。最近，中國神話電影正在發生“改造”原型的壯舉，使新的故事更加具備時代風貌。如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哪吒新故事一方面剔除了原型文本“弒父”的殘酷內核，融入家庭、親情、友情，使文本徹底擺脫封建等級思想。另一方面，新故事的精神內核轉向改革開放時代背景下的主體意識覺醒，哪吒變為渴望改變身份、追求夢想的年青一代的代言人。此外，新故事還融入了“慈父嚴母的新式家庭關系”“兼顧事業和親情的職場母親——殷夫人”等新時代元素，抓住了時代脈搏和情感投射。這為書寫眉山的三蘇故事提供了參照——恪守原型不再是唯一出路，在時代語境中續寫原型恰好成為一種新的探索。新故事是原型和時代融合的產物，為新的意象書寫提供了契機。

通過上述兩方面分析，要講好三蘇的眉山故事、書寫“千載詩書城”的城市形象，需要把握時代脈搏，以主旋律精神為內核，把三蘇的眉山故事納入鄉情鄉愁和家教家風的國家敘事范疇，使其為增進文化自信發揮作用；還要把握藝術規律，以意象創新為路徑，把時代風貌投射到原型續寫中，使三蘇的眉山傳說具有更新穎、更系統的意象群，在情景交融中實現時代共鳴。

三、結語

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崛起為今天的城市敘事提供了流量，三蘇的眉山故事也借新媒體語境獲得更廣泛、更持久的魅力，使東坡意象體系下的眉山記憶走進更多觀眾的視野。然而，如前所述，蘇東坡文化短視頻在為構建眉山形象起到積極作用的同時，也面臨意象不夠生動和續寫不足兩大問題。由此，本文提出從三蘇眉山敘事的主題和意象兩個相互關聯的方面著手，彰顯鄉情鄉愁和家教家風的時代主旋律，貼合時代審美趣味，營造眉山記憶的時代意境。

基金項目：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廳2022年度文化和旅游科研項目一般項目“探索蘇東坡文化短視頻對建構眉山形象的藝術創新之路”，項目編號：2022YB01。

[作者簡介]高子棋，女，漢族，重慶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電影史。劉茹妍，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影視藝術與批評。傅偉棋，女，重慶人，四川大學藝術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文藝學。